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


    睜開眼來,未拉簾子的窗戶透進來白白的亮光,透過薄如翼的紗帳耀花了小西的眼。


    糟了,莫不是睡晚了!小西趕緊一個翻身,看看床邊的小鍾,緊繃的心鬆了下來,小鍾顯示的時間是六點不到,與平日醒來的時間相差無幾,隻是昨夜忘了拉窗簾了,亮亮的光就這樣毫無阻攔的進到了屋子裏來。


    夏天,日長呢!


    跑到樓下,阿姨卻已經搬了那把不知何時買來的太師椅,坐在廊上織著毛衣,旁邊的爐子裏咕嘟咕嘟的正燉著稀飯,散發出濃鬱的白米香。


    “阿姨,你今天好早啊!”小西小跑著打著招呼。


    阿姨笑咪咪的看著她,讚許的朝她點點頭,看上去心情不錯:“嗯哪,是比平常早了點。”她把毛衣擱在腿上,揭開旁邊的鍋蓋來,一陣愈加濃鬱的香味撲麵而來。


    忍不住湊上前去嗅了一嗅:“哇,好香啊,是用什麽米煮的,這麽香。”


    阿姨神情現了些得意之色:“香吧,這可是要有些功夫的呢,我女兒最愛吃我煮的稀飯了,再過一會,她就要到了。”一副愛憐橫溢的樣子。


    小西笑著:“難怪了,原來阿姨的女兒要來了呀!來看你的嗎?”


    重又蓋上鍋蓋,阿姨點點頭:“是呢,昨天她電話過來的,說是今天一早到。”說完她又開始坐在椅子上織起毛衣來,又似對小西說,又似自言自語道:“我女兒好久都沒來看我了呢,真的好久了。”


    原來如此,難怪阿姨會興奮得一早起來煮她女兒最愛喝的粥,她一定很愛這個女兒吧。


    見她毛衣織得認真,小西亦不再擾她,跑出了宿舍樓。


    仍舊照平日那樣繞了小操場跑了幾圈下來,渾身已是汗津津的了,人亦漸多了起來。


    遠遠的,陸遠練聲的聲音已經停了,差不多到了晨播的時間了吧。小西慢慢的返回宿舍。


    雖然再也不能每日見到陸遠,也不知道這麽段日子以來的整個整個夜晚的時候,他究竟用來做了什麽,雖然心裏或多或少的仍會有所牽掛,但每日依然能聽到他的聲音,知道他依然安好,心也就定了。


    回到宿舍,阿姨還在織著她的毛衣,爐子上卻不再是熬的粥,而是用蒸蘢正在蒸著什麽。


    見小西進來,阿姨向她招招手,引著她進到屋內。


    屋內,比平時幹淨整齊了許多,顯然,阿姨特點打掃過的,小西頗有些感觸道:“阿姨,你是想讓你女兒看見你過得好,更心安些,所以才這樣用心的吧!”


    阿姨拿出一個飯盒遞給小西:“給你嚐嚐我熬的粥,真的不錯呢!”聽得小西如此一說,她卻並沒有顯出高興的樣子,隻輕聲說道:“我一個老人家,過得好有什麽用,重要的那些小輩們過得好,大家都能太太平平的才好。”


    隻覺得她話中有話,神情也並不如前那般歡喜,小西以為觸動了阿姨了敏感地帶,惹起了她一些傷懷的追思,頓覺報歉,又不知如何接話,於是趕緊連聲道謝便退出了房間。


    正上樓,阿姨卻追了出來,在後叮嚀道:“再過一會下來吃我做的發糕,也是很好吃的。”


    小西應著,急急的往上衝。


    暗自思量,今日阿姨似乎有些異樣,雖然有許多的期盼,喜悅,但這其中,似乎還夾雜著一些不安,甚至是有些緊張。


    不過是見自己的女兒罷了,怎麽會有這麽複雜的情緒,或許,是因為許久未見的緣故吧,期盼越多,想得會更多。


    她這個女兒一定是非常的惹人疼愛的吧!小西微微的笑,要麽呆會下來看看,隻為看這個被阿姨如此看重的女兒。


    抱著粥到了宿舍,剛打開蓋,那股香味便四散開來,惹得大家拿了各自的調羹全來哄搶。


    小凡用自己的碗搶了一小點,在一邊慢慢的品嚐著,一邊嘖嘖的讚著這般的美味,一邊問小西:“你一大早,從哪裏挖來的寶貝。”


    小西卻故意賣了關子:“你們猜呢?好吃吧!很好吃吧!太好吃吧!”臉上擺了格外驕傲而神秘的樣子。


    “得了,就別賣關子了唄,都快吃完了,再去買些來。”阿明嘴裏含著粥,含含糊糊的口齒不清。


    小西趕緊衝過去,看看飯盒中的稀飯隻剩下一個底了,急忙蓋了起來,把它藏到床上:“不許再偷了,我一點也沒吃了呢,必須得給我留著點。”


    拿了衣服往水房走去:“我先去洗個澡,等回來再告訴你,這麽美味的東西從哪裏來的。”


    玲兒頗為不滿的切了一聲:“還要故弄玄虛,那快去洗吧,呆會再帶我們去買些來吃!”


    嘻嘻一笑,小西轉身而出。


    離水房還有一半的路程,卻聽得樓下傳來一陣嘈雜聲,好似還夾著些不同尋常的聲音。


    正詫異著,卻聽得有人跑了上來,大叫著:“不得了了,阿姨跟人打起來了。”


    這一聲呼喊,驚動了大家,許多人跑了出來,又接著跑了下去,小西隻覺得腦子一片空白,迅速竄到宿舍,將衣服遠遠的拋到床上,隨了人群奔下去。


    到了樓下,一切卻已經安靜了下來,隻聚了些人圍觀著,阿姨仍舊抱了她那個尚未織完的毛衣呆呆的坐在廊上的那個椅上,白著臉,看著門前攤了一地的白米粥,尤在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原來,你是在這裏掏的寶貝。”小凡在旁邊輕輕拉了拉正愣愣望著這一切發呆的小西。


    小西側過臉去,鬱結了眉心輕聲道:“你也來了!”


    點了點頭,她明顯的感到了小西的沉鬱與擔心,於是探過頭去,低聲問:“你什麽時候跟阿姨關係這麽密切了。”


    想了想,搖了搖頭,又想了想,卻又點點頭,小西實在不知道怎樣來回答這個問題。


    人群漸漸散去,小西輕聲對小凡說:“你先上去,我幫著收拾一下。”


    看著小西,知道此時,小西留在這裏是最妥的,或許能開解一下已呆滯許久了的阿姨。


    慢慢的收拾著散亂的一切,散了一地的除了粥,還有那剛才尚在爐上蒸著的發糕,小西又歎又恨,這人也太狠了吧,這頓亂砍亂砸,廢了阿姨所有的苦心。


    阿姨的女兒應該還沒來吧!為她準備的東西全都沒了,那可怎麽好?


    偷眼瞧了瞧阿姨,她卻還是那般呆呆癡癡的模樣,讓人格外的心疼。


    一切收拾妥當,小西看著阿姨,卻不知如何開口來安慰她,走過去輕輕拍拍她的肩,給她一個鼓勵的微笑。


    “想要給你吃的發糕今天沒有了,下次阿姨再做過給你吃吧!”阿姨終於輕輕的說話,白著的臉終於也恢複了些血色:“下次阿姨做得會更好吃的。”


    見到阿姨終於活了過來,小西放下了些心來,溫聲道:“一定會很好吃,可是,今天你為你女兒準備的東西都沒了。”


    阿姨輕搖頭,低著聲音帶了許多的滄桑淒涼:“這些東西她都不愛吃了,我以後也不用再費盡心思的為她準備了,終於輕鬆了。”


    似是真的輕鬆了,阿姨軟軟的靠在椅背上,臉上的笑容卻是苦澀的!


    小西內心一驚,手心居然涼涼滲出汗來,緊了聲音問:“難道,剛才……是,你女兒!”


    虛弱的一笑,無奈的點頭,阿姨霎那間蒼老了許多。


    果如心中所想,小西內心一痛,明知不該問,卻還是忍不住:“這是為什麽?”


    阿姨此時的笑顏卻真的好似輕鬆了下來:“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實在不值得說的,不過是些家庭的瑣事,是日積月累的結果。”她看著小西,問道:“你家幸福嗎?”


    家,幸福嗎?似乎從來沒有人這樣將這個問題直白的置於跟前來思量,幸福嗎?小西腦海裏迅速閃過儒雅的父親,善良的母親,美麗的姐姐,一切都是那樣的美好,這便是幸福吧。


    於是點點頭,由衷道:“幸福的。”


    阿姨安慰的點著頭:“看你是個好孩子就知道,一定是在好人家裏長大的,知書達禮。”她突然間從椅子上直起了腰來:“要好好的保護你的家,不要讓任何人或事破壞了,知道嗎?”


    保護,是我能保護得了的嗎?如果可以,她會放棄一切來保護這個家的。小西的目光有些許的不肯定,但是,父輩們的世界,自己如何能主宰得了的。


    阿姨抓住小西的手,急急道:“一定要保護好家知道嗎?”


    她的目光充滿了渴盼,甚至是祈求,心中一酸,小西鄭重點點頭:“我一定會的。”


    聽到她的回答,阿姨的眼神又渙散開去,懶懶的倒在椅上,似是累極一般的朝小西揮了揮手:“你去吧,都要遲到了。”


    算算時間,自己還有許多事情未做,再拖著,倒真要遲到了,於是向阿姨告別了回到宿舍。


    一直在想著對阿姨的承諾,不惜一切的來保護的這個家,來愛護著屬於家的每一個成員,能做到嗎?


    雖然不是特別肯定,但是一定會為之努力的。


    想著晚上江飛夕的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


    江飛夕,好希望,他也會是家的一份子嗬!如果有他,或許對於這個承諾,會有更多的信心吧!


    小西羞澀而偷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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