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少卿?就是那個南山口中欺男霸女的惡少?”


    鐵如歸正在心底暗暗想著,領前的白衛山卻突然調轉馬頭,朝著他和東陽郭揶揄道:


    “世子,要不你也去看看,我讓少侯爺給二位留個雅座。聽說柳越舞姬身段柔軟,輕若驚鴻,能在銀盤上起舞,北陸可不得見。”


    二人皆聽出白衛山言語中不屑,東陽郭代為答道:


    “不用了,世子一路奔波,又遇劫匪,沒有那個興致。”


    白衛山冷笑一聲,揚鞭催馬,繼續前行。


    真不知道白衛山哪來的一股這麽溢於言表的傲慢,在東陽郭印象裏,這白衛山是這天下最標準的武癡,如何今日見到鐵勒部後會變得如此陰鬱腹黑?


    也不及他細想,便已到先勇侯府大門前。


    這次在門口迎他們的依舊是侯府首席幕僚方賀達,他走上前朝鐵如歸深施一禮,道:


    “鐵勒世子遠道而來,在下侯府幕僚方賀達。侯爺已在侯府為世子備好別院,待世子洗去風塵,稍作休整,再與世子相敘。”


    比起白衛山,方賀達就顯得十分謙卑恭敬,這讓鐵如歸多少感受到一些應有的禮遇,便還禮道:


    “有勞了。”


    一旁的白衛山卻一句話沒有多說,翻身下馬,簡單和方賀達打了聲招呼,頭也不回地大步走進侯府。


    鐵如歸也沒再管那臉臭的白衛山,把那多南山從馬上扶下,又將雪驄牽給侯府的馬倌,便隨著方賀達進了侯府。


    在先勇侯府內兜兜轉轉,來到一處別院,院內亭台樓閣,花草水榭環伺,布置得十分雅致。


    在一處小樓前,方賀達停住腳步,指引道:


    “這是望北樓,往後世子就且屈居於此,有什麽需要,盡可告知。”


    望北樓……


    鐵如歸看著樓匾上的三個大字,心中感慨莫名,往後三年就在這座小樓裏望北思歸嗎?


    方賀達和東陽郭都先行告退,隻留下鐵如歸和那多南山。


    進了望北樓,幾個模樣嬌俏的丫鬟送來換洗衣物,又將他倆引到後院,隻見四方天井下有一青石砌成的浴池正往外冒著蒸騰的熱氣。


    兩人都有些局促,丫鬟捂臉笑著正要為他倆寬衣,鐵如歸趕忙臉紅著說道:


    “我們自己來,自己來,你們先出去吧。”


    丫鬟們笑得更歡了,但還是依言退了出去。


    待兩人將身子浸在混著不知什麽香料的溫熱池水後,隻覺得渾身疲乏瞬間散去大半,南山身上的瘀傷都仿佛沒有那麽疼了。


    “世子,這南陸人可真會享受啊……”


    南山從水裏探出頭來,感歎萬分。


    鐵如歸點了點頭。


    是啊,以往在草原上,即便是貴族一年也不會用上熱水泡幾回澡,即便是熱水泡澡也不過隻是用木桶,從沒想過可以奢侈地燒上這滿滿一池的熱水,僅僅是為了泡個澡。


    更不用說像南山這樣的奴隸崽子,洗澡對他們來說,就是到阿壩河的淺灘上打幾個滾罷了。


    都說南陸富庶,這應該不過隻是冰山一角吧……


    “南山,今天開始,我就要用南陸名字了。”


    “北陸名字,南陸名字,南山不懂,不管別人叫什麽,世子就是世子。”


    “嗯,別人若以後問你叫什麽,你便說你叫南山,這三年,你我都需戴上這麵具。”


    ……


    二人沐浴後都換上了南陸服飾,南山穿上粗布短襖,裹腿長褲,和剛才在侯府遇到的仆從下人是一副打扮。


    鐵如歸則是一身間雜青白的落落長衫,腰間係著蠻紋角帶,滿頭青絲散落在兩肩,加之他本就瘦削的身軀和麵龐,仿若是詩文裏的翩翩公子,和早間那個夷族少年相比,幾乎是完全換了個人。


    就連南山都不由感歎:


    “世子,這南陸衣裳,怎麽在你身上這麽合身……”


    鐵如歸淡然笑了笑,在房間內找了個立櫃,把立在一旁的長刀荒月和那把父汗送的匕首一齊放了進去。


    隨後他又在南山從寧州背來的那個大籠箱裏翻出一支驚鴻雁羽,鄭重握在手心。


    驚鴻雁羽,是象征著南北和平的信物,每代鐵勒世子出質,都會帶一支到南陸。


    它來自如今已極為罕見的驚鴻飛雁,原本這種雁鳥曾被用於千裏加急通信,後漸漸絕跡,隻有寧州鐵勒和南陸鄢都還圈養著僅剩的十幾對,其雁羽被當做兩陸使節出使時所攜信物,象征著銜抱善意與和平之願。


    鐵如歸早先在寧州曾聽東陽郭與他講過,驚鴻飛雁這種飛禽,最多是用於傳遞戰報,不論是捷報還是噩耗,收到驚鴻飛雁書信都代表著前線兵將的流血與死亡。


    而不知何時起,它的雁羽竟然開始象征和平,實在是諷刺……


    鐵如歸握緊那支雁羽,對南山說了句:


    “走,我們去見先勇侯,呂定國。”


    ……


    而此時的先勇侯府白虎堂內,呂定國高坐於堂中,麵前正對著白衛山。


    “海鯊幫?”


    呂定國眼中掠過一絲疑色,但轉瞬恢複如常。


    “可查清來由?”


    白衛山拱手一拜,沉聲回道:


    “確是海鯊幫無疑,但領頭兩人逃脫,抓到一個活口隻說奉幫令行事,其他一概不知。”


    “幫令?那就是說……並非臨時起意,半途劫財……”


    “似是如此。”


    呂定國思索片刻,隨後麵露鄙夷之色:


    “白衛山,想必你也猜到這群烏合之眾受雇於何人了吧?”


    白衛山點頭回道:


    “屬下已有推斷,方才與方先生淺議此事,他也和屬下想的一樣。”


    隻聽“啪”的一聲,呂定國手中一把短刃砸在木案上。


    “這閹蟲,無法無天!”


    盛怒隻消片刻,呂定國又是輕蔑一笑:


    “不過他撒出來的狗死在我們地盤上,想要還以顏色也不奇怪。好了,你抽空去九江找找顧邊城,如果他還想與閹蟲為伍,就以剿匪為名清了那海鯊幫。”


    “末將領命!”


    白衛山領命告退,臨出門卻又被呂定國喊住:


    “少卿呢?怎麽今天府裏又不見他人影?”


    白衛山稍作遲疑,但還是照實答道:


    “少主今天包了十方樓,據說是……”


    “是什麽?!”


    “據說是要請百人觀柳越舞姬獻舞……”


    “荒唐!!!”


    呂定國怒不可遏,似乎全天下也隻有這個不爭氣的兒子能讓他如此動怒。


    “把他給我找回來,一炷香後我沒在正堂見到他,就讓他永遠不要踏入侯府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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