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徹歡喜的下樓去了。她關上門,打開客廳的吊燈,那光芒像是比以前更亮似的。牆上掛著素母的遺像,溫婉微笑,清韻如茶,她走上前,望了一陣,重新點起香,插在案上的香爐裏,又拿起那枚銀色的吊墜,慢慢戴在脖子上,心形吊墜正垂在她的胸口處,微有涼意。


    她坐在沙發上,從抽屜裏拿出一瓶安眠藥,擰開蓋子,嘩啦嘩啦全傾倒在桌子上。


    街燈已經悉數亮起,遠遠望去,像是一彎閃著光的緞帶,幾日前的雪化了大半,隻依稀還能看到幾處零星的白,空氣裏寒風瑟瑟,被枯枝殘幹扯得呼呼作響,蕭然切切。林徹坐在車裏,手握著方向盤,忽然輕輕笑了起來,那一種歡喜從心底處升漫上來,漸漸將他全身都裹住,隻覺得暖洋洋的。


    他盤算著明日該如何跟她說,如何讓她明白自己永遠不離不棄的心意,他甚至覺得暈暈乎乎的,好像枯木逢春,漸次含芳抽芽,吐蕊生香,一切都那樣不真實,對麵有車駛過,車燈一閃,在他眼前大敞大亮,刺目的光叫他不禁閉上眼,那一瞬間,腦子裏卻有靈光一現,他忽然想起方才分別時,她臉上的那抹笑。


    林徹猛的一哆嗦,推開車門便衝了出去,一路跌跌撞撞的爬上樓,他陪在她身邊這麽多年,他認識她多久,就愛了她多久,他是這樣了解她!


    他怕得厲害,手也劇烈顫抖著,可掏出鑰匙來,卻一下就插進了鎖眼裏,他用力一轉,幾乎是撞開門。


    廳裏燈光明亮如晝,晚卿坐在那裏,正對著大門,指間一枚白色的藥片堪堪抵在唇邊,見他驀地衝進來,也呆愣住了。


    林徹一把將桌上散落的藥片拂下去,一枚又一枚,劈劈啪啪的在地上跳動著,他望著她,一時眼裏隻有驚痛,“你憑什麽。。。憑什麽單單對我這樣狠毒!你就那樣確定明日我看見你的屍體之後,不會和你一同去了嗎!”


    晚卿一驚,惶然看他一眼,又別過目光,並不說話。


    林徹被她那分波瀾不驚徹底激怒了,怒到極點,竟點頭笑起來,“你不是要死麽,那我陪你,反正你死了我也生不如死,倒不如一起陪你去了!”他蹲下身便去撿拾那些藥片,一粒粒往嘴裏硬塞進去,晚卿駭了一跳,忙撲過去攔他,“你瘋了是不是!”


    “我瘋了?我從遇上你之後,何曾清醒過!”他扶上她的肩,慢慢跪倒在她麵前,臉上已經流滿了淚,“我不要了。。。我什麽都不要。。。你明日想去辦手續,那我就陪你去,你不想看見我,那我就離得你遠遠的,再不出現在你麵前,隻求你好好活下去,永遠絕了這念想,我求求你!”


    她望到他眼裏深不見底的絕望,像是一口結了沉蔭的古井,再也沒了春秋冬夏,花木曦光,隻在角落裏無聲無息,靜靜枯死,連分毫希冀都再也無力漣漪,無論瞬息刹那還是生生世世,都已經沒有分別,她原是不懂的,此時此刻才終於徹徹底底的明白那是一種怎樣的苦,愛而不得!他和她同樣的愛而不得!


    晚卿忽然撲進他懷裏,撕心裂肺的大哭起來,這麽久以來,發生了這麽多事,每一筆每一樁,都是在往死裏逼她。這還是她第一次哭的這樣傷心,所有所有的委屈,所有所有的恨。


    林徹緊緊地攬著她,像是許久許久以前的那一次,素母病重住院,她擔心的不知所措,連哭聲都壓得極小極小,怕驚擾到誰似的,他便張開手把她攬在懷裏,並不開口,隻靜靜的抱著她,她的發香盈盈,像一株茉莉,盛開在他的心底,整整一夜,他想,即使一輩子得不著她的心,能讓她在難過無措時信任的靠一靠,也總算不枉此生了,哪怕他林徹人前人後如何意氣風發,可一旦麵對著她,便刹那間低的不能再低,什麽都再也顧不得,很早以前他就明白,情不自禁,其實是這樣痛苦卻又甜蜜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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