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赤袍的齊休,靜靜肅立遠眺,雖已親身參與了三次天引山大戰,但這是他第一次踏上天引峰頂,遍覽周遭。


    如今正值盛夏,天引山周邊卻草木不生,到處光禿禿的,有些地麵已變成暗紅色,不知曾流過多少修士的鮮血染成,一派戰後肅殺景象。


    “齊老弟,別來無恙。”


    一名老者輕步靠近,並排站在齊休身側,四下裏望望,問道:“老弟在看什麽?這麽專注?”


    齊休認出老者是穆家家主,築基後期穆荀,不敢怠慢,連忙拱手致意,回道:“在看四周萬物死寂,血色難洗,心中有些感懷罷了。”


    “是啊……”


    穆荀點頭道:“魏家和器符盟,乃至以前的天引宗,不知為這裏死了多少生靈,光是巨蛟,南昆,盧士洛,三個金丹存在都為之戰死,的確是血色難洗,血仇難消了……”


    “我早年間曾到訪過此地,那時候這峰頭,比現在足足高了數丈,放眼望去,四處碧綠逍遙,實在是仙家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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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荀唏噓幾句,隨後話鋒一轉,“說來好笑,前次散修之亂時,你家焰火未亮,我和門人們還以為你楚秦也遭不幸,在家裏設下祭堂,大哭了一場呢!”


    “哦?我倒沒注意這些,說來慚愧,那時候我家被圍攻甚急,已顧不上這微末之事了。”


    齊休是怎樣人,皮厚得要死,絲毫不理會穆荀話裏的諷刺之意,麵不改色,輕輕帶過。“穆兄高義,我在此謝過了。”


    穆荀一笑,也不再提,又問道:“關於這次動兵,你怎麽看?”


    “羅氏內亂,魏家見縫插針,一招好棋。”齊休回答得簡明扼要。


    “隻是沒你我的份……”


    穆荀雙目直視遠方,悠悠說道。


    齊休立即明白這才是對方來找自己的真正目的,這次魏家掃蕩南方,明明是無大危險,有大利益的好事,卻將楚秦,穆家和許多山都西部的宗門家族,派來東部駐守這毫無好處和立功機會的天引山,穆荀定是心生怨忿了。


    自己雖然也有點小不爽,但不願和他穆家亂攙和,裝作意外地回道:“這裏風平浪靜,不是更好麽?”


    “嗬嗬……”


    穆荀幹笑了兩聲,略略閑扯了兩句,便告辭離開。


    看著穆老頭離去的背影,齊休心中冷哼一聲,他穆家在仙林以北如烏雲壓頂,勢力越來越大,自家防他們還來不及,哪會去和他商量關於魏家的事。


    走回山中本門的駐地,弟子們有的關門打坐,有的訪友未歸,秦思過和趙瑤兩人,正在互相比鬥,秦思過一劍應萬法,暫時處於上風,趙瑤蹦蹦跳跳,累得香汗淋漓,卻被壓製得死死。


    空問和尚在旁笑吟吟地看著,他聽說魏元此次在天引山坐鎮,纏著齊休一定要跟了來,又說人人自有天性,不必將他們拘得太緊,是以現下會如此散漫。


    一來這次駐守應該無甚危險,二來齊休自己並不懂教習之道,隻好統統隨了他。此次來天引山,齊休並未帶許多人,除了自願跟隨的空問,毛茂林,隻帶了趙瑤,秦思過,展仇,秦唯喻,秦思趙,楚無影,白光義,齊妝,莫劍心九個有大前途的弟子,還有隨軍的敏娘,連自己一共十三人。


    場中二人鬥到一半,趙瑤使出女兒家的特權,把法器一收,耍起了賴皮,“不打了不打了,我今天有些不舒服,回頭再找你比過。”


    秦思過也隻得笑著認了。


    左右無事,齊休便也在場中練起了【遙及身法】活動活動筋骨,又叫空問和趙瑤提了提改正的意見,一階下品身法,依他現在築基修為,沒花多少時間便基本熟稔,收了功法,回到自家臨時居處。


    敏娘去找相熟的魏家修士說話去了,便隻好打坐練功,以【無悲密紋】為同參,隨著【六識經解】運行一個個周天,【齊休密紋】的基礎法紋也已編織大半,不過這是築基路上第一步,要將基礎法紋編織完全,才能將將踏入築基一層圓滿。


    這天引山下乃是處雷係靈脈所在,靈地有二階上品,絲絲雷電靈力,不光有淬體之效,體內的靈力夾雜運轉,似乎更凝練純淨了一些,就連法紋編織速度,也有不少提高,果然是處好所在,加上戰略位置又重要,難怪魏家為之打生打死。


    控製體內靈力凝結成線,一筆一筆地繪製編織著識海裏艱澀難懂的法紋,佛家奧義浩如煙海,哪是齊休這個門外漢能搞懂的,但是幸好自己不求甚解,一意照軲轆畫瓢,隻追求些許外道法門。正進行得順遂,忽然一道蒼老遒勁的如雷聲音直入腦海,一筆畫得歪了,還連累了先前繪製好的一些,密紋燒去小片,丹田一陣虛弱感傳來,境界竟往回退了一些。


    “魏玄小王八蛋!老夫又來了!小王八蛋出來答話!”


    那老者聲音一遍遍地叫罵,震得山中嗡嗡作響,連法陣之力都阻隔不住。齊休壓住怒火,連忙出來看,一位綠袍老者高高立在天引山外空中,應是那前次被打退的,金丹後期綠袍老人無疑。


    “他怎麽來了?!”


    門中弟子都從房裏衝了出來,仰頭往天上看,毛茂林一臉驚懼,“他不是……”


    話未說完,天引山中飛出一隻二階【金爪翼蜥】,上麵站著負責這次天引山駐守的魏家族老之一,築基後期修士魏皋,一路衝過去怒罵道:“敗軍之將!你不是嚇得入了器符盟嗎?怎麽又敢來此?”


    “哼!”


    綠袍老人一聲冷哼,回道:“我得了盧家山門是沒錯,盧家山門在器符盟沒錯,可我沒加入器符盟啊!我孤家寡人一個,就纏上你魏家了,怎麽地!”


    說完,大手一揮,遠遠天邊就飛來一隻二階獸船,上麵傳來陣陣喪樂之聲,兩個大大的白布長幡分外紮眼,一麵寫著‘報仇雪恨’,一麵寫著‘不共戴天’,俱都是血紅的大字。


    “今天,我就帶著我盧老友的遺族,前來報仇來了!魏玄!魏玄小王八蛋出來!”


    獸船越飛越近,上麵人影幢幢,似乎的確有不少人披麻戴孝,竟真的是要來報仇來了。


    “噗……”


    魏皋看這樣子,笑得前仰後俯,罵道:“老東西你糊塗了吧?如今我魏家再添金丹,你就帶這麽點人,來……來說報仇?哈哈哈……”


    “嘿嘿,我老糊塗……”


    綠袍惱羞成怒,暗地裏一道綠油油的疾光射向魏皋,嚇得魏皋連忙躲回了護山大陣,對著外麵罵道:“綠袍老狗!我魏家定取你性命!”


    齊休在山內聽得直皺眉頭,綠袍老人乃是散修出身,上次來幫盧士洛說穿了也不過是為一個利字,盧士洛死後,他和魏家便沒了利益衝突,這個魏皋,何必嘴上不留餘地,把人得罪到死呢?


    天上兩人鬥嘴鬥個沒完,齊休也不耐煩聽,對身邊毛茂林問道:“這個魏皋,為人如何?”


    毛茂林直搖頭,回道:“不清楚啊,隻知道他是魏同一係,魏同一係到山都後,素來低調些,但怎麽說也是七族老之一,沒聽說他有這麽……呃……這麽渾啊!”


    “好,一言為定!”


    “好!就這麽定了!”


    天上兩人吵著吵著,不知為了什麽事說定了,那綠袍老人並不走遠,飛到天引山外一座無名山峰上,指揮獸船上下來的人搭建法陣,一副真要準備開戰的樣子。


    立刻便有魏家修士來招,說是去議事,齊休無奈,故意放緩步調,慢悠悠地去了。


    到得天引山正殿,裏麵正吵成一團,老遠就聽到穆荀憤怒的聲音,“駐守,駐守,這兩個字什麽意思,你給我解釋看看!?我們來是為你魏家守天引山,不是來為你一時意氣之爭賣命的!”


    “你也不問問老祖,就私下和敵人口頭定約,你以為你是金丹修士不成!”


    進去裏麵,穆荀老臉通紅,正帶頭對魏皋劈頭蓋臉大罵,身後一大幫外姓宗門門主也跟著怒目而視,甚至大部分魏家修士都在袖手旁觀,並不幫魏皋的腔。


    那魏皋一人承受著眾人的圍攻,絲毫不在意,高聲回道:“你們懂什麽!對那種人,就是不能露一絲怯!不然日後該他橫著走了!”


    “老祖一向聽我的,不然你們等著看好了!”


    魏皋這話一說完,場中忽然一片寂靜,他回頭往首席一看,魏元抱著白獸,不知什麽時候已悄無聲息地坐在了那裏。終於露出尷尬之色,閉了嘴。


    “老祖您聽聽!”穆荀連忙上前告狀,“他剛才私自……”


    “老祖!”


    魏皋高聲阻住,一步搶上,跪下稟道:“那綠袍一心報仇,我已與他約定,三日後兵對兵,將對將,與他在山外做過一場,您看如何?”


    “呃……”


    魏元似乎不怎麽關心這些事,隻顧逗弄懷中靈獸,輕聲回道:“好吧,就依你所言。”


    “什麽!”


    “老祖!我們依山借陣,隻要堅守,自然立於不敗之地!我等……”


    穆荀話未說完,那魏元身形一閃,便不見蹤跡了,噎得老頭子一口氣喘不上來,把胸膛都快氣爆了。


    “嘿嘿……”


    魏皋明明長得方臉濃眉,卻露出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得意洋洋地環顧殿中諸人,喝道:“還愣著幹什麽!各自回去準備,三日後決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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