“終於有一天,王子打仗回來了,蘋果裏忽然走出來一個姑娘,這個姑娘十分美麗,亭亭玉立,她用她動聽的嗓音說,‘尊敬的王子殿下,我是被法術封印在這個蘋果裏麵的女孩,如果您願意娶我的話,我願意嫁您為妻,’王子聽了,非常高興,他說……”


    紀思念看著書,完全沒有注意到床上已經醒過來的男人。


    男人,現在的視力還沒有完全恢複,模模糊糊一點一點清晰,然後,看到那本金色的書本,後麵,是女人那張嬌俏白淨但美麗的臉,


    她的臉被擋住了,現在隻能看到遮擋下一雙明亮烏黑的大眼睛,正在專注看著書,


    她有一雙非常漂亮的眼睛。


    歲月靜好,薄正東多希望時間就這麽永遠的靜止了,然而就在這時,


    “薄鼠鼠您怎麽醒了!!!”


    小女孩突然的聲音,“啪”。思念的書也掉在了地上,


    下一秒,她連忙慌張的去撿起,撿到一半,她的動作又著停住,


    就這麽抬起頭來,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男人確實已經真的醒了,他的臉色還很蒼白,但是一雙眼睛依然黑的發亮,看到紀思念的心裏去,


    “鼠鼠!鼠鼠您終於醒啦!!太好了太好了,麻麻和我以後再也不用每天晚上都睡在醫院了!——”


    小女孩沒什麽城府立馬開始歡呼雀躍,薄正東聽到她那句話,英俊的眉宇立馬有些不愉悅的皺了起來,


    “你們這幾天都睡在醫院?”


    “我……”


    紀思念被他這種眼神看得心虛,吞吞吐吐,道,“嗯……”


    男人英俊的臉一下子就沉了沉。


    ……


    接下來,薄正東醒了,而且是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恢複清醒,大家都覺得這時醫學史上的一個奇跡。


    他醒後所有醫生立馬給他做了一個全身精密的檢查,所幸,他身上的癌細胞並無一處擴散。


    這也就是說,他們最初的治療方案,是可行的。


    ……


    接下來一段時間裏,最辛苦的人無疑是紀思念了。


    白天,她要在醫院裏無時不刻的照顧薄正東,夜晚,還要抽出三個小時陪慕思思吃飯,哄她睡覺,用鬱非非的話來說——她現在就是他們家唯一的一個頂梁柱了。


    好在鬱非非是她多年的姐妹,在這種時候,無論是在精神上,還是在行動上,肯定都是給她偌大的支持的,


    在某些思念沒空陪女兒的時候,鬱非非就充當了幹媽的身份,時間慢慢久了,慕思思也對鬱非非產生了依賴,


    有天,小思思終於願意放開媽媽,牽著鬱非非的手,對思念說,


    “麻麻,姨姨說她們家有好多好吃的蛋糕、玩具,我想去姨姨家住幾天,可以嗎麻麻?”


    累了一天的思念聽她這麽說,下意識看了鬱非非一眼。姐妹對視,很快,就知道非非的良苦用心,是想給自己減輕壓力,


    想到這裏,思念更加感動,也更加對女兒感到愧疚,蹲下來,很有耐心的給女兒整理衣領,


    “是好吃的蛋糕、和好玩的玩具,思思想去的話,就跟姨姨去吧——不過思思要聽話,不能發脾氣,知道了嗎?”


    “嗯嗯!”小女孩立馬點頭跟小雞啄米似的,“思思記住了!”


    “嗯,那去吧。”


    “那麻麻什麽時候來接我?”


    “你想回來了就隨時回來。”


    “好!”聽到媽媽這麽說,小孩子立馬就放心了,蹦蹦跳跳就牽著鬱非非走,“麻麻,那我走了!你可以讓我多玩幾天,但絕對不可以不來接思思呦!”


    “放心吧。”思念站在原地揮送。


    ……


    送走思思後,思念的更多心思,都可以放在薄正東身上了,


    美國生物基因藥已經到,官方說要先吃二個月看效果。如果效果好的話,就可以繼續按這個方案走下去,如果不好,就可能還是要開刀,


    思念,每天對男人的身體是小心小心又小心,不要說飲食那麽明顯的問題,就連是空氣濕度、清新度,她都嚴格把控,


    加濕器還有空氣清新器她是每天都在調試的,屋內屋外的空氣質量,她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麽關注過,


    如果室外空氣質量是優,她會開窗通風,但如果是良,她是絕對連走廊都不允許他去的。


    畢竟是肺癌,呼吸進去的空氣跟病情息息相關。


    就這麽又過了一個月,


    龍城的天氣已經到了很冷的時候,思念的風衣已經挺不住了,換成薄款的呢子大衣,


    今天,是薄正東身體檢查報告出結果的日子,所有人都很緊張。


    紀思念一個人站在辦公室門口等報告。


    門口,放射科的樓層人並不多,思念一個人站在這裏,穿著一身駝粉色長款大衣,溫柔美麗,


    從今早開始男人的情緒明顯就不太平靜,昨晚甚至覺都沒睡好,


    其實對於薄正東這樣的人來說,是生是死他並沒有太大的執念,但是經過這些天思念的努力,和兩個人真正的相處,男人漸漸的,也對這個世界,產生了……


    貪戀。


    是的,貪戀。


    對這個世界的貪戀,對生命的貪戀,對她的貪戀……


    他是舍不得她的。


    ……


    辦公室門口在這時打開了。


    主治醫生這個時候從裏麵走了出來,看到紀思念,語氣很恭敬,


    “薄太太。”


    “報告出來了嗎?”思念很關心。


    “是的。”


    ……


    半個小時後。


    思念回到了病房。


    她還是那樣,穿著大衣,頭發和眼神都是很溫柔的形象,不過她今天化妝了,臉色看不出來是蒼白還是好氣色,


    男人這時候正在房間的窗前整理盆栽,聽到有動靜,沒有回頭,淡淡的把剪刀放在窗台上,


    “怎麽去了這麽久。”


    “嗯……跟醫生聊了聊。”思念站在門口說。


    男人修長的手指整理著盆栽的葉子,


    今天,陽光很好。他穿著白色的衣服,雖然看上去還是冷冰冰的,但整個人的色調都被提涼了,


    他身邊,有兩片同樣白色柔軟的窗簾布,思念就這樣看著他溫柔高大的背影,視線一瞬間就模糊了,


    這多像,她十五歲的那年啊。


    她的那幅畫——


    他站在窗前,窗簾中間,她在角落偷看他……


    過去這麽多年了。


    眼淚,終於還是不爭氣的在眼眶裏打轉,可是剛才明明她都已經哭了半個小時了,為什麽到現在,還是做不到平靜呢?


    不行,紀思念,不能這樣,


    一定不能讓他知道。


    病人不能放棄。


    想到這裏,思念強行壓抑住自己的哭腔和流淚的衝動,她要感謝自己在美國的這五年,讓她學會不少掩飾的本事,


    “沒事,醫生說藥的效果很好,大概三個月,腫瘤就會消得差不多了。”


    “是麽。”


    男人淡淡的兩個字,聽不出有多高興,或者多不高興,隻是平靜,


    平靜的用手指弄著葉子,葉子在桌子上的陰影因為他的擺弄隨意搖動,


    “對,醫生還說……”


    思念把自己剛才準備好的說辭一一陳述。


    她自認為,天衣無縫,哪怕實在薄正東這樣一眼就能看穿謊言的男人麵前,也不一定就被抓個正著,


    唯一的破綻就是她剛才哭的太久嗓子有點沙啞眼睛有點腫,不過,這些她剛才都在洗手間裏認真的用化妝品遮掩過了,


    男人平靜的聽她說完,然後隻是平靜的走到桌子上用玻璃杯給她倒了一杯熱水,然後長腿不緊不慢的走到她麵前,


    慵懶,閑適,隨意,


    甚至休閑,


    這個男人穿著寬鬆的衣服,還有褲子,腳上是一雙灰色的拖鞋,一隻手插在兜裏,另一隻手拿著水杯,


    “喝水。”


    “好。”


    思念接過水杯,湊唇剛要準備喝,就聽見男人淡然的聲音從頭頂平靜無瀾的傳來,


    “哭了那麽久,總是要補水的。”


    思念整個人身體在刹那間僵硬住。


    他知道……


    他知道她哭了。


    思念抬起頭來不可置信的看著他,隻見他深邃的眼睛,隻是平靜,


    像午夜黑色的海,平靜無波,深不可測,隻是薄唇輕輕撩了撩,


    “好歹認識了十三年,你哪次哭,我不知道?”


    這句話說出的一瞬思念所有堅強的偽裝全部都碎掉。


    “薄正東……”


    “沒關係。”


    男人倒是平淡的很,甚至,從來不苟言笑的唇角甚至對她勾出了笑意,


    這一次,是純粹的笑意,沒有諷刺,沒有冷漠,就隻是暖暖的,溫柔的笑,


    “又有什麽關係呢,隻不過是我們都知道的結果罷了。”


    “不,不是的……”


    “思念。”


    這一次,男人直接把她抱在了懷裏。


    女人這下一動也不敢動了。


    徹底僵硬在原地。


    天知道,這個男人,在此時此刻多麽想吻一下這個女人的嘴唇,


    但是,他忍住了,因為他知道,他得的是肺病,


    所以,他隻是極其虔誠而深情的在他額頭上落下重重一吻……


    額頭上的吻,是不一樣的。


    是包容之吻,是憐惜之吻,是寵愛之吻,


    是天主,對他所護佑的孩子的祝福之吻,


    思念的眼淚一下就順著眼角臉蛋快速的滑了下來,


    “沒關係,我能陪你多久,就陪你多久,不讓你孤單一個人——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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