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風起雲湧,齊休隻將秘密深埋心底,青奮入戒律堂事件後,南林寺都不可信了,使他對刑銑和姬羽梁這兩位印象中最有可能主持正義的人,也不敢再抱期望。


    仔細想想,目前情況下處境最差的歸古派,倒有可能為了扭轉大勢,有意願找到這一係列事件的真相。


    “嫣然要去外海冰源島等地辦事,你以沿途保護的名義跟著,到海東城時,問問姬信隆對目前形勢的看法。”


    所以他把沙諾喚來,讓他去跟姬信隆打探打探歸古派想如何反擊。


    “好的。”沙諾深諳不該問的不問這個道理,爽快應下差事,便告退出來,直接去找南宮嫣然。


    在崖頂大殿,將齊休命自己隨行保護的借口說了。


    南宮嫣然正坐在主位上生著悶氣,“那就勞煩沙門主了。”她麻利地安排人送沙諾去飛梭上入住,客氣送到門口,才轉回頭,向殿內下首坐著的一位築基老頭罵道:“都不願意去,那我聘你們這些人來吃幹飯!?”


    築基老頭苦著臉,在南宮嫣然麵前小心翼翼地賠笑,“我等受雇,無非為了求個安穩,鐵風群島那地方環境惡劣,修士野蠻,而且根本無生意可做。還有,那塊禦獸門飛地的門主趙惡廉,是個雁過拔毛,貪婪透頂的人,這在外海無人不知,在那展店隻會賠錢,請南宮掌門三思啊!”


    南宮嫣然又軟下身段勸了幾句,可這老頭軟硬不吃,打定主意,寧願放棄受雇,也絕不肯去鐵風群島。


    “唉!”


    等這老頭告退,南宮嫣然扶額煩了會愁,忽然眼前一亮,又傳令下去,把那正在養傷,即將按齊休命令踢出去的柳風給叫了來。


    “願意!”


    一瘸一拐的柳風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鐵風群島在哪都沒問就滿口答應下來。楚秦小店奉行,好歹是一處修真城市裏有頭有臉的築基修士,比回去做散修肯定要強不少,更何況被執法峰鞭打重傷的事很壞名聲,他沒多少選擇,南宮嫣然也心知肚明。


    “掌門師叔要趕你走,我這可算是抗命了,你去那之後可得為我實心辦事。”


    敲打了柳風幾句,南宮嫣然才施施然帶著他和手下得力的庶務修士們匯合,然後被前呼後擁著,登上早等在轉運點的三階飛梭。


    “出發罷,早去早回。”


    她淡淡命道,飛梭便緩緩升空,向齊東城方向飛去。


    一路無話,到了齊東城後,再坐楚秦門的飛梭出外海就不現實了,無論是飛梭獸船,航線若無本地勢力的安全保證,貿然亂飛幾乎等於是向那些亡命之徒發送邀請,白山外海尤其如此。


    楚秦門的三階飛梭還是以載客為主,從白山內亂時,就固定走黑河坊到齊東城的航線,全程在齊雲派境內飛行,十分安全。不過楚秦勢力不夠看,更沒資格分潤那些強大存在的利益,相隔很長時間,才被允許飛一個來回。


    在齊東城,將攜帶的貨物卸下,轉乘另一艘飛梭,飛往外海極北的冰源島。


    沙諾當然不會跟著他們走,而是找個了借口分開,到達距離齊東城不遠的海東城。


    到了那兒,卻打聽到了一個極為震驚的消息,證實之後,連忙日夜兼程,趕回思過山稟告。


    “什麽!”


    齊休聽罷,驚得煉體也不煉了,盤膝坐下,“姬信隆自殺了!?”


    “是的,聽那邊的大周書院修士說,姬信隆在大周書院總院的山門外突然自殺。”


    沙諾從懷裏掏出一封書信呈上,“這是我抄錄的姬信隆遺言,不是原話,意思大概是這個意思。”


    齊休接過,一遍又一遍的看,最後放下時,人已冷靜下來,“我知道了,你去罷。”麵無表情,隨口將沙諾遣退。


    “姬佳芊失陷,姬信隆自殺,我們跟歸古派的聯係……”


    沙諾走到門口,回頭欲言又止。


    “這個你不必發愁,去罷。”齊休不答,等沙諾離開,才起身在靜室內踱起了步子。


    姬信隆的遺言將他為什麽選擇自殺講得很清楚,首先,他表達了對包括碧湖密境在內的近期一係列事件的疑慮,然後則是對大周書院內鬥之劇的痛心疾首。


    這個齊休自然是不信的,姬信隆自己就衝鋒在內鬥第一線,他哪來立場譴責內鬥?


    不過有個立場姬信隆表達得很清楚,就是碧湖密境等事件和大周書院內鬥有關,他將歸古派擺到了受害者的位置,因為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次碧湖事件的受益者是歸儒派。‘誰突破了底線,為了內鬥而不惜殺人嫁禍呢?’這是姬信隆遺言字裏行間的第一個暗示。


    然後,姬信隆表達了對歸儒派主導酆水流域開辟戰爭的不滿,明明小魔淵那邊的魔修等勢力已經成了氣候,卻為了一己之私,撇開這些裝看不見,去主導並不那麽急迫的酆水流域開辟。‘為了內鬥,連正事都不幹了。’這是他指責歸儒的第二點。


    最後,姬信隆發出了一個預言,‘小魔淵之禍,等不到再過百年之後的開辟戰爭,若歸儒派為了一己之私選擇無視此地,則將來不光外海,甚至整個修真界都要受到波及。’


    “以死明誌。”齊休冷笑。


    姬信隆真的是因為對小魔淵開辟戰爭受阻不滿而悲憤自殺的麽?


    肯定不是。


    無論他說得如何冠冕堂皇,振聾發聵,也許真能打動不少人,卻根本打動不了齊休。


    為什麽歸儒派揪著酆水之地不放?那是因為北丁申山的鬼道傳送陣去了那兒,而歸古派明顯牽扯其中,所以歸儒派要挖出證據,這個證據顯然是足夠對歸古派致命一擊的。


    為什麽歸古派要力挺小魔淵開辟相抗衡,也許如姬信隆所言有魔修之類的壓力,更多的,隻怕還是要阻止歸儒派對酆水流域的挖掘,保護北丁申山下那鬼道傳送門有關的某個秘密。


    這一切,齊休親身參與,心知肚明,又怎會被姬信隆的遺言打動?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可是姬信隆之死和他的遺言,卻隻是歸古派反擊的一步棋而已。”


    他很快分析起其中的內涵,姬信隆用自己激烈或者說看似壯烈的死,將歸古派打扮成了個委屈的小媳婦,大有反過來站上道德高地的意味。這事帶來的後續影響,極可能是他們將來反擊的伏筆和號角。


    “假設,酆水流域開辟戰爭後,歸儒派沒有抓到歸古派的痛腳。而在下一次開辟戰爭之前,小魔淵魔修大肆作亂,那將放大歸儒派為了內鬥,轉移開辟戰爭既定目標的責任,徹底使歸古派站上道德山峰的頂端,居高臨下……”齊休很快抓到事情的核心,“也許歸古派正在為他們沒有先一步放棄下限而懊悔,下一次,他們可就不會給歸儒派這個機會了。”


    “如果歸儒派不能在酆水流域找到關鍵證據,一舉壓製歸古,則歸古派必然在下一次開辟戰爭之前,用類似碧湖這次的手法,製造小魔淵禍亂世間的災難,狠狠還給歸儒派致命一擊?”


    齊休將自己替換成歸古派的立場,設身處地推演到這,心底不由生出一絲寒意,替姬信隆感到悲哀,也許他的死,是歸古派的某些人對他沒能在外海製造類似碧湖密境這種‘大事’的不滿?


    姬信隆失敗了,他以生命和人生的最後一個謊言,向某些人承擔了他的責任。


    “那麽事情的關鍵,就是歸儒派能不能在酆水流域找到證據了?”


    齊休反過來一想,又有道寒意從腳底升起,“歸儒派一個猛子紮進酆水之地,為此,在明眼人那裏背負著這次碧湖密境事件的最大嫌疑不是嗎?”


    “問題是,若這是歸古派的一個圈套呢?”


    “那些‘黑手’,如果真不是替歸儒派做事的呢?”


    “我手裏那副畫像,很可能是一個關鍵點,不然南林寺不會冒著暴露立場的危險,也要用那種方式攪亂真相。畢竟按祁冰燕遺留的文字所說,她藏了很多鐵盒,南林寺吃不準有多少鐵盒外流,或是已經落到了哪些修士的手中,他得知鐵盒的存在後,心知已無法徹底掩蓋此事,遂用魚目混珠之法,用無數偽造畫像淹沒了真相。”


    “祁冰燕那一刻的選擇,現在看來幾乎是那種情況下,有可能將真相傳達出去的唯一辦法了。老祁,你很厲害啊……”


    齊休喃喃一歎,“不過,那副畫像上的年輕金丹,到底是誰呢?”他心中默默想著。


    姬信隆自殺,姬佳芊又失蹤,齊休和歸古派的聯係就徹底斷了,這時候任何一個新來者都不能信任,也許歸古派高層基於這樣的考慮,並沒有重新聯絡。但也有可能他們不想再跟楚秦和雙楚聯係,趁這個機會斷絕關係,一腳踢開。


    “看樣子要等酆水流域開辟戰爭之後,才能揭開部分謎題了。”


    齊休並不打算主動去解開任何一個謎團,置身在天下大勢的浩蕩洪流之中,多年堅韌的隱忍使他明白,隻有認清形勢,順勢而為,才是生存的不二法門。


    小魔淵就在齊雲派東邊外海,而酆水流域遠到沒邊,可是有陸雲子點頭,南宮木親自推動,歸儒派得到齊雲的鼎力支持,再加上當地一名化神允諾出手,開辟戰爭陡然加速,近在眼前。


    姬信隆死訊傳開時,有意參加的各家已經開始互相聯絡,準備出發了,思過山也迎來了薑家訪客。


    薑家是來借人借物的,人,齊休肯定不借,但是對這個未來的鄰居,陸雲子親口許諾的開宗立派資格不可能有變,分封三代穩得很,物,倒是盡可以借貸,算是賣個人情。南宮嫣然不在,思過山山門奉行闞萱主持從楚秦盟公中調出十萬三階靈石,加上楚秦盟各家儲備的物資折合十萬三階,湊了二十萬三階打發,令來借款的薑家修士十分滿意,看樣子他們在齊雲的日子過得的確不好。


    白山修士連當年近在咫尺的開辟戰爭都沒興趣,更不會跑去聽都沒聽過的酆水流域送死,加上白山內戰之後,整個白山的山門越發集中在大宗門手裏,他們用這些富餘山門甄別散修,適當拉攏,增加自身實力,使得有進取心有能力的散修隻要選擇一家效忠,就能得到座湊合的山門,這樣更沒人願意去參加了。


    楚秦盟各家更沒有意願了,他們對現在的狀態很滿足。


    倒是齊雲派自己,境內已經一個蘿卜一個坑,處處山門都有主人了,隨著修真人口的增加,有著需要釋放的壓力,這次有少部分人願意跟著南宮家和薑家走。


    其餘的,齊休也煩不了,等法引師徒等人告辭時,他才親自送了一程。


    “若是不順,我楚秦之地隨時歡迎你回來。”


    他對法引說道。


    師父執意要去,法引這個做徒弟的隻得舍了楚秦巡察使的值守跟隨,臨走時,要將齊休當年贈送的【慈悲普度劍】等物歸還,齊休不接,又塞了許多靈石和應用之物,才放他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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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南宮夢親自上門了。


    “還請齊掌門同去酆水,我南宮家必有厚報。”她生硬地說道。


    “唉!我大道艱難,就不跑那一趟了。”最擔心的還是來了,齊休心中一歎,先當場回絕。


    南宮夢沒想到齊休拒絕得這麽幹脆,先愣了愣,然後用一副不解的表情問道:“你以為你有選擇麽?”


    “大道不行則生不如死,無非是死,大不了我學那姬信隆轟轟烈烈,一死了之罷了。”


    齊休將最近的時事梗隨口用上。


    “呃……這……”


    南宮夢聽罷微微有些動容,她沉默半晌,不知是同情齊休,還是怕他學姬信隆留書大罵歸儒那樣,以死公然扒南宮家的皮,說了句:“我再回去問問。”便告辭離開。


    過了兩天,南宮家換了位不認識的元嬰老修過來,直接提出冰冷的條件,酆水那暫時可以不去,但必須住進齊南城隨時聽用,否則就等著被滅門。


    “想必有不少人想取楚秦而代之罷?”那元嬰老修冷笑道。


    “罷了!我去齊南……”


    齊休也沒有僥幸心理,這時候還笑得出來,“想必您南宮家不吝嗇一座上好洞府吧?”他向老修調侃道。


    “那是自然。”


    老修很滿意他的態度,輕撫胡須,點頭答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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