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吸鼻子,她放下食盒轉身去了衛生間,照著鏡子,真醜。


    一夜未睡的她眼睛裏都是血絲,仿佛一個遊魂似的,醜極了。


    想了一想,千晴走出了病房,楚夢儀正在門外走來走去,顯然是有些不耐煩,看見她出來,便直接的道:“可以走了嗎?”


    “阿姨,有沒有化妝品借我用一下?”答非所問,即使要走也要等沙逸軒醒了,等她跟他說再見才能走。


    “還要多久?”楚夢儀吼了一句。


    “半個小時吧。”她算了一下,五分鍾可以化好妝了,把他叫醒吃個麵,還是不好吃的麵,應該十分鍾就可以吃完了,或者,根本用不上十分鍾,他不會吃的吧,他煮的東西可比她煮的這麵好吃多了,雖然,這是她的處`女麵,真的是處`女麵呢,最後,吃完了麵再說五分鍾的話,她覺得她安排的已經很緊湊了,再也沒有辦法壓縮時間了。


    “二十分鍾。”卻不想,楚夢儀根本不給她半個小時,隻有二十分鍾。


    “好,東西給我。”


    楚夢儀不情願的把包包裏的化妝品拿出來遞給她,“快點,從現在開始算起,你隻有二十分鍾的時間陪他了。”


    千晴接過,轉身進去病房進了洗手間,對著鏡子化著妝,還打了腮紅,不然,她蒼白的根本不象是她了,鏡子裏的她太瘦了,這些日子她真的瘦了許多。


    終於,她覺得可以見人了,這才收起了楚夢儀的化妝品,想來,楚夢儀也不會再要她用過的東西了,隨手扔進了垃圾桶,千晴走出了洗手間。


    病房裏,沙逸軒已經醒了,此刻正歪頭看著她的那盒麵,“千晴,外麵買的麵?”


    她想說是她自己煮的,可是想想,她還是忍住了,“嗯,要不要吃?”


    “好呀,我真餓了。”


    “可是……”她有些不好意思了,頓了一頓,不知道要不要先對他形容一下她煮的麵。


    “怎麽,不想給我吃?”她那一頓,若他好奇的問她。


    “那個,麵有點煮過頭了,我怕你吃不慣,既然你要吃,那來吧,你吃一口。”她說著就去夾麵,可才夾起來麵就又掉到麵湯裏去了,麵早就軟了,不好意思的拿著湯匙盛了一點送到他的唇邊,“吃吧,不許說不好吃。”有點鹹,還有點糊,絕對是很敗筆的一盒麵。


    沙逸軒卻吃了,咽下了一口,道:“我還要。”


    於是,她喂他,他就一口接一口的吃著,仿佛是極美味的東西,若不是她也吃了幾口,也許全都被他給吃光了,她一點也不覺得好吃,可看著他吃,就好象這麵真的美味了一樣。


    吃完了,她拿了濕巾給他擦了擦嘴,看看他的胸口有些後怕,她差點殺了他了。


    “還疼嗎?”邊說著邊看時間,就要到二十分鍾了,她不想離開病房,可其實,她也不知道接下來要與沙逸軒說什麽了,或者,什麽也不必說,就這樣坐著也好。


    “不疼了,我想明天我就可以起床了。”


    “別,還是好好養養的好,不然一定做下病根的,等你老了的時候就開始折磨你了。”就象她現在的身體,月子裏的病現在就開始折磨她了。


    “千晴,你瞧,我第一次看到這麽女人的你,說吧,麵是不是你自己煮的?”


    她有些赧然,卻還是承認了,“嗯,很難吃。”


    “第一次煮麵吧?”


    “是呀,你怎麽知道?”


    “以後再煮東西,如果不會煮,就放一點太太樂,多少會好吃些的。”


    她臉紅了,太太樂是調味的雞精,調了味才能入口吧,想他剛剛吃了那麽多,一定是怕她自己苦了自己的胃,“要不要我再去買碗其它的吃的給你?”


    “不用,我吃飽了。”


    她想想也是,他剛剛真的吃的挺多的。


    真的該走了,她甚至能想象得到門外的楚夢儀此刻不停踱著步的情形。


    “阿軒……”


    “千晴……”


    卻不想,在沉默了片刻之後兩個人居然是異口同聲的喚著了對方的名字。


    “你先說……”


    “你先說……”


    又是同樣的異口同聲。


    千晴的臉漲紅了,“你說吧。”


    “還是你先說。”他固執了起來。


    她瞄瞄時間,現在已經超時了,“我想先……”


    “千晴,剛剛怎麽哭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猜到她說她要走了,他居然話題一轉就問起了這一句。


    “沒有呀。”直接的否決,打死也不承認。


    “我睡著的時候好象聽到你哭了,千晴,以後,都別哭了,好不好?”他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頰,那樣的微溫就象chun風拂過肌膚一樣的清爽,許多話,她不能問,那便不問吧。


    “好。”以後,她都不哭了。


    其實,她告訴過自己許多次都不要再哭了,可是,有時候,她還是會忍不住的哭泣,不能不哭呀,她想一一,她真的不想就這麽放棄一一的。


    可,她更不想一一死去。


    那樣一個鮮活的可愛的小生命呀,她怎麽可以忍受一一的死呢?


    不,她不能忍受。


    走吧,她應該離開他的,就象他已經準備好了那份離婚協議書等著她簽下一樣。


    所有,都是理所當然


    而他們兩個人,終於,還是徹底的走到了盡頭。


    “以後,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他又說,指尖不知何時已經從她的臉上移到了她的唇上,她剛剛才塗過唇膏的,“別碰。”下意識的握住他的手,她不想讓他碰到唇膏,不然,手指會紅的,就象血一樣,她現在,最怕的就是看到鮮紅的血色了,可居然,還塗了大紅的唇膏,她沒的選擇呀,楚夢儀給她的就是那種款的唇膏。


    “千晴,校花的大學生涯應該都是很豐富的,以後,要好好讀書。”


    喉頭開始哽咽,唇微張,她居然說不出半個字來。


    可這一張,他的手指居然輕巧的就探入了她的口中,那種感覺讓她竟然在這樣的一刻想起了他從前要她時的一幕幕,天,她花癡了是不是?


    “千晴,你還是留長發好看,以後就留長發,不過別拉直了,就那種自自然然的最好看了。”


    眼淚,刷刷的流下來,他才說過讓她以後都不許哭了的,可是他這最後的一句,真的讓她又哭了,“我——走了。”倏的轉身,他的手也終於從她的唇上離開,那微溫的溫度沒有了,她拿起那個文件袋頭也不回的跑到了門前,開門,閃出,身後的男人從此便與她無關了。


    再也沒有關係了。


    “千晴……千晴……”耳朵裏依稀是他的低喚,他昏睡著的時候也是喚著這兩個字的。


    那又有什麽關係呢,如今,當她簽下那兩份離婚協議書的時候,就什麽都沒有關係了。


    “婁千晴,可以走了嗎?”


    千晴點點頭,“嗯,走吧。”


    “哭什麽,又不是生離死別。”


    手一抹淚水,她笑了,“阿姨,我一直以為我不愛他,可是,在剛剛我轉身而出的時候,我發現,我好象是真的愛上他了。”說完,她大步的走在前麵,一直到坐上楚夢儀的專機她始終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淚擦幹了就沒有再流過,身子靠在靠背上,機窗外是藍天白雲,她的腦子裏不住閃過的畫麵就是他拿起了那兩份離婚協議書,然後龍飛鳳舞的寫下沙逸軒這個名字,兩份,他簽過了之後一份應該是給她的,可她要了也沒有什麽用,她走了,什麽都沒有意義了。


    幾個小時的飛機,千晴如木偶一樣的坐著。


    等待著到達t市,她要去看看媽媽,媽媽現在是陪著爸爸了,也許,這就是媽媽一直想要的幸福,能陪著爸爸就是幸福吧。


    天空,卻慢慢的積攢起雲朵,厚厚的而且顏色越來越黑。


    烏雲包裹著飛機,要下雨了,還會是一場很大的雨。


    她要等下了飛機就去看媽媽,下雨了也要去。


    媽媽,她終於是沒有遺憾的走了,她是幸福的。


    從機場到墓地,爸爸的墓地這是她第二次來,站在那裏看著兩個墓碑,婁沂文,安晴欣,就是去年的這個時候爸爸出事了,也是去年的這個時候,她把自己交給了沙逸軒。


    此刻想起,那些過往恍若是一場夢,可她的夢也真的徹底的醒了。


    兩束白菊花分放在兩個墓碑前,其實,唯一也該有個墓的,隻是,她一直覺得大海才是他最好的歸宿,早晚有一天她也要去的,就去陪著他。


    跪在雨中,跪在爸爸媽***麵前,她突然間覺得這一年來發生的所有仿佛都是冥冥中注定的似的,爸爸把她推給了沙逸軒,媽媽也把她推給了沙逸軒,可到頭來,她跟他,什麽關係也沒有了。


    雨水沿著額發不住的滴落,也讓她的眼前什麽都變得模糊了,那一刻,雨水與淚水早已混合在一起,分不出哪是雨哪是淚。


    兩束花不知何時被雨水衝刷的居然相對的歪倒了,花對著花,開得妖嬈而美麗,白色的花瓣上是晶瑩的水珠,剔透而又純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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