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年關越近,s城的年味也越濃,超市裏,商場上的喇叭都開始響起喜氣洋洋的賀年曲,非常的喜慶。街道兩旁,隻要是空曠的地方,都會被無證經營的小商販擺滿了年貨,隻不過等城管來巡查的時候,又跑的飛快,等城管走了,又放心大膽的吆喝起來。


    這天是臘月二十四,正是南方人的小年夜,一大早,大街小巷就響徹了鞭炮的聲響,郝正思六點就被吵醒,她一醒來就沒辦法再睡回籠覺了,也幸好昨晚睡得早,起床的時候才沒有覺得困。


    她醒來之後下意識的摸了摸床邊,沒有摸到有人之後,她才想起來,年底的顧修文非常忙,這幾天要麽就是在公司裏睡,要麽就是去客房睡,因為他晚上回來的話,回的晚,怕吵醒她,所以自覺地去了客房。


    s城冬天的6點的天還沒有完全明亮,在陽台上望去,隻見天邊才開始翻肚皮,還殘留著未消散的夜色。


    郝正思洗漱完畢,穿好了衣服,就下樓了,張媽早早的就起來了,她正在廚房做著什麽東西,味道很香,而且這股味道好像還似曾相識,很熟悉,可一時間,卻讓郝正思想不起來這是什麽東西。


    “張媽,你在做什麽呢?”她遵從美食香味的引導,湊到了張媽身邊,想看看她鍋裏煮的東西,但是張媽把鍋蓋蓋著了,她看不見裏麵的東西。


    張媽看到她那麽早起來,驚訝了一下,隨後喊了一聲:“夫人,早!”然後才為她解答,張媽樂嗬嗬的笑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這是湯圓,夫人您一定吃過吧?”


    乍一聽到這個名詞,郝正思的腦子當機了一下,隨後才恍然大悟。啊,這是湯圓,以前......以前她的媽媽還在的時候,逢年過節,都會做的東西。


    她仍然記得媽媽做的湯圓是什麽樣子的,媽媽做的湯圓又大又圓,用一隻小口徑的陶瓷碗裝,剛好能裝。湯圓皮很薄,一咬下去,滑滑嫩嫩的,黏黏糊糊的,像是在挑釁你的舌尖一樣,餡兒很多,由粉絲、瘦肉、白蘿卜、還有木耳一起剁碎攪勻炒熟之後,才包進去的。


    媽媽做的湯圓味道十足,是鹹的,因為她喜歡吃鹹湯圓,不過湯可是甜的,湯裏還混合著白蘿卜的甜味。


    她現在回想起來,隻覺得那個味道好像徘徊在她的舌尖。隻是一想到她的家人,甜蜜的回憶之後,就是痛苦的衝擊。


    張媽以為郝正思現在餓了,就說:“夫人,我不知道您今天會那麽早起,所以湯圓剛剛下鍋沒多久,估計還要好一會兒才熟呢,您要是餓了的話,我先給您弄一碗湯麵?”


    郝正思從回憶裏出來,她笑著搖搖頭,那抹笑卻沒有達到眼底,“不用了,我還不是很餓,湯圓好了之後再叫我吧。”


    既然她都這麽說了,張媽也不好強求。


    郝正思一邊等著張媽把湯圓煮熟,一邊在後花園裏拿著狗糧,細心的喂著小金毛,小金毛長得真快,才一個月的功夫,就已經長得很壯了。


    顧修文來到後花園的時候,郝正思正蹲著身子,笑著陪小金毛玩耍,她此刻的笑才是最真實的,他想讓她永遠這麽無憂無慮的笑下去。


    “郝正思。”顧修文穿著一身居家休閑服,慢步走到了郝正思的身邊,和她一起蹲了下來,伸手揉了揉小金毛的頭,“等會兒吃了早餐,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郝正思正歡快的擼著就金毛柔順的毛,聽到他這句話,動作微微停頓了一下,她疑惑看向顧修文:“什麽地方?”


    顧修文笑了笑,又轉而揉著她的頭,故作神秘的說:“到了你就知道了。”


    郝正思翻了個白眼,心想,他不僅性格像小孩子,原來行為也很像小孩子,知道再怎麽問他都不會正麵回答,也索性不追問了,隻是一邊和金毛玩著,一邊漫不經心的和他開玩笑:“你不會是想把我帶去什麽鬼地方賣了吧。”


    顧修文輕笑了一下,也順勢接著她的話:“那對方得再還我一個郝正思才行。”他說這話時,是深情的望著郝正思的,完全不像是在和她開玩笑。


    “......”郝正思被他這樣看著,又莫名的紅了臉,她最經不起的就是顧修文的戲弄,所以便不打算再理會他,把他晾在一旁。


    七點的時候,張媽來到了後花園,說是湯圓熟了,叫他們兩個回屋裏吃湯圓。


    張媽做的湯圓沒有她的媽媽做的那麽大,要稍微小一點,但是做的很漂亮,可以看出,張媽的手藝非常好。


    “我開始吃了。”郝正思看著碗裏還冒著熱氣的湯圓,低低的說了一聲,就開始動手了。


    郝正思照著記憶力,媽媽那年的樣子,勺子筷子並用,認真仔細的從湯圓頂端的中間分開來,把湯圓皮劃開之後,就能能看到裏麵的餡兒。


    她抿著唇,盯著湯圓看了一會兒,才麵色淡淡的用筷子扭出一塊兒。嫩滑的湯圓皮在舌尖翻滾,摻著木耳、粉絲、蘿卜、瘦肉的湯圓餡的味道在舌根交纏。


    卻沒有她記憶裏的味道。


    顧修文在暗暗的觀察著她的反應,隻見她臉色始終很平靜,偶爾出了一會兒神,就這樣看著她把一個湯圓吃完了。


    “怎麽樣?”他等郝正思吃完了一個湯圓之後,才輕聲問她:“好吃嗎?”


    郝正思不知道該說什麽,她的心中此時百感交集,爸爸和媽媽模糊的身影在她的腦海裏揮之不去,他們關心她話語,他們帶她出去散步的場景,一直徘徊在她的記憶裏,她唯獨看不清,爸爸媽媽長得什麽樣子。


    許久之後,她才後知後覺的點點頭,小聲應道:“好吃。”好吃,卻不是媽媽做的那個味道。


    顧修文凝視了她片刻,而後站了起來,對她淡淡的笑了一下,說:“吃飽了,我們出發吧。”


    郝正思微愣,似乎有點反應不過來,顧修文說的出發是什麽意思,過了一會兒,她才想起來,剛才在後花園裏,顧修文說,要帶她去一個地方,她最後看了一眼已經空掉了的碗,跟著他站了起來,點頭說道:“好。”


    這個地方,隻有顧修文和郝正思兩個人一起去,老林被吩咐留在了家裏。


    顧修文親自開車,他把車子調轉了一個方向,是s城的東南方向,不知道要去哪裏。


    郝正思先前以為,他是想把自己帶到什麽娛樂場所玩玩,放鬆心情,可是半個小時後,顧修文把車子開出了市中心。看著越來越陌生的路,她十分疑惑:“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


    顧修文目視著前方,高速公路上並不多車,顯得非常空曠,路兩旁是一片樹林,還有還沒亮起來的路燈。


    他說:“去一個你最想去的地方。”


    一個她最想去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句話之後,她忽然有一種濃霧即將散去的感覺。有點朦朧,又有點清晰,她迫不及待的想把濃霧撥開,可那團濃霧還是死死的把她圍住,讓她看不清濃霧裏藏著什麽東西。


    顧修文似乎,就是想親手幫她把籠罩了她很久的濃霧消散開來。


    郝正思陷入了沉思,不再和去顧修文聊天,她一直皺著眉頭,眼中一片疑惑。


    車子越開越遠,高速路上的車流越來越小,直到整條高速路隻有他們這輛車子。


    郝正思看著飛逝而過的風景,隻覺得很陌生,她並沒有想起來,這裏是什麽地方,她甚至覺得,她根本就沒有來過這裏,可是顧修文又說,他要帶她去一個她最想去的地方。


    她不禁問自己,她最想去的地方,是哪裏呢?


    車子又開了一個小時,高速公路變成了普通的水泥路,像是附近的居民自發籌款修建的道路一樣。


    郝正思看到了一個村莊,這個村莊,令她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可是細看下來,她又記不清自己什麽時候來過這裏。


    離村莊很遠處,有幾座山,山上長了很高的樹木,排列的整整齊齊,井井有條的,像是村民們自己種的商品樹。


    村莊附近有一家汽車維修店,維修店的旁邊有一個大大的架棚,門前掛了一個牌子:“停車收費。”


    顧修文把車子開到了那個維修店用來停放車輛的架棚裏,給了錢,讓店主看著。


    兩人一起走在鋪著水泥路的地上,郝正思看著周圍的場景。其實不能說是村莊,因為這個地方比村莊好一些,房子的樣式都是蓋著兩三層的居民樓,有很多家外麵的牆上都砌了瓷磚,甚至有小別墅的,看起來經濟繁茂的樣子。


    越走到裏麵,郝正思就發現,這裏基本可以算是一個小鎮,裏麵有個市集,市集裏擺著各種各樣的東西,當然,現在這個時間,自然是年貨比較多。


    “這是什麽地方?”郝正思一邊走,一邊仔細的看著周圍的場景,她對這裏一點印象都沒有。


    顧修文依然沒有正麵回答,隻是說:“你最想來的地方。”


    “我最想來的地方?”郝正思複述了一邊顧修文的答案,又看了看這些完全陌生的場景,緊皺眉頭,這個陌生的地方,是她最想來的地方嗎?


    她很疑惑,因為她根本不記得她來過這個地方,更別提是最想來的了。


    這個疑惑一直持續到她忽然看到幾座不起眼的,破舊不堪的瓦房的時候,她感覺她的世界截然而止了一般,又有什麽東西正在漸漸蘇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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