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大少爺本人其實並沒有季泳覺得的那麽好。而且大少爺的心裏,大約對於季泳是沒有半點感情的,他當初應該隻是聽從老夫人的安排照顧一個為了司家而犧牲的保姆的女兒而已。事情根本就沒有季泳想得那麽美好。


    可是就是這些微不足道的小小恩惠,卻深深地刻在了季泳的心裏。


    大少爺的心裏愛的是mage,所以他是不可能愛季泳的,弄不好這麽些年過去了,他根本就已經將季泳忘個幹淨。


    而季泳的心裏就真的愛大少爺嗎?不見得,當初那個十歲出頭的小女孩哪裏懂得什麽是愛?她如此深刻銘記且珍惜著的,並不是她對於大少爺的愛,這些記憶不過是她感覺到舒服和感動的溫暖而已。


    這哪裏是什麽懂得感恩,這根本就是死心眼。這個固執到死心眼的女子,傻到讓人落淚。還好她沒有司家的二少爺給陷害死,不然她這樣的人生,未免也太冷清了。


    周悠然呢,其實也是個死心眼的人,用一個不褒不貶的說話就是,性情中人。率性而直接,今天既然來了這裏還聽了季泳的這些話,那就是交了個朋友了。季泳若真是個十惡不赦的殺手就罷了,在周悠然的眼裏,季泳這樣的人真是太少見了,傻得可愛。


    於是她很仗義地拍著胸脯保證:“你的故事我聽了,為了對你這份坦誠表示感謝,我一定會想辦法讓司漠放你自由的!”


    季泳微微地笑:“什麽自由不自由的,對我已經沒用了,這些日子,我躺在這個病房裏麵,忽然感覺很愜意。司漠肯定是不會放過我的,躺著等死,看似恐怖,其實又何嚐不是一個走向解脫的過程?”


    “哎……這一輩子活得真是累。”季泳輕輕歎息。


    周悠然拍了拍季泳的肩膀:“你呀,多慮了,他不會讓你死的。就算他想讓你死,我也不會讓你死。你的人生,這才剛開始呢。”


    季泳淡淡地笑。


    提起來司漠,周悠然就又想起來她和司漠之間的別扭。這都過去大半天了,他為什麽還不聯係她呢?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還在等他,明明就是他亂發脾氣,自己根本就沒有錯嘛!是的,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


    周悠然給自己設定了一個期限,今天晚上,他再不出現向她道歉言和,她就帶著小寒離開!


    “你在想他?”季泳開口問。


    周悠然勉強地笑了下,回應說:“什麽想不想的,人嘛,終究都是會變的。”放到以前,司漠是不會這樣那麽長時間沒消息,以前他中午的午餐時間都還會打電話回來提醒她按時吃飯。


    季泳開口說:“人確實會變,但是也要看怎麽個變法,好人變壞,壞人變好,好人更好,壞人更壞。但是不管是好人還是壞人,不管這個人是變好還是變壞,他心中的感情是不會變的。如果這份感情是真的話。”


    “不會變嗎?”周悠然有些疑惑,一個人的感情真的不會變嗎?若是在從前,她也覺得如果是真愛,這份愛就永遠都不會變。可是現在,她不敢確定了,司漠昨天那樣冷冰冰地嗬斥了她然後就一整夜不見人,也許他心中的感情已經開始改變了。


    季泳兩隻胳膊支在窗台上,看著窗外的景物:“你們這些人啊,全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不過我也不羨慕你們,你們都沒有我自在,了無牽掛,生和死都無所謂,大自在啊。”


    到底是極度的絕望還是大自在?周悠然總是感覺季泳這個人很傻,傻得讓人心痛。沒錯,和季泳相比,周悠然覺得自己確實有點身在福中不知福。撇開和司漠鬧別扭的事情不提,她還擁有那麽多。


    心裏雖然這麽想,嘴上卻沒有這麽說,周悠然和季泳玩笑說:“本人軟禁在這裏,哪裏自在了?外麵有人嚴格看守,我看你這裏和牢籠差不多。”


    “你以為保鏢都是木頭?一天二十四小時守在哪裏?他隻是每天不定時的過來盯一會兒,這裏的監控係統很強大,我逃不掉的。”


    周悠然朝著門外看去,果然剛剛進門時看到的那個保鏢已經撤了。


    “不過我也不想逃。這裏對我來說,不是牢籠,而是天堂。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的輕鬆自在過了,不愁吃,不愁喝,而且這裏是司漠的地盤,他隻要不要我的命別的人就不會來找我麻煩。我每天躺在這個房間裏,看日出,看日落,晚上聽著外麵的風聲人聲,早上還能睡個懶覺,多愜意啊。”


    “司漠若是再大方點,給我一個高檔點的病房,能讓我看看電視聽聽新聞什麽的,我的生活就更舒服了。”季泳說著這些的時候,身上冰冷黑暗的棱角已經漸漸地軟化了。她居然把這個牢籠當成了保護傘,在裏麵享受上了。


    越是成長,越是發現人生其實很簡單。因為每個人的人生都有著很多羈絆,隻要能丟開那些羈絆,就能將很複雜的事情變簡單。有學者說,一個人三十歲之前一直都在做加法,不停的去經曆很多很多的事情,得到很多很多的收獲。而三十歲之後就要開始做減法,將和自己的人生無關的事情都剪掉。


    到了最後,保留一些最簡單的東西,就夠了。如此才能讓人生輕鬆而自在。逃離窮忙的悲劇。


    周悠然覺得季泳現在就很成功地做了減法,將很多很多的事情都減了個一幹二淨,隻剩下最最純粹的生活了,生下來,然後活下去,活在每一個當下。


    可是周悠然現在可沒有這麽高的境界,她還想多做幾道加法,她還有很多的事情沒做,比方說,她連婚禮都還沒有經過一次呢。


    和季泳又閑聊了一陣,時間到了中午,有護士進來送了簡單的午餐。


    “這裏的夥食很簡單,我就不留你一起吃了。”季泳一麵說說著,一麵打開了飯盒。


    “不用,我這就回去了。”周悠然昨天夜裏徹夜未眠,這一會兒感覺有些困,肚子還有些餓了。打算回家去。因為和季泳並不熟識,所以也沒什麽告別的話說,隻對她說:“我先走了,你吃午餐吧,不用送了。”


    季泳就是想送也不能出門啊,何況對於周悠然,她也沒什麽交情,隻是不討厭而已。於是應了一聲,任周悠然走開了。


    周悠然出了病房樓,上了車。初春的正午,陽光雖沒有夏天那麽熱烈,可是照在身上也有些熱。這是個很明媚晴朗的中午,可惜了,今天的心情並沒有今天的天氣來得晴朗。


    “太太,現在要去哪裏?”胡司機一麵開著車出了這座不起眼的醫院,一麵開口詢問周悠然。


    周悠然現在很困,很累,也很餓,而且再也想不出來還能再去哪裏,於是對司機說:“哪裏都不去了,送我回家去吧。”


    於是車子沿著車流繁忙的公路,一路回了這座安靜的別墅區。


    穿過安靜且環境優美的別墅花園,上了台階,穿過門廳,經過玄關,進了客廳。終於她又站在了這棟偌大的房子的這個偌大的客廳裏麵了。距離她早上出門的時候,間隔了幾個小時的時間。可是此刻的房間和今天早上的房間,除了所處的時間的不同,其餘並沒有任何的不同。


    他還是沒有回來啊。


    周悠然傻呆呆地在房間裏麵站了一會兒。文姐從兒童房裏麵走了出來,大約是剛剛安頓好午睡的小寒。因為沒料到周悠然會在這個時間點上回來,現在已經過了午飯時間,中午一點多鍾了。


    “太太,您若是還沒用午餐的話我這就去準備。”文姐來到周悠然的身邊恭敬地說。


    周悠然擺手:“不用準備了,隨便弄一碗就好,我很累,想睡覺。”


    太太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文姐沒敢多問,轉身要去廚房弄一碗午餐出來。這時周悠然又突然叫住了文姐,裝作混不在意地問:“文姐,司爺今天上午回來沒有?”


    文姐想了一下:“沒有啊,我午餐之前收拾的樓上的房間,沒看到司爺回來,書房裏麵沒人。”這棟房子雖然大,可是司爺在家裏麵的時候常呆的地方並不多,見人談事的時候在客廳,處理事務的時候在書房,睡覺的時候自然在主臥了。


    這幾個地方都沒人,可見司爺今天上午根本就沒回來。這就怪了,司爺昨天晚上也沒回來。想到這裏,文姐總算是明白了為啥太太今天的情緒不太好了。


    主人們的事情,做保姆的不好插手,文姐回答完周悠然的問題之後就利索地進了廚房,做了份簡單卻很美味的揚州炒飯。


    周悠然簡單地填飽了肚子之後就去樓上的臥室休息了。昨天整夜的不眠,加上今天上午的走動,現在已經很困也很累了。簡單地洗了澡之後,倒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快要入夢的前一秒,周悠然決定了,如果今天晚上天黑的時候,他再不回來,她就真的要改變主意了!


    一覺睡醒,已經是傍晚時分。


    因為經過一場睡眠的滋潤,周悠然感覺舒服多了,起碼不那麽困了。她起了床,沒有去浴室洗臉,而是先來到窗子旁,扯開窗簾,看窗外的天色。傍晚了,天就快黑了,可是司漠還沒有回來,怎麽辦呢?


    周悠然看著窗外天空邊際的夕陽,發了一會兒呆,然後告訴自己,天黑就黑了,萬一他今天真的很忙呢?她要等到今天晚上十二點,他就是再忙,午夜十二點之前也該回家了吧?


    對,就等到午夜十二點吧,若是到了那個時候司漠還不回來,那她就真的要改變主意了,收拾東西離開他!


    打定了這個主意之後,周悠然這才來到浴室洗臉刷牙。


    接下來的時間裏吃了一頓晚餐,看了一個多小時的電視,幫著文姐帶了一個小時孩子,然後給小寒洗澡,哄他睡覺。做著這些事情的時候,等待就顯得不是那麽的難熬。


    當小寒睡踏實了,文姐也回房睡覺了,時間也已經晚了。周悠然在臥室的窗子旁站著,臥室裏麵天花板上巨大的水晶燈開著,窗簾開了一道縫,燈光透過這道縫照射出去,足夠周悠然看到樓下的那個泊車位上的情景。


    隻要他回來,她站在這裏就能第一時間看到他。時間就快要到午夜十二點了,他怎麽還是不會來呢?她感覺心裏有些慌,一種沉悶的酸痛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濃烈。他昨天晚上已經一夜未歸,難道今天晚上還不打算回來嗎?


    她不就是去看望了一下老先生嘛,至於他這麽連著兩晚上都不回來嗎?


    時光靜靜流逝,午夜十二點到了,可是窗外樓下的花園依舊安靜無比。周悠然傷心悲痛地合上了窗簾,不知覺間,一顆淚珠從眼角滑落。


    不是這樣的,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怎麽會離開她呢?她當初因為周欣然的死抑鬱厭世,狼狽呆傻的時候,他都沒有嫌棄過她,在她被催眠抹去了記憶的時候,都沒有放棄過她,這一次,就因為這樣的一件小事不要她了嗎?


    周悠然良久的不能釋懷,她不相信他就這麽冷落她拋棄她了,她猜他這兩天一定很忙,所以才杳無音訊,所以才接連兩夜沒回來。


    可是這樣的猜想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信,他就是再忙,拿出來手機撥個電話的時間總是有的吧。而且她認識他這麽久了,很清楚地知道他的行事風格,他是不會讓自己接連不斷地忙上兩天的。有的是人替他跑腿辦事。


    又是一個傷心冰冷的夜晚。昨天的那一夜是艱難的熬不到頭的,而這一夜和昨天的那一夜相比,隻能更加的難熬。


    周悠然關了燈,躺床上開始睡覺,可是她知道自己今天晚上是睡不著的。一想起來他可能就此拋棄她了,她的心裏就痛得針紮一樣,這樣的心痛之中,她怎麽睡得著?


    暗淡的夜色中,她最後一次告訴自己,等他到明天早上吧。隻要他在明天早上能回來,哪怕是隻給她一個電話就好,隻要他能想起她來,她就會原諒他。這個時候她顧不上去辯解誰對誰錯,應該還是不應該了,她隻想他不要就這麽疏遠了她。


    沒有了他,夜真的很冷也很長,她真的快要熬不住了。沒有了他,她的生命將毫無意義。她想他一定是她的毒藥,不然為何會上癮這麽深?短短的兩天而已,她都快要毒發身亡了。


    那麽多的事情,他都沒有和她計較,這一次,為了那一樁小事,他就這麽一走了之。難道說,他真的已經開始變心?是啊,那麽多的離婚夫妻,當初也都是很相愛的。


    這個夜裏,周悠然想了很多。想過希望,想過失望,想過幸福,也想過不幸。想過司漠會在明天早上突然出現她眼前,也想過他就此消失,從她的生活中淡去。


    再難熬的夜,也有熬到頭的時候。


    窗外的天漸漸地亮了,從黑夜到朦朧亮,再從朦朧天色到清晨,這天早上周悠然沒有急著起床,當樓下傳來文姐追著小寒喂食的聲音時,周悠然這才起床來,她就是再多麽不願承認,可是早上還是來了。小寒隨了她的懶,如果不是有人逼著,絕對不會早起,愛睡懶覺。


    現在小寒都已經起床了,可見時間是真的不早了。早上真的來了,或許很快地就要到中午了。


    周悠然歎了一口氣,雖然早就預料到他不會出現的,可是還是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樣?繼續呆在這個牢籠一樣的房子裏等著他回來?一天又一天的忍受著這樣難熬的黑夜?然後等著他某一天突然帶著別的女人駕臨,告訴她他已經有了別的選擇?


    周悠然搖頭,這兩天她已經等得夠難受了,她不想再等下去了。盡管心裏難受,可是她不能失去做人的基本尊嚴。他若是不要她了,她自己走好了。


    於是她進浴室洗澡刷牙換衣服,換了一身很整齊的衣服,然後開始收拾行李。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個行李箱已經是她第三次拖出來了,這一次她不會再猶豫不決,她一定要走!再不走的話,她自己就要看不起自己了。分手的橋段,早已經被影視劇演爛掉,太常見了,沒什麽稀奇的,不就是分一次手嘛,又不是分不起。


    二十六歲,不算老,青春還在,完全還可以再開始一次第二春。


    憋著一口氣,周悠然開始收拾行李,這一次她沒有再猶豫,很是利落地收拾好了行李,然後拖著行李箱下樓。


    樓下文姐正在喂小寒吃東西。周悠然隨便和文姐打了招呼,接過文姐手裏的小碗放在茶幾上,然後將小寒抱了起來。這是她辛苦懷胎生下的孩子,自然是要跟她一起走的!一想起來司漠日後會把小寒送走她這個當媽的難得再見一麵,她就沒辦法忍受,她一定要帶著小寒一起走!


    至於其他的,她不想去想,因為很累,又度過一個徹夜不眠,現在她什麽都不要再想隻想快點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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