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季婷是顧季揚的遠房妹妹,這個事兒後來才被某八卦女翻出來。但有些事兒卻已經真真實實的發生了。


    顧季婷本來根本就沒注意到他,不,應該說,顧季婷根本就沒注意到任何人。在顧季婷的課上,你可以打遊戲,可以看小說,可以睡大覺,甚至你要願意,完全可以跟女友上演一場愛情戲,隻要你不發出聲音,不打擾到顧季婷“照本宣科”,混水撈閑錢。


    可偏偏就有那麽幾個學生不識時務,捧著一本書在下麵睜著懵懂的雙眼做出一副待師解惑的如饑似渴姿態,一邊伸長脖子以便聽清講台上那位年輕的女老師的喃喃自語,一邊蠢蠢欲動想一展自己的才華,用魯迅先生的一句話就是群“被拎了脖子的鴨子”,恨不得就要匍匐在顧季婷的腳下隻為這傳說中的天才博士能眷顧他們一眼。


    他,當時就是那一群長脖子鴨子中的一員,隻是他看顧季婷的眼神除了崇拜,還有……


    “老師,你是……睡著了吧?”


    是了!是疑惑!是震驚!是滿眼的不可思議!


    顧季婷似乎聽到有人喊自己,於是習慣性地先將已經沿到桌上的口水吸回,然後抹抹嘴角,睜開眼。


    顧季婷,x大新聞係研究生導師,北京市最年輕的天才女博士,就這麽在兩百來號人的課上,在眾目睽睽之下,站著,睡!著!了!


    下麵的學生還沉浸在自己的遊戲,小說,美夢,猛地聽到一聲驚吼,也都還有著一兩秒的反應停頓,待他們遲疑地抬起頭看向講台時,顧季婷已經揉掉眼屎,擦盡口水,人模狗樣的拿著書念念有詞起來了。


    於是看到他這副醜樣的隻有那個仍處於無法淡定狀態的某人,至於其他的鴨脖子,也隻專注於辨認顧季婷的精言辟論而沒發現其實這所謂的一家之言也不過是顧季婷的夢話罷了。


    顧季婷揉揉脖子,看了眼下麵的冬瓜白菜,然後眼刀一掃,纏上了剛才口不遮言的那位學生。


    那個男生本來還深陷於自己崇拜的老師在課堂上睡覺的殘酷現實中無法自拔,突然對上一道犀利的目光,渙散的眼神猛地一顫,似乎在找一個焦點,然後定定了看了顧季婷兩秒……


    一低頭,臉紅了……


    顧季婷看著那緩緩地用發旋對向自己的男生突然產生了無比的興趣。


    好生純情的一個小男生啊……


    下課了,顧季婷板著臉下了講台往後麵走去。男生一直低著頭,恨不得將腦袋埋到地裏麵去。


    “你叫什麽?”


    顧季婷敲了敲男生桌子,語氣冷冽。


    男生埋著頭很小聲地回答:“周小九。”


    “抬起頭來。”


    男生不動。


    顧季婷又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了他旁邊,伸手拍上他的肩:“抬頭!”


    周小九身子猛地一顫,條件反射地站了起來,然後腦袋正好撞在顧季婷的下巴上。


    顧季婷忍不住彪出一個髒字,不經意地被他一撞,牙齒正好磕到了舌頭,疼得他眼淚嘩地就下來了。


    “老……老師……”


    周小九也無措了,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把顧季婷給撞了。手忙腳亂地從抽屜裏抽出幾張麵紙就往顧季婷的嘴裏塞。顧季婷不明所以,用手在嘴上一抹。


    靠!一手的血!


    “最後一節課來我辦公室!”


    一邊張著嘴含著血往外走,一邊不忘回頭教訓某個罪魁禍首。


    周小九在導師辦公室門口蹭了有半個小時。他幻想了無數種顧季婷對付他的方法。檢查,上報教務處,處分,檔案留汙點,畢不了業,找不到工作,餓死他鄉……


    周小九後背冒汗,他是好學生,從托兒所起就是班長,主席,從不知跟老師叫板為何物,所以他現在肝顫,心驚,各種的不能淡定。


    隔壁辦公室一個上了兩回廁所的老師終於看不過周小九以每秒2赫茲的頻率在走廊裏不斷模擬摩擦係數實驗,於是很好心地告訴周小九,顧季婷在他某個兩赫茲之間就已經從辦公室溜回宿舍睡大覺去了。


    問了顧季婷的地址,周小九一路摸到公寓區。門衛大爺在小區門口攔住了他,周小九靦腆地說“大爺,我來找顧季婷顧老師的。”那大爺挑著眉,哼了一句:“想不到她那德行也是個老師。”然後大手一揮,讓他進了。末了,背著手搖頭晃腦走回屋:“誤人子弟啊誤人子弟!”


    小區都是些待拆的老屋,陰暗潮濕,顧季楊的房間在六樓,也沒電梯,周小九就用11路爬了上去。


    六樓是頂樓,隻有一個人家,門開著,裏麵傳來乒乒乓乓的喊殺聲。


    “那個……”


    周小九站在門口往裏看了看,裏麵關著燈,很昏暗,隻有半掩著門的一個房間裏傳來微弱的燈光,而遊戲聲也是從那個房間裏傳出的。


    “顧老師?”


    周小九走了進去,試探性地喊了一聲,但是屋內毫無反應。


    “嘭”


    腿撞翻了客廳裏的一張椅子,發出很大一記聲響。周小九嚇了一跳,同時屋內的打殺聲也戛然而止了。


    “隨?”


    一個帶著大舌頭感覺的女聲很警惕地響起。


    周小九怯怯地回了句:“老師,是我。今天撞了你下巴的那個學生。”


    房間裏沒有回應,過了許久,周小九突然覺得眼前一亮,然後客廳的燈開了,顧季婷套了件皺巴巴的睡衣,蓬著雞窩頭站在臥室門口,嘴裏還含著幾個冰塊。


    “老師……”


    “乃拉幹麽(你來幹嘛)?”


    顧季婷到廚房吐了嘴裏的冰塊,然後從冰箱裏拿出一袋方便麵放進鍋裏。


    “你叫我來的。”周小九跟著進了廚房,低著頭,臉憋得通紅,恨不得就用手去搓衣角了。


    “是嗎?”


    顧季婷敷衍地應了一句,筷子在鍋裏不停地戳著麵餅。直到麵餅軟化了才拿鍋蓋一蓋,開始撕醬料。


    周小九站在廚房門口不知道該怎麽辦,就看著顧季婷趿著拖鞋忙上忙下,完全將自己無視。


    過了許久,顧季婷才端了麵條從廚房裏出來,一屁股窩進沙發,然後摁開了電視機。


    “說說你今天錯在哪吧。”


    顧季婷邊吸溜著麵條,邊盯著電視看錄播的《貓和老鼠》。


    周小九瞥了顧季婷一眼,思索了片刻,也挪了過來,坐到了顧季婷的身邊:“我撞了老師,這是我的錯。”


    “還有呢?”


    “沒有及時到老師辦公室認錯,也是我的錯。”


    “還有呢?”


    “還有……還有我不該在課上當著同學的麵說老師在睡覺。”


    “還有呢?”


    “還有?”


    “對,你還沒說到問題的本質。”


    顧季楊砸吧著麵條,把兩隻腳都蜷縮在沙發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欣賞電視。


    周小九低著頭想了半天也想不到自己還在哪地兒得罪顧季楊了。他們兩人的過節也就今天的這一節課吧……


    “還有!”顧季婷開口,“誰說我睡覺了?你怎麽判定我就是睡覺了?”


    周小九愕然,還沒見過有這種耍無賴的老師的,愣了半天,支支吾吾地說出個“口水”來。


    “對,口水!你看我流口水了是不?但是你聽沒聽過楊成環老師的課?他的課是不是很精彩啊?全校學生都擠破了門檻去聽他課啊?他們用哪個詞來形容他講課的?妙語連珠,唾沫橫飛!是唾沫橫飛!唾沫是什麽?是口水啊!口水!那你也說楊成環是在睡覺?啊?”


    顧季婷說的義正言辭,恨不得把麵條碗都扣在茶幾上。周小九張了半天嘴不知道該如何反駁。顧季婷繼續痛心疾首:“你們學的是什麽?是新聞啊!新聞要求的是真實!你說說你今天的表現,在沒有深入了解情況下就斷然做出結論,傳播出一個虛假的消息,那是新聞專業的大忌!你簡直枉做新聞專業的一個學生!”


    顧季婷是個什麽人啊?他學的專業就是怎麽唬人啊!三言兩語不僅把自己上課睡覺的事兒推出十萬八千裏,還將周小九的問題上升到了專業素養的高度,說得周小九滿臉豬肝色,雙手搓在一塊兒不知怎麽辦才好。


    這時顧季婷的手機響了,顧季婷抓來一看,是遊戲裏的一個網友電話,催自己去打副本的。


    顧季婷抬頭看了看鍾表,八點多了,於是擺擺手對被自己唬了的學生做了一點鼓勵和對他未來的暢想總結,然後布置了一份一萬字檢查後就將他趕出了門。


    顧季婷玩網遊時間不長,那些大神都不願帶他一個新人累贅,他就一個人帶著他的小飛飛四處瞎轉悠,前兩天在碧天崖看夕陽裝感傷的時候突然一個六十多級的壯士從天而降,彈出一個對話框,申請組隊。顧季婷當場內流滿麵,一把撲倒在壯士麵前,大喊一聲“英雄”,極盡狗腿之勢。


    然後顧季婷就跟著壯士打怪升級摸屍體,樂此不疲。不過壯士話不多,無論顧季婷怎麽纏他,逗他,壯士都隻是很簡單的“嗯”或者“哦”,打過最多的一次字也就是“我不是老婆。”起因是顧季婷看到遊戲裏竟然有結婚模式,於是手賤好奇的他就偷偷登了壯士的號,拿自己跟壯士做了實驗,結婚……成功了……


    壯士用一個月不帶他打怪來懲罰顧季婷將他稱作老婆。注意,他在意的是稱呼,而不是結婚本身……


    又玩遊戲到大半夜,第二天顧季婷頂著黑眼圈去了辦公室。


    剛坐下,就看到辦公桌上擺了一遝很厚很厚的方格紙,上書“關於做事謹慎與新聞真實性的反思反省”,姓名“周小九”。


    顧季婷啞然,他還真想不到這個周小九會把自己的話當真,交了份這麽厚的檢討書上來。他昨晚其實也隻不過隨後說說罷了,現在的研究生能有幾個把導師的話奉為圭臬的。


    把檢討書放在抽屜裏,顧季婷拿了教參去上課。進了教室發現周小九今天坐在最前排,趴在桌上正在睡覺。自己進教室後就抬起了頭,然後顧季婷發現了一對跟自己有得一拚的熊貓眼。


    可憐見的,這娃昨晚被自己可坑苦了……


    顧季婷愧疚之感滾滾而起,總覺得自己欺負個老實人真是有失君子風範。當然,其實她跟君子本來就搭不上邊兒。


    糾結了半天,顧季楊決定請他吃頓飯以表彰她尊師重道的憨勁兒。


    午飯就在外麵找了家小餐館。周小九被顧季婷叫去的時候還有些晴天霹靂的感覺,張著嘴瞅了顧季婷半天,確認他確實沒開玩笑後才誠惶誠恐地道了聲謝。


    顧季婷看著周小九那副老師相後大樂,惡作劇的心理頓起。本來好好的贖罪酒宴倒更生了某人的邪惡思想。在餐桌上以長輩之名連灌了周小九六瓶的啤酒。周小九最後麵如塗丹,眼神渙散,抱著一張椅子在餐廳裏大跳爵士舞。顧季婷在一旁看得捂著肚子直樂嗬。


    但樂歸樂,怎麽處置這個酒鬼顧季婷倒還是犯了難。


    送他回宿舍吧,這人是他帶出來的,帶回去成這樣子了,他們宿舍人怎麽想他這個老師?


    把他扔馬路吧……


    好吧,顧季婷僅存的那麽點點良心有些過意不去。


    思量再三,還是決定先把他帶回家再說。


    在路上周小九吐得個肝膽俱裂,身上沾滿了穢物,連顧季婷衣服上都濺到了。這時候顧季婷完全領悟到了什麽叫自作孽不可活。


    到了家把他丟進浴室混亂擦了一下,無意間摸到他的臀部,竟然彈力十足,然後撕開他的衣服,口水一下子就流出來了……


    好……好……好標準!


    顧季婷忍不住又上前捏了兩把,直到周小九被捏疼了,發出沉悶地一計哼哼,這才罷手。


    周小九這一覺直睡到了晚上。顧季婷一下午都在客廳玩遊戲,但壯士今天竟然不在線,他一個人也閑得無聊,那邊砍砍,這邊碰碰,甚覺無趣,最後站起身準備洗澡煮晚飯,等著晚上壯士來了一塊兒通宵。


    顧季婷習慣性地在客廳脫光了衣服然後去浴室洗澡,可等她光著屁股要去浴室的時候,一轉身,瞥見門口有一個人影,心裏一驚,回頭再看,剛剛醒來的周小九正站在房間口一眼不眨地盯著自己的身體瞧,麵色通紅,但也沒有移目的打算。


    顧季婷看著他似驚豔似惶恐的眼神,突然唇一勾,走上前去用手在他眼前晃了兩下:“好看不?”


    周小九被他嚇了一大跳,猛地往後退了一步,然後結結巴巴道:“老……我……那個……”


    “有女朋友麽?”


    顧季婷就愛捉弄人玩,看周小九嚇破膽的模樣後心裏樂得不行,手一伸捏住了周小九的臉。


    周小九臉被捏得生疼,但也不敢躲,隻是唯唯諾諾地答道:“沒……沒有……”


    顧季婷哈哈大笑,正要貼上去再捏兩下,小九卻猛地衝回臥室,抓了的衣服就衝了出去,留下顧季婷一臉呆然的表情。


    不知道周小九在躲什麽,顧季婷心中頗為不爽,也不明白這不爽來自哪裏,好像就是周小九逃出去時把自己當做病菌遠離時的那種驚恐表情讓他心裏一股子的氣。


    澡也沒心思洗了,爬到電腦前等著壯士出來跟自己殺一場。可等了好久人都不來,正當他要下線離開時,壯士卻突然戳他了。


    “想要xx劍嗎?”


    顧季婷一愣。


    xx劍?啊!三千多一把呢!而且這玩意兒現在有錢都買不到!壯士有一把,顧季婷覬覦了很久,但他怎麽想也不可能給無親無故的自己啊!


    顧季婷手抖地打出一行字:“要!做夢都想要啊!”


    “那見個麵吧。”


    “啊?”


    “沒見過你本人就不算認識,我也不放心把劍給你。”


    也對……畢竟見了麵了也就不算網絡裏的虛擬世界了。


    “行,什麽時候?在哪?”


    “明天下午五點,xx小區門口。”


    靠!這位壯士不會是自己的鄰居吧?xx小區,不就是自己住的小區嘛?


    顧季婷正要問問他是不是自己一個小區的,但人卻已經下線了。


    第二天,下午剛三點多,顧季婷就興奮著打點自己了,換衣服,弄頭發,搞得好像賣身求劍似的。


    四點五十,在鏡中最後一次撥完劉海,顧季婷開門出發。


    “老師,我喜歡你。”


    一開門,麵前撞進一個人來,周小九咬著唇站在門口,手裏一束……玫瑰?


    顧季婷嘴角抽!搐:“那個……”


    還沒等顧季婷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周小九已經身子一壓,將唇印在了顧季婷的唇上,然後一把把他推進了屋內,關上了門。


    食色者,性也。


    何況顧季婷也不是什麽忠貞的貨。肥肉自己送上門來,自己還拒之門外的那是傻蛋。


    想到這,顧季婷早把那什麽壯士給忘到九霄雲外去了,身子一扭,把周小九壓在沙發上……


    數日後,當顧季揚聽說他這遠房妹妹都要準備結婚了的消息,不禁仰天長歎,哥的女神在哪裏!


    一轉身,明眸皓齒的小女人甜美的對著他笑:“先生,這東西是剛從你的褲兜裏掉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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