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2晴兒酸溜溜地說


    柳建國對柳月說:“姐,你上的大學,比這個大學怎麽樣?”


    蘭姐這時接過話來:“建國,你姐和我上的大學,比這個可強多了,那可是省立師大,重點大學,江海大學,隻不過是地方性大學而已,你姐在大學裏,可是一枝花啊,長的漂亮不說,那學習,那能力,都是超群的……”


    柳建國聽了嗬嗬笑起來,我聽了也覺得很自豪,跟著笑起來,扭頭看見晴兒正在看我,忙閉上嘴巴。


    晴兒酸溜溜地說:“蘭姐,你這不是明擺著說我們上的這個大學不好嗎?俺們上的這個大學的確是沒那麽高的檔次,可是,俺們也沒少學什麽東西,俺們的畢業證也是全國通用,也是本科學曆,也是學士學位。”


    蘭姐一瞪眼:“你個死妮子,我哪有這意思,我是就事論事,沒有說你們的意思啊,你怎麽想那麽多啊,鬼丫頭!”


    晴兒衝蘭姐做了個鬼臉,撇了撇嘴吧:“哼,我覺得你是話裏有話呢!”


    蘭姐伸手就要打晴兒:“死丫頭,我讓你挑撥離間!”


    晴兒哈哈一笑,躲到我身後。


    柳月笑了笑:“其實,小許說的對,這學習知識,在哪裏學不是最重要的,關鍵是看有沒有用心去學,就是考上了北大清華,不好好學習,也一樣一事無成!”


    蘭姐沒有追到晴兒,一會指著操場附近的小樹林說:“丫頭,看這裏,這裏是不是你經常和江峰談情說愛花前月下的地方啊?我知道很多學生晚上都在這裏麵談戀愛的……”


    晴兒笑著點點頭:“嘻嘻……算你說對了,我那時下了晚自習,經常和峰哥在這裏散步玩耍的,哎呀——好懷念那時光啊,多美好啊……峰哥拉著我的手,我們一起暢談未來,暢想明天……每晚都到快熄燈的時間峰哥才送我回去……”


    晴兒的聲音似乎有些炫耀和顯擺。


    隨著蘭姐和晴兒的聲音,柳月扭頭看著那小樹林,眼神有些發怔,似乎在回想著什麽。


    我心裏有些不自在,但又無法阻止晴兒說話。


    柳建國突然笑著問柳月:“姐,你大學期間談過戀愛嗎?”


    柳月回過神來,笑著:“姐那時不懂什麽叫談戀愛啊,再說,那時,學校裏禁止地厲害,姐又是學生幹部,不敢呢!”


    蘭姐笑著說:“建國,別老問你姐啊,我問你,你現在有沒有意中人啊?老大不小了,該找個女朋友了,怎麽著,要不要我替你物色一個?我們學校裏,可是很多漂亮女老師呢!”


    柳建國忙擺手:“可不敢,蘭姐,我是一個沒知識沒學曆沒地位的人,怎麽能配得上大學老師呢,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不敢這麽說啊,蘭姐!”


    柳建國的思想意識裏,似乎有著很深的自卑感。


    柳月看著柳建國:“建國,你的個人事情,姐不好多說,姐會尊重你的選擇,但是,剛才蘭姐說的對,你該成家了……另外,姐不同意你剛才說的話,什麽叫沒知識沒學曆沒地位?不要瞧不起自己,你能行,你能幹,你和那些有學曆的人相比,不差什麽,甚至你比他們幹得還好,姐理解你因為從小到大的經曆而心裏有一種自卑感,可是,建國,不要這麽想,相信你自己,相信自己的能力,在我的眼裏,我的弟弟,是個優秀的小夥子,帥氣的小夥子,充滿魅力的年輕人,充滿理想和追求的上進青年,不必諱言,你完全可以做你同齡人中的佼佼者!完全可以挺起胸鋪大步前行!”


    柳建國認真聽著,點點頭:“姐,我記住了,我會慢慢調整自己的心態,畢竟,經曆的痕跡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改變的……至於我成家的事情,姐,我想等等……”


    “等什麽?”柳月問柳建國。


    大家也都看著柳建國。


    柳建國看了看我們,又看看柳月,欲言又止。


    柳月笑了笑:“建國,大家都不是外人,說吧,你想等什麽啊?”


    柳建國撓撓頭皮,笑了笑,說:“姐,我想等你成家了,我再結婚,你不成家,我不結婚!”


    我的心立刻一沉一頓一挫一涼。


    我沒有想到柳建國說出這話,不光是我,大家都沒有想到,因為我看到他們的臉上表情都有些意外。


    蘭姐沉默了,沒有說話,看看柳月,又看看我,臉上露出難以琢磨的表情。


    柳月略微一怔,接著掩飾般地笑了笑:“傻弟弟,幹嘛非要等我啊,姐已經是成過家的人了,已經走過了婚姻這一遭了,你還沒有成過家呢,不要等姐,姐要是不再成家,難道你也不結婚了!”


    柳建國認真地說:“是的,姐,你要是不成家,我就不結婚,當然,我知道姐是不會不成家的,是不是?”


    柳月說:“不許這麽想,你該成家的時候就是要成家的,聽姐的話。”


    這時,晴兒說話了:“柳姐,我覺得建國大哥說的對,我看,你也是該抓緊考慮考慮自己的個人事情了,我看啊,楊哥對你這麽好,一直在等你呢……”說完,晴兒又轉臉看看我。


    我的腦袋扭向一邊,裝作看孩子們,裝作沒有聽見晴兒的話。


    柳月說:“謝謝小許的關心,嗬嗬……這個問題,我們不談了,走,跟上那幫孩子……”


    說著,柳月走了前去,我們都跟上去。


    柳建國和我走在最後,我對劉建國說:“建國大哥,我覺得,你應該先成家的,不要等你姐姐,或許,她有自己的想法的,畢竟,她是經曆過婚姻的人了,不要太勉強她!”


    柳建國笑了笑:“唉……我心裏是無比希望我姐幸福的,自己一個人帶著孩子,總也不是個辦法,我剛才說這話,其實就是在給我姐施加壓力,讓她行動起來,不要拖久了!”


    我默默地點點頭,沒有說話。


    “其實呢,我呢,大家不要擔心嗎,嗬嗬,我自己一個人,這麽多年都走過來了,習慣了……”柳建國又說:“其實啊,說句心裏話,我心裏真實的感覺,一個人久了,除了寂寞點還是蠻開心的;一個人久了,會慢慢變得成熟起來;一個人久了,會比以前更愛親人和朋友。當然,一個人久了,對所有的節日大多會沒什麽期待;一個人久了,聽到看到別人一對對的很甜蜜,心裏多少還是會有些介意。不過,一個人久了也,會越來越理性,越來越現實……”


    我突然覺得柳建國講的很有道理,這應該是他這麽多年孤寂生活的一個小結吧。


    我默默地走著,看著柳月的背影,想著和晴兒做那事時想象到柳月,想著無數個深夜裏對柳月的那種難熬的思念,想著心裏不時迸出來的苦楚,想起那些刻骨銘心的過去,心裏陣陣無可名狀的痛。


    我深深知道,我的痛,隻有我自己懂,總是喜歡在如此孤獨的夜裏,翻起過去,那些被自己深埋心底的往事,得到的,擁有的,失去的,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我一直都很明白,自己是不該沉迷於過去的。其實,我是害怕深夜的,會有一種無盡的寂寞襲向我;我卻又喜歡深夜,因為隻有周圍漆黑一片,我和我的淚才是安全的。


    世間萬物都是無處不矛盾的,不是嗎?


    想起有人說過,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真正可以對另一個人的傷痛感同身受。你萬箭穿心,你痛不欲生,也僅僅是你一個人的事,別人也許會同情,也許會嗟歎,但永遠不會清楚你傷口究竟潰爛到何種境地。這句話,我不敢苟同,因為我相信,我的傷痛,柳月一定會感知,就像我朦朦朧朧感知到柳月的傷痛。


    時間過得很快,孩子們在城裏快樂的4天時光很快過去,帶著依依不舍的情懷,我們送走了王老師和孩子們,大巴要離開時,看著孩子們感激和依戀的目光,我的心裏很複雜,歎息、感慨……


    活動圓滿結束了,生活又恢複了平靜,大家開始各自忙乎自己的事情。


    春節就在眼前,晴兒整天忙著采購年貨,一部分留給自己吃,一部分給嶽父嶽母,一部分帶給我爹娘。


    晴兒對於購物好像充滿了無窮的樂趣,每天我上班離家她和我一起走,我去單位,她直接奔了商場和市場,晚上我下班回家,她興致勃勃地給我展示一天的成果。


    “峰哥,你看我采購的這些東西好不好啊?”晴兒得意地對我說。


    “嗯……不錯,”我說:“你怎麽不拉著蘭姐和你一起采購呢,兩個人多熱鬧!”


    “蘭姐?”晴兒說:“她不采購啊,她整天在老三公司裏玩呢!”


    “為什麽不采購?”我說。


    “蘭姐不回家過年啊,”晴兒說:“離婚了,婆婆家自然不能回,回娘家呢,又怕老媽傷心,她打算自個兒去南方過春節呢!”


    “去南方?”我愣了下:“那孩子呢?她不是還有孩子嗎?”


    “哦……我忘記告訴你了,孩子前段時間被她婆婆家硬要走了,非要孩子跟著爸爸不可,蘭姐抗不過,也就答應了……唉,可憐的孩子,大人的孽啊,你說,要是不打算長期過日子,不打算白頭偕老,那就不要生孩子啊,孩子多無辜啊,跟著大人受罪,太不負責了,兩個大人,都不負責任!”


    我說:“那……蘭姐自個兒去南方過年,多孤單啊,她說就她自己一個人去?”


    “是啊,她是這麽說的,不過,到底是不是真的一個人去,我這個就不知道了,”晴兒說:“人家的私事,咱也不好過多問,是不是?”


    “老三去哪裏過年?”我突然問晴兒。


    423這個和蘭姐有什麽關係


    “老三?”晴兒看著我:“老三當然是回家過年啊,怎麽了?”


    “沒怎麽,我就是隨便問問,老三告訴你說他今年要回家過年了?”我看著晴兒。


    晴兒搖搖頭:“木有啊,不過,他是個光棍漢,不回家過年能去哪兒呢,再說了,他每年都是回家過年的啊!怎麽了,你剛才還問蘭姐,怎麽突然問起老三了?這個和蘭姐有什麽關係嗎?”


    我說:“木有,我說了,隨便問問呢!”


    晴兒笑笑:“嗬嗬……老三前天回家把年貨送回去了,又回來了……”


    我說:“哦……這就馬上過年了,他回家又回來幹嘛?”


    晴兒說:“我也這麽問啊,他說農村太冷清,城裏熱鬧,所以又回來了,回來就去了修理廠,全方位整修車呢,說要把車整修地完整一些,春節期間要出大力,嗬嗬……看來他是打算春節期間開找車到處走親訪友兜風了……”


    我聽了晴兒的話,覺得老三有些不大對勁,可又說不出哪兒不對勁。


    第二天,去宣傳部送稿子,遇見了柳月。


    柳月說:“你們單位的春節值班安排好了嗎?還有你部室的值班……”


    我說:“都安排好了,後天是臘月30,我和小許回家過年,大年初一值班,陳靜負責,她就在城裏過年,單位的部室中層值班,沒安排我,因為我要回老家過年,安排了家在城裏的其他主任。”


    柳月點點頭:“哦……我明天就要走了……”


    我說:“你要回老家過年?”


    柳月點點頭:“是的,部裏的工作我都安排好了,明天一大早我就帶著建國和妮妮南下,回我的老家,陪我爸爸媽媽一起過年,後天給他們上年墳……”


    不知怎麽,我的心裏突然有些惆悵,我看著柳月:“柳月,代我給你爸媽磕個頭!”


    柳月明亮的眼睛看著我,抿了抿嘴,點點頭:“嗯……謝謝!”


    我說:“你爸媽看到你們姐弟倆團聚了,不知道心裏多高興呢!”


    柳月眼裏亮晶晶的,又點點頭:“嗯……”


    我說:“怎麽走?”


    柳月說:“坐飛機,這裏做生意的溫州人包機回家過年,我們沾光……回去後,先去台州,給啞巴父親上墳……”


    我說:“你……多保重,不要喝多酒,不要多抽煙……”


    柳月笑了笑:“這話是我該對你說的,你倒說起我來了,放心吧,我自己有數的,倒是你,過年要注意身體……”


    我也笑了笑:“嗯……明天我去送你吧?”


    柳月搖搖頭:“不要,不要送了……”


    柳月的聲音裏充滿了不舍。


    我的心裏同樣充滿了依戀。


    雖然我知道我們的分別是暫時的,年後我們就會很快見麵,可是一想到柳月很快就和我千裏之別,心裏還是很眷戀。


    我說:“那麽,就先給你拜個早年!”


    柳月溫情地看著我:“互拜吧……對了,過年你給你爹娘磕頭的時候,多磕幾個……雖然我不是你娘的幹女兒,可是,可是……終歸我心裏……過年我不能去給你爹娘磕頭拜年,按照北方的風俗,你就代勞吧,代表我的心意,祝福二老身體安康,新年愉快……”


    我鄭重地點點頭:“嗯……我一定會的!”


    我突然覺得我和柳月這次短暫的別離竟然有些悲壯的滋味。


    第二天,我沒有去送柳月,柳月帶著妮妮,和柳建國回南方過年了。


    第三天,臘月30,我帶著晴兒回老家過年。


    出城的時候,我和晴兒在後麵看到了老三的車,油光錚亮,像新車一樣,正向城外駛去。


    老三這時候還不回老家過年,亂竄什麽。


    晴兒說:“峰哥,你看,車子副駕駛位置上還有一個女的,好像是蘭姐!”


    我看了看,的確是蘭姐。蘭姐竟然也還沒出發。


    我摸起大哥大打給老三:“小子,大過年的,亂竄什麽,還不回家,我就在你後麵!”


    老三的聲音有些意外:“啊哈……我今天就回家,嘿嘿……”


    我說:“車上還拉個美女啊,哼哼,我在後麵可是看得真真的……”


    “哦……啊……哈……”老三說:“我送蘭姐去火車站的,這麽巧,被你們兩口子看到了……”


    晴兒這會耳朵一直貼在我電話邊,這時接過電話:“老三,俺和峰哥回家過年去了哈,你送完蘭姐也早回家吧,給你們倆拜年啊,拜個早年,祝你來年發大財哦……”


    老三嗬嗬笑著:“互拜,互拜……同樣的祝福給你們……”


    和老三打完電話,晴兒說:“老三這家夥真熱心,專門送蘭姐去車站,好人啊……哈哈……”


    我看著前麵老三的車消失在拐彎處,有些疑惑:“丫的,這路不是去火車站的啊,是去城外國道的……”


    晴兒說:“管他呢,可能要買點東西或者帶點什麽東西吧……”


    我點點頭:“哦……怎麽感覺這家夥神秘兮兮的!”


    晴兒笑了:“好了,哥哥,不要想那麽多了,咱還是想咱們的事情吧,今天就要回家過年了,嘻嘻……中午在俺媽媽家吃飯,下午去俺婆婆家,好不?”


    我說:“當然好,我本來就是這麽安排的!”


    晴兒挽住我的胳膊,將腦袋靠在我肩膀:“嘻嘻……峰哥,咱們這是夫妻雙雙把家還啊……”


    我說:“晴兒,按照老家的風俗,明天初一,咱們要去本家的鄉鄰磕頭拜年的,嗬嗬……到時候,男的一幫,女的一幫,你就和本家的那些妯娌姊妹一起好了……”


    晴兒說:“哦……我不想去!”


    我說:“為什麽?”


    晴兒說:“一來呢,不熟悉,陌生人在一起,別扭;二來呢,我不喜歡和那些農村婦女在一起,鄉下人,嘰嘰嘎嘎的,就會擺弄舌頭,到時候要是都在一起議論我,多難受……”


    我笑了笑:“晴兒,不要這樣,適應了就好了,咱們祖輩都是鄉下人,可別瞧不起咱鄉下人啊!”


    晴兒點點頭:“嗯……”


    我繼續說:“和老家的人在一起,言行舉止要注意,可能會有一些本家請你和我去吃飯,在別人家吃飯的時候,不要說這不好吃那不好喝,真正講究的人,隻能給自己講究,對外人要隨和,和鄉親們吃飯的時候,不要說魚翅有多貴,他們會笑話咱們不是正經過日子的人,見了村裏的長輩,要主動上前說話……”


    晴兒點點頭:“嗯……我記住了,江哥哥……這些道理,俺都懂的!”


    我笑笑:“嗬嗬……你也算是個新過門的小媳婦啊,入鄉隨俗,我得先給你提示提示,當然,我知道你能做的很好的。”


    晴兒笑笑,又說:“嗯……哥,咱們回家帶的年貨不是很多啊,你說爹娘會不會見怪呢?”


    我拍拍晴兒的肩膀:“還不多?你還要多少啊,不少了,我都想減輕負重呢,再說了,在咱們爹娘的眼裏和心裏,春節回家,什麽不帶都不要緊,我們能回家就是給老人最好的禮物!”


    晴兒點點頭:“嗯……我曉得了!”


    這時,我突然想起了柳月,這會兒,他們已經到家了,已經給啞巴父親上完墳,應該正在自己爸爸媽媽墳前磕頭吧,正在代替我給她爸爸媽媽磕頭吧……


    我又想起了楊哥,他這個年會怎麽過呢?他和黃鶯會不會一起過年呢?楊哥到底有沒有放棄柳月呢?


    想這麽多,我突然覺得有些心累和煩惱,甚至有些心苦和不樂,其實,我知道,我之所以會心累,就是常常徘徊在堅持和放棄之間,舉棋不定;我之所以會煩惱,就是記性太好,該記的,不該記的,都會留在記憶裏;我之所以會心苦,就是追求的太多;我之所以不快樂,就是奢望的太多。不是我擁有的太少,而是我計較的太多。


    中午,我們到了嶽父嶽母家,吃了午飯,下午,回到了我的老家,見到了我的爹娘。


    爹娘早已經準備好了過年的一切,我們一家人在除夕之夜,歡歡喜喜一起包餃子,吃年夜飯,看春晚。


    到了10點多鍾,爹娘困了,先休息。按照老家摁到風俗,除夕夜,是要守歲的,我和晴兒就一起坐在堂屋裏看電視,吃著瓜子,圍著火爐,守歲。


    到了11點多,晴兒熬不住了,跑到西屋裏炕上去睡了,隻有我自己在堂屋裏守歲。


    大山裏的除夕夜,我獨自坐在火爐前,默默地守歲。


    12點到了,隨著春晚裏的報時聲,新的一年來到了,明天就是初一了。


    這時,我的心裏驀然驚醒,突然想起了去年的那個除夕夜,那個雪夜裏的紙飛機。


    我不由自主掏出bb機,渴望裏麵會出現什麽。


    剛掏出bb機,就傳來信息提示音,來信息了,一定是柳月的。我打開一看,果然是柳月的信息。


    “年年歲歲,歲歲年年,遙遙之願,誠與君念,家興百和,福臨康安。我最親密的朋友,讓我們一起祝福未來、希望和光明以及剛剛敲響的新年的鍾聲!——你最忠誠的朋友柳月。”


    我一遍又一遍看著柳月的信息,仔細品味其中每一個字,每一個詞語,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個標點符號。


    對我,柳月用了“親密”這個字眼,對自己,用了“忠誠”這個詞語。這其中包含著什麽韻味呢?


    想到千裏之外的柳月,我心潮澎湃,此刻,柳月和我一樣無眠,在那大海邊的房子裏孤寂地守望著,卻未必知道自己在守望什麽。


    我站起來,悄悄走出屋子,剛才還晴朗的夜空此刻卻已經陰霾,天空開始下雪了。


    424遙望南方的夜空


    去年的這個時候,正是大雪彌漫飛舞的時刻,今年的這個時刻,竟然也開始下雪,雪花很大,鵝毛一般,絮絮地從天空裏無聲飄落,地麵上很快就白了。


    我腦子裏默默念叨著柳月的信息,走出院門,站在院門口的大樹下,遙望南方的夜空,心裏湧起對柳月的無盡思念。


    我知道,這又是一個無邊的思念,夜空裏飄落的雪花,純潔無暇,靜靜的飄落在大地母親的懷抱,是那樣的安詳,是那樣的可愛。今天是初一,夜空裏沒有月亮,我也就不能借助月亮來抒發晴懷,而隻能借助這漫天飛舞的雪花。夜的麵貌總是那樣模糊,但是雪夜的麵貌,總是有白皚皚的亮光,是明是暗,飄搖不定。我的思念的心隨之不定,飄到那無邊的地方,飄到夢裏期待的地方,飄到我夢幻中的愛的天堂。天堂在哪裏,我不知道,或許,那是一片飄渺的雲,那是一片隱約的霧,使我無法辨認是雲?是霧?是雪煙?此刻,我的心底格外清晰,我感覺到了我飄渺的愛,感覺到了我的心跳,感覺到了我的呼吸,在靜靜的雪夜裏,我竟然發現自己顯得特別的純潔。


    我純潔嗎?或許,我曾經純潔,可是,我現在還純潔嗎?我不停地問自己,靠在門前的大樹幹上,伸手接著雪花,看著黑夜裏的群山和鬆林。


    雪在繼續下,越來越大,起風了,逐漸變大,開始飛雪,山林發出了低嘯聲。很快,田野、樹梢、屋脊、山間到處是白茫茫的一片。我注視著這雪夜,心中湧起悲酸和苦楚,這種感覺像久違的醇香的烈酒,此刻,我夢想牽起柳月的手,一頭紮進這茫茫的世界,永遠也不要回頭。


    夜很冷,風也還在吹著,我卻隻能漠視這個冰冷的世界,幹淨的沒有一點思想,沒有一絲的牽絆。我很想自己就是那飛舞的一朵雪花,沒有惆悵,沒有思念,自由的飄零,去到我渴望的彼岸,帶著我夢一般的思念,駐留在思念她的方向。可是,我知道,即使我的心在慢慢的消融,我卻沒有那麽瀟灑,我也飛不出這個原本不屬於我的雪夜,我沒有了自己的方向。


    我抬頭看著門前的大樹,寂寞的老樹,你永遠佇立在我的成長歲月裏,為何今夜你也不眠?那麽的瘦弱,那麽多的無奈。這或許是你最大的悲哀,任那血脈相連的葉子在風中作最後一次飛翔,卻是無能為力。此刻,我隻能遙望南方,遙望著這茫茫的雪野,或許,永遠沒有一條路可以通向她的方向,那隻是一個心傷的夢,或組,永遠也不會有一條船輪渡今生與她的距離。這,或許就是一個永遠無法跨越的屏障,思念如風一般沒有終點……


    雪花飄,雪花飛,雪花片片飛滿天。夜色裏的田野街道,房屋樹枝,深山峽穀,高山湖泊,所有的塵埃都被潔白的雪花粉刷的幹幹淨淨,把萬物裝扮的一塵不染,遠遠望去,玉樹瓊枝,銀妝素裹,充滿著詩情畫意,雪後的夜色景致竟然是這樣的美如畫卷。雪,你是上帝賜予人間的精靈,你以柔美的身姿覆蓋世間萬物,你是聖潔的天使,你純潔無瑕,你是甜蜜溫馨的象征,你是萬物複蘇的起源。


    聽說喜歡雪的人一定是懂雪的人,更是一個懂愛的人。我喜歡雪,我卻不懂愛,柳月喜歡雪,她一定懂得愛,我知道,如果柳月這會在這裏,當一片片雪花在半空中搖搖欲墜飄飄灑灑落下來的時候,她的心情一定就像是在等待久別愛人的歸來,雙眼凝望著雪花飄落的舞姿,用雙手去擁抱它,用心去親吻它。


    簾外雪花初飄,翠幌香凝火未消。獨坐夜寒人欲倦,迢迢,夢斷更殘倍寂寥。飛舞在空中的小精靈們揚起裙角,給人夢幻般的朦朧,這是一個令人幻想迷醉的夜晚,相思的心情左右翻飛,看著漫天的風雪,伴隨著濃稠的往事,讓愛語在風中凍結,在雪中飛舞。不輕易間,生命中種種的刻骨銘心浮現於眼前,哀痛早已過去,憂傷卻長留心間。歲月無聲,流光無痕,種種的經曆卻再也不可磨滅,感覺是如此的清晰,卻也如此的錐心。真的不知道自己這顆易感的心,還能經受多少次感動?情障深重,幾時能休?難道一切皆是鏡中花水中月?


    我心裏知道,即便今生無緣與你相依相擁,我也無悔地期待在這個雪舞的夜晚與你一同聆聽雪的心聲,讀雪的心事,寫雪的故事……


    可是遠方的你,能感應這份期待麽?可是千裏之隔的我們,能訴說這份期待嗎?


    我默默獨自在雪夜的門前徘徊,忍受著思念和牽掛的煎熬。當這種煎熬到了無法忍受的時候,我摸出大哥大,打通了柳月的電話。


    “柳月,新年好!”我壓抑住自己的激動,用平靜的語氣說。


    “你——”柳月的聲音聽起來高興而又意外:“你怎麽有空給我打電話?我給你的信息收到了嗎?”


    “過大年,沒有別的事,我當然有空給你打電話,”我繼續平靜地說:“信息收到了,同樣的祝福給你,希望你過一個快樂的春節!”


    “你在家裏打的電話?”柳月說。


    “我在家門前的大樹下,下雪了,很大,起風了,很大,風雪交加……”我說:“去年的除夕夜,也是這樣,也是滿天飛舞大雪……”


    “哦……很冷吧,你多穿衣服了沒有?”柳月說。


    “不冷,我穿了厚衣服了!”我說:“你這兩天好嗎?他們呢?”


    “還好,建國帶著妮妮睡了,我在看電視呢,”柳月說:“昨天給啞巴父親上墳了,今天給爸爸媽媽上墳了,我特意給爸爸媽媽磕了三個頭,替你的……”


    “明天早上,我也會替你給爹娘磕三個頭!”我說。


    “嗯……磕頭歸磕頭,不要說出來!”柳月說。


    我知道柳月是怕晴兒知道帶來麻煩,說:“這個不用你管,你不要操這麽多心!”


    我說話的聲音有些賭氣,有些霸道。


    柳月在那邊的聲音卻似乎沒有見怪,而是柔順地“嗯”了一聲:“那好吧,我聽你的!”


    我覺得溫馨,柳月隻有在我麵前才會流露這種小女人的柔情,她的柔情隻會給我,雖然隻是偶爾才能見到,但是我已經很知足了。我覺得柳月於我,就好像是一杯永遠也品不夠的茉莉花茶。女人如茶,隻為懂她的人慢慢的,無止境的舒展,散發。要你去感受到她的芳香,要你去感受到她的存在,要你去感受她內心的苦澀。女人如茶,要你傾其一生的精力去品,品不懂卻品不倦,隻想用一生慢慢感受那淡淡的幽香來自何。女人如茶,帶給你的是永不厭倦的淡淡的幽香,帶給你的是一生不悔的淡淡感受。


    我說:“去年的這個除夕夜,也是這個時候,我收到了你的祝福信息。”說著,我背出了去年除夕夜柳月給我的祝福:“江峰,新年的鍾聲敲響了,新年快樂,祝你每一個新年都快樂,我會在遙遠的地方為遙遠的你祝福!”


    柳月沉默了片刻,說:“一年了,你竟然還記得那麽清晰!”


    我說:“柳月,我永遠都會記得那麽清晰,記在我的心裏!”


    柳月在那邊輕輕歎息一聲:“謝謝你……去年,也是一個雪夜吧?”


    我說:“是的,就如同今夜!”


    柳月說:“一年又過去了,這一年,你成熟了很多,很多……”


    我說:“我沒有覺得,我隻是覺得自己長大了一歲,我的年齡增長了一歲而已。”


    柳月說:“傻瓜,成熟不是看你的年齡有多大,而是看你的肩膀能挑起多重的責任。知道嗎,真正的幸福和快樂還有閱曆是一點一點爭取的,是一天一天積累的。對於感情來說,不要去傷害愛你的人,也不要讓你愛的人受傷害……其實,每個人一開始都不懂愛情,與你愛的人一起經曆一些事情,甚至一起經曆一些痛苦,才能變得成熟,才會懂得珍惜,比如,你和小許……”柳月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幹澀。


    我說:“你此刻的心情好嗎?”


    柳月笑起來:“好呀,怎麽不好呢?”


    我說:“你撒謊,我分明聽出來,你的心裏充滿了鬱鬱。”


    柳月沉默了,好一會才說話:“你很敏銳,我知道,無論我在別人麵前多麽堅強,多麽理智,可是,在你麵前,我有時候會藏不住秘密,也藏不住憂傷,正如我藏不住看到你成功時的喜悅,藏不住某些時候分離時的彷徨。就像我有時候在你麵前無法坦然一樣……”


    柳月的話讓我心裏一陣淒苦和茫然。生命或許永遠是這樣,有一些人與我擦肩了,卻來不及遇見;遇見了,卻來不及相識;相識了,卻來不及熟悉;熟悉了,卻還是要分離。


    柳月又說:“這麽幾年來,我逐漸適應了一個人的世界,一個人的世界:病了,一個人扛;煩了,一個人藏;痛了,一個人擋;街上,一個人逛;路上,一個人想;晚上,一個人的床……我慢慢地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變得沉默、變得冷落、沒了想、不想說、不想看……其實,我不是高傲,也不是胡鬧,隻是厭倦了所有的依靠……”


    我的心很痛很痛,默默地聽著,眼淚不知道什麽時候流了出來。


    “你怎麽不說話了?”柳月說:“對不起,我的情緒感染了你,對不起,是我不好,大過年的,讓你不高興!”


    “木有,”我擦了一把臉,說:“木有不高興,我很高興,很高興你能和我說你自己心裏的話……”


    柳月輕聲笑起來:“大過年的,說點高興的事情,山裏的雪夜,一定很美很美吧?”


    “是的,很美很美……”我說。


    “嗯……我想,一定是這樣的,真的很想往看到這樣的美景……”柳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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