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林墨言的臉笑得幾近扭曲,痛苦卻似乎要從他眼中剝落下來。


    要多長時間,才能忘記一個人?又要多長時間,才能將心騰空迎接另一個人?顧一尋悲從中來,她心裏隻有石遠南麽?她不知道,她在有好長的時間,都覺得心荒蕪了。林墨言站在她的心口上,隔著茫茫的距離,她遙遙望著他,卻無能為力。


    “我……”她困難的開口,千頭萬緒,無從表達。


    他終於收住笑,打開了車門,搖晃著下了車。甩上車門時,他俯身,大吼一聲:“滾!”


    那就滾吧,她啟動車子。後視鏡中,林墨言似乎扶著大門在嘔吐。她腳伸向刹車,又想還是滾吧,既不能愛他,就不該再施舍同情。


    顧一尋打開了音箱,阿妹的“人質”,歌這樣唱:在我心上用力的開一槍,讓一切歸零在這聲巨響……


    淚水沒再停過,這一世長安,到底誰欠了誰?


    次日,葉棠終於問起了她關於石遠南。她端著紅酒杯,赤著腳走到飄窗前,指著放在窗角的白掌回頭笑。


    “葉子,你看,我養的白掌開花了。”


    “阿尋,我問你話呢?”葉棠盤腿坐在榻榻米。


    顧一尋坐到飄窗上,喝了一口紅酒,半眯著眼,任由驕陽灑在身上。


    “我和林墨言分手了。”她答非所問。


    葉棠皺眉,凝神了片刻她望著她說:“你果真把自己弄丟了,阿尋,你怎能這樣不知好歹?”


    顧一尋一口氣將杯中的酒喝完,然後平躺下,閉著眼睛哼起了歌:“在我心上用力的開一槍,讓一切歸零在這一聲巨響。


    “阿尋,你真不知道他有多愛你嗎?”葉棠起身,走到她身邊,“你真的不知道嗎?”


    她那樣急切,是的,那是她花了許多時間才放下的男人,他不該到了最終一無所獲,上帝不能這樣不公平。


    “那年在西安……”


    “葉子,你能不能什麽都不說,讓我自己想,慢慢想。”顧一尋張開眼睛,神色疏淡。


    “你……”她隻能頓住,良久歎了一口氣,“我多麽希望你們在一起。”


    大約半個月後,娛樂圈爆出一個爆炸性新聞。盛世娛樂老總林墨言宣布即日起辭去相關一切職務,其職位暫由丁氏新生一代人才丁星湖接管。


    緊接就召開了盛大的記者招待會,盛況空前。一時間,各路明星以簽約盛世為榮。


    顧一尋窩在沙發裏,木然的看著熒幕上人來人往。


    真累啊。她歎氣。


    林墨言走了,了無音訊。


    梁瑛在得知顧一尋執意和林墨言分手,一向功利現實的她難得說了一句公道話,她說:“阿尋,你大概不懂你失去了什麽。我斷定,這輩子,你再也沒有機會得到一份這樣的愛。”


    顧一尋淡淡的說:“不是要去西安麽,你讓許青收拾行李吧。”


    “撐不住就休息幾天吧,我來安排。”梁瑛語氣溫和。


    “你不是總說有錢了什麽都有,我現在做得很好,你又廢這麽多話做什麽?”她回頭,笑得淩厲。


    “當然。你真這麽想得開,最好。”梁瑛聳肩。


    日子平靜如水,顧一尋忙著拍戲,拍廣告,走紅毯。錢越賺越多,身邊圍著的男人也越來越多。官二代富二代明星巨賈,緋聞傳了一則又一則,誰也不知道其實她早把自己弄丟了。她逢場作戲,作了一場又一場。


    哪有時間哀傷?哪有時間悔悟?


    到了年底,顧一尋分別在y城和z市置了房產。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家,屬於自己的東西。


    隻是葉棠已經不來z市了,而紫凝與她早已是點頭之交。


    她一個人坐在窗前喝紅酒。


    她覺得這樣也很好。


    春節臨近,顧一尋通知梁瑛,工作室所有人員放假一周,假後由她出資前往新馬泰旅遊。所有人都興奮得大喊:“顧美人萬歲。”


    錢,真的是萬能的。你看,不是買來了這麽多人的快樂麽?


    臘月二十五,顧一尋眼看著梁瑛鎖好了工作室的門。


    梁瑛說:“阿尋,去我家過年吧。”


    “謝謝,我回家,陪我父親,年後見。”她拒絕。


    “在我麵前,你需要編謊言麽?”梁瑛淡淡的問。


    顧一尋偏頭笑,回頭時,她說:“對,我一個人過,但我喜歡。你回去吧。”


    梁瑛太了解她的固執,揮了揮手,駕車離去。


    顧一尋仰頭看天空,又一個春節了。她突然想起來,過完年她該三十歲了。


    一陣清脆的高跟鞋聲音,緊接著一個溫婉的聲音響起:“顧一尋。”


    顧一尋驀的收回視線,眼前優雅溫婉的婦人正是林墨言的母親趙彎彎。


    “伯母,你好。”她客氣的打了聲招呼。


    “方便陪我喝杯清茶嗎?”趙彎彎溫和的看著她,這個讓自己兒子困頓苦鬱的女孩。


    “當然可以,去我家怎麽樣?”她詢問。


    “可以。”


    顧一尋拿出了她一直珍藏的好茶,燒水,細細衝泡,最後才恭敬的放了一杯到趙彎彎麵前。


    “茶不錯。”趙彎彎喝了一口,放下後笑了笑。


    “伯母,我和墨言……”顧一尋當然明白,趙彎彎來找她是為了林墨言的事情。


    “他最近好麽?”趙彎彎的目光中終於有了一絲焦慮。


    “什,什麽?”顧一尋睜大眼睛。


    “連你都不知道,看來,他是徹底受傷了。”趙彎彎黯然,“阿尋啊,我生了個傻兒子。”她拍了拍顧一尋的手,歎了一口氣。


    “伯母,你罵我吧,是我不好。”她垂頭,淚水簌簌而下。


    “怪不了你。”趙彎彎閉了閉眼,放下茶杯,她說:“我給你講講他小時候故事吧。”


    黃昏的時光,有斜陽從窗戶打進來。米白色的地毯染上了一層光暈,顯得美輪美奐。


    趙彎彎的語氣一直很溫婉寧靜,甚至講到林墨言被綁架時也沒有波瀾起伏、泣不成聲。


    最後一縷夕陽消失在窗口,趙彎彎說:“阿尋,你和他,都一樣執著。今天伯母來,不是來質問你,隻是很遺憾,非常遺憾。我曾經那麽確信,你會成為我的兒媳婦。看來,終究是有緣無份。”


    顧一尋靠在座墊上,她的姿勢始終沒有換過。


    世上無限丹青手,一片傷心畫不成。


    為林墨言也為顧一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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