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一尋靠到他肩上,寒風吹起她的長發,她望著河麵,按說他這樣深情的坦白她該感動得涕淚縱橫才是,然而她的心中卻並沒有多少歡喜。他一廂情願的去追名逐利,根深蒂固的以為華美的生活才是給奶奶和她最好的回報。真的是這樣嗎?她不想再說什麽了,他那樣篤定而堅決的相信,就隻能隨他去了。


    石遠南緊緊的抓著顧一尋的略微冰涼的手,這一刻,他的心中充滿了豪情。他相信,他一定能達到他期望的那一天。阿尋總是說平平淡淡才是真,她怎麽懂他自小便慣見世間人情冷暖,懂得即使是親情也能厚此薄彼,這些成長環境中的心酸讓他明白,自己能夠掌控的才是最實在的。


    “阿南,你說,如果有一天你紅透大江南北,我們會不會就走到陌路了?”顧一尋玩笑似的問道。


    “不會。”他斬釘截鐵的答。


    “為什麽這麽肯定?”她抬起頭來,認真的看他。


    “你覺得我很容易將自己的心交出去麽?”


    “你才二十一歲,人生還有大好年華呢。”


    “我心理年齡四十一,看透世事。”


    “油嘴滑舌。”


    “也隻有你見到過,別人都說我不解風情。”


    “別人是誰?”


    “不告訴你。”


    “快說……”


    廣闊的田野上,兩個年輕的俊男美女追逐著,跳躍著。那一年的愛情於他們而言,寒酸,卻那樣肆意而美好。也或者,上天總有憐惜之心,在拿走前先盡情的給予。


    臘月二十八的下午,葉棠給顧一尋發了微信,她和紫凝以及林墨言還有幾個顧一尋不認得的人去了三亞。在充滿陽光的沙灘上,葉棠和紫凝笑得無比開心,在她們身後不遠處,林墨言躺著默默的望著天。


    顧一尋覺得這樣很好,這是葉棠一直渴求的,她多麽希望每一個人都能圓滿。


    “阿尋,我爸媽回來了,在路口。”石遠南走進房間,打斷她的遐想。


    “那我們去接吧。”她收起手機,緊張的整了整衣服。


    “不用,夏穎去了。”他打量了一下她,伸手弄亂她的頭發,“他們在我家和你一樣,是客人,你不用緊張。”


    “阿南,他們是你父母……”顧一尋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嗯,是,生了我。正如你母親一樣……”他搶過她的話,意識到自己失言時他歎了一口氣拖著她往屋外走去。


    她沒說話,母親二字好長時間來都成了她心中不能觸碰的灰暗處,她沒想到的是,他的父母也是他心中不能觸碰的痛。


    院門口的路邊,停了一輛黑色的廣本車,一對中年夫婦正往下搬東西,夏穎攏著手站在一旁。遠遠的,並看不太清楚他們的模樣。


    石遠南拖著她緩步走到院門口,他微笑著語氣淡淡的用普通話和他們打招呼:“你們回來了。”


    埋頭拿東西的夫婦倆抬頭,中年女人笑了笑說:“嗯,回來了,家裏挺冷的哈。”


    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沒有母子擁抱的天倫之樂,有的是幾乎淡漠的客氣。顧一尋僵著笑臉,看著打扮得體的中年夫婦,他們看起來並不象常年奔波在生存線的民工。石遠南的母親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更年輕,一襲粉格的大衣為她增添了幾分莫名的嫵媚。他的父親戴著金絲邊眼鏡,寬闊的額頭,高挺的鼻梁,瘦削的臉型,不帶笑容時略顯嚴肅,石遠南長得極像他父親。


    “你女朋友麽?”中年男人拎著東西走到他們麵前時,頓了一下腳步。


    “是的。”石遠南並沒有伸手要接東西的意思。


    “伯父好。”顧一尋覺得至少自己不能少了應有的禮貌。


    “你好!我是小石的父親。”石父朝她點了點頭,然後便回頭喊自己妻子,“陳雲,給小蝶兒打個電話,跟她說我們一定趕回去陪她過年。”


    石母將手裏的東西一股腦的塞到了夏穎手機,轉身又打開副駕位的門,拎出了一個黑色的包包翻了半天,找到手機後,她就開始打電話。


    “進去吧,她和她女兒聊起來,沒完沒了的。”石遠南拍了拍她,摟著她往屋子裏走去。


    顧一尋臉上的笑一直僵著,她曾經覺得她的親情是這個世界上最難讀懂的親情,今天才知道,果然是天外有天。


    因為石父石母的加入,於是晚飯設到了廳堂裏。石遠南的奶奶幾乎是手忙腳亂的,一會兒拿這個一會拿那個,夏穎一直在廚房裏做菜,顧一尋想要幫忙卻發現根本插不上手。石父石母禮節性的和顧一尋打過招呼後,就聊起了他們在深圳的事情,大多話題還是圍繞著小蝶兒他們的女兒打轉。石遠南一直默默的聽著,一句話也不插。


    “小石,你決意在演藝圈闖了麽?”石父突然轉了話題,注視著石遠南。


    他點了點頭算是回答。


    “我有個朋友對電影還懂點門道,什麽時候介紹給你認識吧?”石父淡淡的說。


    “好,謝謝。”石遠南如是說,石父怔了一下,轉頭又和他妻子說起了話。


    “我去端菜。”顧一尋和石遠南說了一聲,起身往廚房走去。


    晚飯的氣氛有點怪異,除了石父石母偶爾交談外,其他人都低頭默默的扒著飯,吃著菜。顧一尋原本就有點不太適應這客家菜肴,勉強吃了一碗就她就放了碗筷。


    “你們什麽時候回去?”石遠南抓著筷子,抬頭看他父母。


    “明天吧。”他母親猶豫了一下才答。


    “家裏住不習慣的話,我建議你們還是去縣城開個房間,反正開車,也方便。”石遠南笑著,仿佛對麵坐著的不是他父母而是路人。


    “小石!”石父瞪了他一眼,終於擺了一點父親的威嚴。


    “我是為你們考慮,又不花我的錢。”石遠南也推了碗筷,與他父親對視著。


    良久,他母親開口道:“這次回來,主要就是你的婚事,我們想著給你訂個婚吧。”


    “給誰和誰訂婚?”石遠南掃視著桌上的每一個人,臉上仍舊笑著,抓著顧一尋的手卻捏緊了。


    “隨你奶奶的意思……和夏穎。”石父聲音並不高,就這樣一句話,顧一尋隻覺得整個腦袋象被天外飛石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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