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不見,龍城並沒有什麽特別大的變化。慕白城本來就在這裏有很多資產,隨便收拾出一個別墅讓他們住著也很合適。斯嘉麗坐了一天飛機已經非常勞累,好不容易到了住的地方,連行李都沒拿就準備下車了。


    “麻……麻麻,你不要每次都讓慕鼠鼠幫你拿東西好不好?”


    比以前不同的,是多出來的一個小女孩。極盡精致漂亮的小臉蛋,皮膚白白軟軟的。頭發是可愛的西瓜太郎頭,紅色蓬蓬裙,手裏還抱著一個兔子娃娃。


    女人冷漠的背影因為這句話停了一下,斯嘉麗高跟鞋一停,回來牽起小女孩的手,眉眼染上一點柔和,


    “思思乖,媽媽累了,思思要不要跟媽媽一起來睡覺?”


    “思思才不要!”


    慕思思說著嘟嘟小嘴,“思思要幫慕鼠鼠一起搬東西,媽媽大懶蟲,媽媽去睡覺!”


    斯嘉麗,“……”


    她無言以對。慕思思是她的女兒,可偏偏跟慕白城關係比她還要好。這可能也有跟她這些年總是忙於事業有關。


    斯嘉麗沉默了,抬起頭來空氣中和慕白城對視一眼。就聽見男人淡笑著和她說,


    “快去休息吧,思思這裏有我陪著。”


    “那你辛苦了。”


    “說什麽客套話。”


    ……


    斯嘉麗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這些年她特別嗜睡,好像在哪裏都能睡著。


    這也跟她忙碌的工作有關。白天,世界各地開演奏會,晚上,時不時還要親自蒞臨她的超大規模酒吧。她在洛杉磯有一個非常出名的夜店,而她就是美國社交軟件中所謂的“網紅”。scarllet.


    迷迷糊糊中做了一個夢,具體夢到什麽她也記不清了。隻記得一個幽暗的小空間,一個狹窄的單人床。夢裏的那種感覺非常悲傷而讓人窒息。斯嘉麗覺得難以忍受,逼著自己就醒了過來。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思思和慕白城可能一起出去玩了。家裏隻有她還有一個女傭。女傭姓張,為人樸實貼心,看到她起床後恭恭敬敬的端著餐盤對她說,“慕先生上午帶小小姐出去玩了,他囑咐我一定讓您先吃東西再出門……小姐,您吃點吧?“


    斯嘉麗看著那一堆土司蛋糕,確實也沒什麽胃口。但既然慕白城開口了,她也不能為難女傭。隻是抬手指了指桌子,“放那裏吧。”


    “好。”


    ……


    斯嘉麗隨便吃了幾口就出門了。下午兩點的時候龍城音樂廳要舉辦愛樂這一屆選拔新成員的管弦樂半決賽,她作為特邀嘉賓出現在這裏,遲到這樣的事未免有失風度。


    音樂廳,女人黑色的小瑪莎拉蒂在音樂廳門口停下來。


    她帶了一個禮帽,禮帽自帶黑紗遮住半麵,非常神秘,但沒有誇張的感覺。


    這些年她本來就經常出入歐洲上流社會音樂活動,那些貴族遺孀的打扮基本上都是這個風格,再加上以她現在的身份,確實也可以打扮的高調。


    斯嘉麗下車的時候,有意無意的餘光瞥到一輛車。


    那是一輛黑色的車,摘了牌照。從外表來看應該非常豪華,但她並識別不出型號。


    她下意識留意看了一眼,心莫名突的跳了起來。


    ………………


    評委席上。


    參賽選手們一個接著一個鉚足了力氣在台上展示最好的一麵。實話實說,音樂這種東西,除了天分還有努力之外,後天家庭所提供的條件還有資源也非常重要。龍城的頂級名流就那麽幾個,真正能培養出世界一流水平的家庭本來就屈指可數。


    斯嘉麗靠在黑暗處的一個座位上,靜靜把比賽聽完。整個人都沒有過多的觸動。


    其實絕大多數選手水平在她眼裏都相差不多,隻有一個名字,在她腦海裏留下了印象。


    阮甜。


    倒不是說她水平有多麽好,甚至站在專業的角度來看,還和其他選手存在比較大的差距。可是她最獨樹一幟也是最難能可貴的一個特點,就是她身上帶有一般其他選手沒有的那股韌勁。


    更何況,從她羞澀的舉止,還有躲閃的神態來說,絕對不會是一個家境多麽好的姑娘,但能彈出這樣樂曲,而且還能參加這種高消耗的比賽來看,


    她背後一定是有資助的。


    而且,這個讚助商一定非常的富裕。


    ……


    比賽結束,幾個評委相互之間也在討論結果。


    斯嘉麗向來我行我素,沒有參加他們的討論。


    她一個人從禮堂裏走下來,準備離開,然而沒有讓她想到的是,過去了五年,龍城音樂廳也進行了修繕,原本明明是通向外麵的走道,憑借記憶的路,她卻硬生生走到了後台。


    她回頭看了一眼走廊,發現這時候自己已經迷路。一時之間進退不得,突然就看到了剛才那個在台上熟悉的身影。


    下一秒,一個讓她心神震蕩的聲音在靜謐的空間裏響了起來,


    “東家……您怎麽來了?”


    有什麽東西隔著五年的光陰交錯混亂朝她襲擊,斯嘉麗腳下像是被釘了釘子,再也邁不開一步。


    這個聲音,帶著女孩的青澀,稚嫩,甚至,還有一點點非常隱藏的期盼。


    斯嘉麗垂在黑色長裙旁邊的手無端落下,黑紗下的容顏麵無表情,整個人浸在一片黑暗中,與黑暗融為一體。


    沒有人發現。


    終於,當那個熟悉的身影一步一步她視覺死角裏走出來的時候,她發現他一如既往的英俊,一如既往的冷漠,


    “結束了?”低沉磁性的聲音,


    “嗯,結束了!東家……您一直在嗎?”


    “我剛到。”


    “喔……”


    阮甜在這個時候小臉上失望一閃而過,但是很快,她又掩飾下去了。


    清澈的眼睛裏都是愉悅的亮晶晶,“我今天表現得不錯啊!您這周末有空嗎?有空的話我請您吃飯吧!”


    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斯嘉麗徹底尖銳的指甲陷入掌心。


    這周末,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是她紀思念的“祭日”!


    五年前,她從龍城監獄裏死裏逃生。當時,若不是慕白城拚死救她,她和思思早已葬身火海。


    但即便如此,這場災難,也給她留下了一生無法消除的後遺症。


    斯嘉麗站在黑暗中整個人像是要站到永恒,她的眼睛像是結冰了,一瞬不瞬的看著那個男人,等待他的回答。


    “這周末我有安排。”


    “喔……”


    這樣的拒絕,讓阮甜有一些不開心。但小女孩最擅長的就是粉飾太平,再一次又隱藏了她的情緒,


    “東家,我可不可以……抱您一下?”


    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薄正東失神了,斯嘉麗沉默了,隻有阮甜的眼睛裏晶晶亮亮都是期待。


    她見男人沒有回答,她小心翼翼的就給出解釋,


    “因為……因為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能站在這個舞台上,不管能不能入選,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我今天特別開心……可是爸爸媽媽現在都不在身邊,我很想找人分享我的喜悅,可是又不知道找誰……所以我能……抱您一下嗎?”


    這些話說出來的時候,薄正東隻是沉默。英俊的眉眼看不出什麽情緒,雙手落在兜裏俯視著她,


    “可以。”


    兩個字吐出來,斯嘉麗就覺得心裏某個角落徹底沉下去了。


    阮甜得到允許,立馬喜笑顏開。酒窩扯開甜甜的笑,踮起腳尖就抱了上去——


    “好了。”就是一秒,蜻蜓點水的用手沾了沾他的衣角。就跟粉絲裏跟偶像見麵似的,根本就談不上是一個擁抱。


    薄正東也沒有回擁,隻是兩隻手插著兜,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


    可是阮甜已經非常高興了,整張甜美的臉蛋都活色生香的笑起來。臉頰紅紅的,羞澀的退到一邊……


    ……


    斯嘉麗無聲無息的離開了這裏。


    她隻是走錯了路,沒想到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他成熟了,氣場和氣質比之當年還要霸氣。但是從外表來看,他一點都沒有改變。


    看來,這些年沒有她,他還是過得很好啊。


    ………………


    夜晚,夜宴。


    斯嘉麗真的已經記不清自己上一次來這裏是什麽時候了,她摘了黑紗帽,畫著煙熏妝,一個人坐在吧台上喝酒。手旁邊已經放了三五個空酒瓶。


    這些年來她失眠的時候經常會喝酒,練琴之前也會喝酒,用慕白城的話來說,她已經從一個滴酒不沾的小女孩變成了一個千杯不倒的夜店女王,


    不過他話說的也沒錯,既然已經是洛杉磯最大夜店酒吧的女老板,她也不可能沒有一身好酒量。


    斯嘉麗在那邊喝著,繼續給自己倒了杯酒,一口氣全部喝了下去,


    ……


    在不知道喝到第幾杯的時候,她的腦子裏終於開始暈了。


    斯嘉麗搖晃著酒杯,腦子裏閃過今天白天裏阮甜擁抱他的那個畫麵,心裏一冷,直接紅唇一扯冷冰冰的笑了出來,


    “東家”


    “您”


    真是可笑。


    女人拿出手機開始對著屏幕發呆,打開通訊錄的時候,她發現那裏麵竟然是一片空白。


    原來她在美國這麽多年,已經連個像樣的通訊錄都沒有了。


    但是有些人的號碼,她就算是化成灰也是能倒背如流的。


    斯嘉麗這時候已經酩酊大醉,也不知道過了五年,那個男人的手機號有沒有換。隻是全憑意誌的打出來一行數字,然後又發出去一段話。


    這段話她在發的時候,其實並沒有想很多。可能是多年前某個時間她對薄正東說過的話,也可也就是出於惡趣味,故意要模擬出那個語氣,要看他是什麽反應,


    反正,等斯嘉麗發出去的時候,整個人就終於撐不住趴在吧台上了。手機屏幕還沒有暗,停留在短信飯送頁那二行冰冷的小字上,


    [東家,我有點想你了。]


    [白天晚上,都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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