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寂靜無聲,他聽不到任何聲音,附近好像什麽都沒有,或許是,他什麽也看不見。


    他是誰?他在哪?什麽也不知道。


    好像掉到一個深淵中,無法爬上來,他的雙手沒有力氣,所有的力氣都被無形的抽走,快要全身無法動彈。


    好冷……?


    他不是活人,怎麽會感覺冷?


    “玄兒,忘了她。”


    這是姨娘的聲音,他突然記起一切,可生命中那個最重要的部分,被他遺失了,怎麽也想不起來。


    “忘了她,從新開始生活。”


    姨娘的聲音在他的耳畔縈繞不散,然而這個世界上一定有那麽一個人,他雖然暫時想不起她是誰,也知道一定有那麽一個人在等著他!而她也是他找尋了很久才找到的。


    “玄兒,那個女人生下來就是來克你的,知道克夫的女子嗎?她就是那種女人,你別再傻了,聽姨娘一句勸好不好,別再想她。”


    就算姨娘和他說一百遍叫他不要想她,然,他還是會情不自禁想起她,彼此間的感情已經深根蒂固,除非他們不存在,真正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


    不然,這樣的感情就會一直持續下去。


    姨娘拿他沒辦法,隻能把他關著,不讓他出去,希望他過幾年就能淡忘她。


    如果能夠忘記,他就不會在她狠狠傷了他之後,還想得到她,迫害她的姐妹,那是想讓她也墜入地獄,然後就能和他在一起了。


    他的想法太天真了。這怎麽可能?


    於是,他把自己的記憶刪掉,為了能夠下次遇見她,又愛上她,他把她加諸在他身上的傷痛記憶抹去,這樣一來的話,下次他們遇見的時候,就像是初遇一樣,不會想起前世的仇恨,他也能全心全意的疼她,愛著她。


    這一切,終於還是成為了泡影。


    山林間,流淌著一條清澈的小溪,溪水旁有一座木屋。


    每天,這個屋中住著的女子都會出來打水。這日,她像往常一樣出來打水,打滿了一桶清澈的溪水。


    她每次都是一個人提著水桶返回木屋,今日,他不能再看著她一個人走回木屋,跑到她的身邊,看著她訝異的小臉,卻笑著。


    “我來幫你提吧。”他保持笑容,見她也露出了笑臉,便收斂了笑。


    他幫她把水桶提到屋子裏,幫她放到水缸裏,放下水桶,打算走出木屋。


    “你就這樣走了嗎?”女子叫住他。


    猛地停住,隻因她一句話。


    那是他們再次相遇之後美好的開始,而之後,他們所麵臨的是這個世界的不公,又或者說是命運的捉弄。


    他們之間好像隔著一條很寬很長的河流,不僅寬敞而且湍急,無論怎麽做,他們也邁不過去。


    隻要踏入一步,他們都會被水流淹沒。


    “玄……放棄吧,放了我,也是放了你自己,不要再愛上我了,好嗎?”


    那個女子是他最深愛的人,卻說出那般無情的話來。


    他怎麽可能放得了她,也放不了自己。


    如果一切能夠重來,他還是選擇愛上她,那怕前路是刀山火海,他也心甘情願為她跳下去。


    “冥族,它們是一個不存在三界之內的鬼族,沒有史冊記載,傳說被各方術士滅掉,消失無蹤。現如今,既然已重出江湖,各位若不處置,必然後患無窮。”


    穿白衣道袍的老道士,長著一張和藹慈善的麵孔,然而那顆心卻要比鬼的更黑。


    這些術士披著羊皮卻做著比魔鬼還喪盡天良的事,真是可恥。


    即便他們做了惡事,人們還是會奉承他們的話,而厭棄鬼怪。


    他承認,他們冥族也有族民傷害過蒼生,若是一個犯錯就要株連九族,他們這種做法和昏庸暴君又有何區別?


    “就算變成厲鬼也沒關係,我也會回來報仇的!”


    這是他三姨娘的話。


    原來,隻是他忘記了,她三姨娘說過,她一定會回來找人類報仇。


    隱藏最深的也是他的三姨娘。


    可老天不公,他們又何必成仁?


    後來,他們冥族對人界展開了一番屠殺。


    泰歌不是別人,正是他的本體。


    他已經去了一個遙遠的世界,他會變成什麽也已經和他毫無關係。


    很多年以前,他們確實使用一個身體,不可能分開的。如果說他是純淨善良的,泰歌就是代表黑暗邪惡。


    演變到如今,他變成他的哥哥,然而,他們仍舊是一體。


    自從泰歌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之後,他的身體發生改變,快變成了人類。


    他將他體內的力量帶走,即將讓他重生,變成一個真正的人。


    “玄兒,如果北冥瞳死了,你是不是才能夠清醒過來?”


    這是二姨娘蘇珍珠說的話。


    隻有一片黑暗的視線中,除了漆黑之外,再也看不見其他的事物。


    “姨娘,放我出去,我想去找瞳瞳。”蘇玄站不起來,雙手無力地抓著半空。


    “不可能,蘇玄。”


    姨娘給了他一記重錘,這句話比一句重垂的效果還明顯,砸得他頭暈眼花。


    不知不覺的睡去,四周都是荷花,奇怪的是,這並不是一個荷花池。


    這些荷花是長在了路中間,擋住他的去路。


    荷花對麵,倏然間起了一片濃霧,一個女子從濃霧中逐漸顯露出身形,而後飄了出來。


    蘇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隻不過沒有,他沒看花,真的是……瞳瞳?


    她不說話,也沒有看他,好似看著某處出神。


    周圍空氣清新,他看見一隻黃色的小鳥飛過,落在了他們頭頂的翠綠色樹冠上的樹枝。


    她盯著那一處看著,而他看著她,不由得也出神。


    稍後的一會兒,她臉上浮現出恬靜美好的笑容,甚是寶貴的笑容,對於他來說,沒有別的事物比這種笑容更寶貴,更值得他珍惜。


    很不幸的是,他觸摸不到,他已經死了。


    死在黑暗中,這裏是他所幻想出來的美好世界。


    不對,他應該是一個矛盾體,既死又活著。


    他到底是什麽呢?


    沒人回答他,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


    就算什麽都不是,還好他還有意識,能夠感受到她就在他的身邊。


    正確說來並不在身邊,那又如何,反正他的心裏永遠都隻能放下一個人,這個人就隻是她,不可能進入另一個人。


    這間寬敞的房裏。


    大顆大顆的汗珠從臉上滑落到脖子裏,不停的流淌著,怎麽也停止不了。


    她又做了一個噩夢。


    男子好像蘇玄,分明他們長得不一樣,可那雙閃爍星光的眼睛是不會發生變化。


    蘇玄?他的眼睛變了回來,隻有那種璀璨的顏色沒變。


    他是為了她而沒改變顏色嗎?她不太清楚,隻清楚一點,他仍舊深愛著她,同樣的,她也如此深愛他。


    日出的光芒灑在院子裏,也灑進了這個房間。


    北冥瞳比日出起得還早,坐在梳妝鏡前打扮了一番,警報聲忽然傳過耳際,這個警報不是一般的情況。


    這是隻有她能聽到的警報!


    她跑了出去,跑向別墅的後山。


    這裏是她最初遇見他的別墅,在郊外,剛才的警報是他發給她的嗎?


    院子裏種滿了花草,原本賞心悅目的景象,看在某人的眼裏並不那麽賞心悅目。


    不僅不悅目,還讓他很生氣!


    “臥槽,人呢!”逯小八出門忘帶鑰匙,敲了好幾遍門鈴也沒人給他開門。


    每天他都會來別墅,如同一種習慣,非常顯然的,他已養成了這種習慣,戒不掉了。


    可惡!他用力捶了一拳關閉的鐵門。


    “哐啷!”鐵門劇烈的搖晃了一聲。


    這麽愣著不是辦法,他得想個法子進去,或者去後山找人。


    他摸著下巴想了一會,決定還是去後山找找看。


    這裏是後山。


    腳底一滑,北冥瞳身體重心不穩又沒能扶著的東西,整個人就從山上滾了下去。


    “啊!”她的背撞在一棵樹上。


    盡管停了下來,被撞到的背卻疼得要命,她的眼淚差點沒從雙眼中流出來。


    她還是忍住了眼淚。


    現在不是她哭泣的時候,她得想個辦法上去。


    她找來一根比較粗壯的樹枝,撐著地上,吃力往前走。


    此時,又快一年秋天。


    後山的路上到處落滿了黃葉,風一吹卷起一把,全部都吹到逯小八身上。


    由於他跑得太急的緣故,本就有風,自己還帶風,那些落葉自然喜歡往他身上貼。


    其實這不過是自然現象而已。


    某人卻不是這樣想的,他恨透了樹葉,他認為這些樹葉一定是跟他仇,要不然怎麽都那麽愛襲擊他。


    雖然樹葉的力氣很小,打在身上也不痛,卻仍舊讓他十分惱火。


    “倪馬丹,滾開!”


    由遠處看向樹林中,便是這麽一副畫麵——


    一個穿身名牌休閑服的男子不停的奔跑,一拳打在吹向他的落葉上,沒放慢奔跑速度,其中一隻腳抬起來,踢中猛然刮向他的樹葉,踢得稀巴爛。


    他拳打腳踢樹葉時並沒停止奔跑,因此,這畫風就有點怪異了。


    打完樹葉,那些樹葉好像怕了他,都不敢再向他飛來。他跑得比之前還快。


    不知跑了過久後,附近出現了較為陡峭的斜坡。


    逯小八的直覺告訴他,可能人就是在這一帶消失的,有可能是摔下了陡坡。


    他不斷地尋找,沒停留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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