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沂文被推了出來,千晴倏的站了起來,“爸爸……”她哭喊。


    沙逸軒鬆開了她的手,一邊走一邊低聲道:“站著,等我,馬上回來。”


    千晴眼睜睜的看著沙逸軒走到被推著的病床前,父親安靜的躺在床上,緊閉著的眼睛告訴她他還沒有醒過來,可是,他到底還有沒有醒過來的可能呢?


    沙逸軒隨著推床邊走邊與醫生交談著,片刻後他走回向千晴,千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般,眼看著他走近,她衝過去拉住他的手臂,“阿軒,我爸怎樣了?”


    沙逸軒回握著她的手,然後輕聲道:“有可能會醒過來。”


    他說的是有可能,而不是可能。


    腦子裏轟然作響,千晴再也支撐不住了,身子一歪,她倒了下去。


    太久了,從不理世事的乖乖女到開始品嚐世態炎涼,那巨大的差異她雖然已經有些習慣了,可是那反差還是讓她禁不住的受到了刺激。


    沙逸軒開了一間單人病房,千晴被抱了進去,掐人中,打針,各種的搶救措施,很快千晴就醒了,沙逸軒一揮手,護士和醫生退了出去,病房裏就隻剩下了他和千晴,她的眼底已蓄滿了淚,腦子裏就是爸爸被推出病房時的那一個畫麵,太殘忍了。


    可是,床前的男子卻麵無表情,他低聲道:“如果醒了,我會讓你與他見上一麵,現在,你要保持清醒,否則,很有可能他醒過來的時候你在昏睡著,錯過了,是你自己的事。”


    她拚命點頭,再番不懂事現在也知道輕重了,她不會了,再也不會禁不住的昏過去了,告訴自己要堅強,隻是爸爸……


    千晴躺在床上,臉色蒼白,沙逸軒則是立於窗前,手心裏是手機,他在時刻等待著。


    天亮了,天空下起了雨,絲絲縷縷的仿似人的哀怨,千晴也在等待,等待父親的醒來,她相信他終會醒過來的。


    他一定有話要對她說。


    時間,在煎熬中走過,明明是在同一家醫院,明明離得那麽近,她卻不能去見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沙逸軒的手機終於響了,他低頭看了一眼短信便走到床前,手遞給她,“起來,我帶你去見他,他醒了。”


    手落在他的手心裏,千晴幾乎是跳下床的,隻想快一點,快一點的見到父親,多說一個字也好呀。


    從小,最疼她最愛她的父親呀,如今,卻要去了。


    行屍走肉般的走過一個又一個的便衣,一個警察迎了過來,對沙逸軒例行公事的道:“隻準家屬進去,他人留步。”


    沙逸軒止步,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千晴,然後道:“你還要照顧你媽。”


    所以,她還要好好活著,可這一句卻已經明顯的再告訴她,婁沂文即使是醒了也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


    千晴飛進了父親的病房,窗外如泣如訴的雨意中,父親果然醒了,疲憊的雙眼緊盯著門前,看到她時他的眸光一下子亮了起來,“千晴……”


    “爸……”


    婁沂文喘息著,竟是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爸,你別嚇我,爸,你別丟下我和媽呀,爸……”


    “千晴,照顧好你媽,照顧好你自己……”粗喘了幾口氣,婁沂文灼灼的目光緊盯著千晴,然後一字一字費力的吐出這幾個字。


    千晴拚命的點頭,“爸,我會的,我會的……”


    “別管我,什麽也別……”可說到這兒,他的頭忽的一歪一垂,眸光雖然還在千晴的臉上,卻已經開始渙散了。


    “爸……爸……”千晴搖撼著婁沂文的身體,可是,婁沂文卻再也沒有反應了,他,甚至連安晴欣的麵也未曾見到,此時,媽媽正從另一所醫院趕來。


    可是,即使她到了,見到的也是另一個世界的父親。


    心揪痛著,千晴呆呆的坐看著父親的遺容,文娟,她突然恨起了那個女人。


    很恨很恨。


    婁沂文死了,隨著他的死,轟動一時的**虧空案也悄悄的劃上了尾聲,千晴無計可施,也無法去找那個女人,因為,父親在臨死之前已經手書了一份認罪書,承認了自己所有的罪行。


    死前,他交待了所有,也把自己和安晴欣拖入了再也無可挽回的哀傷中。


    畏罪**,這就是法院最後對婁沂文的定罪。


    婁家所有的家產還是被沒收了。


    那幢別墅被千晴賣了,手裏還有許多錢,她可以不愁吃不愁穿,可是,她卻沒有了開心。


    “媽,再吃點吧,你瞧,你瘦了許多。”婁沂文死了已經有月餘了,安晴欣也早就出了院,租了一間僻靜的房子安靜度日,卻終日以淚洗麵,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活力,甚至對她也是不聞不問。


    聽了她勸慰的話語,安晴欣機械的接過碗,“嗯,我吃,你也去吃吧,吃好了就去上學,別再耽誤學業了,等你畢了業,媽還指望你養活媽呢。”


    語氣裏都是悲愴的情緒,一夕之間不止是她長大了,媽媽也變得寡言少語落落不歡。


    文娟,都是文娟。


    “媽,那我去上課了,周末我會回來,這幾天你要聽保姆的話,按時吃藥按時吃飯。”


    安晴欣點點頭,什麽也不說的幹噎著碗裏的米粒,那些菜卻視而不見。


    千晴歎息著離開了媽***小屋,心底裏都是沉重,她已經打聽到了,尹少辰就在t大附近的理工學院就讀,是學院裏大三的學生,想到那個男生,千晴的唇角咧開了一抹淡笑,失去的,她要討回來,一定要討回來。


    火紅的裙子,不知為什麽,她最近尤其的喜歡紅色,仿佛紅色能掩蓋父親的死帶來的傷感似的,所以,不管別人怎麽說她怎麽議論她,她依然故我的穿著紅色的裙子,有點大逆不到的意味,可是父親,明明也是那麽殘忍的拋下了她和母親,不是嗎?


    上課時間到了,千晴快步走進教室,無視周遭那些總是不住緊盯著她的男生的目光,她對那些男生沒興趣,她厭了,煩了,她討厭那些人擾了她的清靜。


    “千晴,你走慢點,我都快跟不上了。”雪舞隨在她的身後,一直以來,除了雪舞她幾乎不與任何人往來,默不作聲的緩下了腳步,雪舞是她唯一的一個朋友了,她不能不在乎。


    見她不出聲,雪舞道:“千晴,要是還有那些東西,你可別讓我替你處理了,真煩人呢。”


    “好。”她低應,撩起裙擺坐在固定的位置上,書桌裏果然有數個看起來很漂亮的信封。


    又是情書。


    千晴拿起來看也不看,伸手就一份一份的撕起來,不麻煩雪舞,她就隻能當著眾人的麵這般做了,隻想少些這樣的信,少些人打擾她的清靜。


    雪白的紙片紛紛揚揚,灑落一地,就仿佛撕碎的一顆心,如今,她的心早就學會了淡薄,早就不相信什麽是愛情了,唯一還不是走了嗎,沙逸軒又如何,她不過隻是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罷了。


    “千晴,那份好象是……是尹少辰的信呢。”


    那名字讓千晴的手突的一滯,尹少辰,多熟悉的名字呀,聽到這名字,她的表情舒緩了一些,眸中帶著笑,雖然那封信也被撕了,可是信的內容卻完好無損,隻不過是被撒了一道拿出信的口子罷了,目光掃過白色紙箋上龍飛鳳舞的字跡,他的字還是如從前一樣的灑脫,可是,他卻是文娟的兒子,唇角滿溢著笑意看完了那封信,千晴拿起了手機,帶著點卑微的發了一條短信,“逸軒,晚上需要我嗎?如果不需要,我就不過去了。”


    很快的,沙逸軒回了一條短信,“隨你。”


    嗬嗬,她本就是他身邊的可有可無,其實,隻要沒有他的電話,她連那個短信也不必發的。


    合上手機,講師也來了,安靜的聚精會神的聽著課,這是她最喜歡的德文課,也是她的選修課,從父親去了的那一天開始,她就明白了無權無勢的自己從此要依靠的隻能是自己。


    t大的林蔭小路,尹少辰說他會從隔壁的學校趕過來在那裏等她,直到她的出現。


    從前,這樣的情書她是絕對不會理會的,更不會赴約,可是今天,她卻一反常態的讓雪舞先行離開了,不疾不徐的走向那條兩旁都是槭樹的小路,等天再冷些,那些樹的葉子也就紅了,那時,那條小路就會是一個鋪滿浪漫的天堂。


    腳步徐徐,眸光裏已經捕捉到了那個有些熟悉有些陌生的身影,她的腳步聲也讓男子悄然回首,看到她的一瞬間他的臉上都是驚喜,“千晴,真的是你嗎?”憨憨的,帶著驚喜的笑意,看得出來,尹少辰有些意外,卻更多欣喜。


    她的粉拳揮到他的胸口,自然的仿佛是多年的好朋友一般,“走吧,晚上一起吃飯。”


    尹少辰臉上的笑意更濃,“你真的願意?”她是一株刺玫瑰,還沒聽說這t大的哪個男生都請得動她,偏她今天就來了,甚至還站在他的麵前,她長大了,也更漂亮了,直直的發如瀑布一般讓他有一種衝動想要走上去掬在手中,那觸感,一定滑順,惑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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