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帝的心裏突然一片雪亮。望向那高高的木蓮樹,青蔥樹葉中,掩映著朵朵白色的木蓮花,沐風櫛雨,雖柔弱異常,卻仍是頑強地綻放著,一如記憶中宋貴人那嬌弱的容顏。是,愛一個人,總會於每一個瞬時感受到她。


    他問:“諾兒,你可向皇後要過梁晨曦?”


    以諾點點頭。漢章帝心裏一陣悲苦,他的皇後……他靜默了一會道:“諾兒,你的眼光很好,那個梁晨曦,為父識得,是個有膽識的女孩子。”


    章帝又問:“諾兒,這大漢江山和梁晨曦,在你的心裏,誰重誰輕!”


    以諾恭敬地向漢章帝叩了個頭道:“若沒有晨曦,諾兒早就是煢煢白骨一堆,若是大漢的江山並不能讓我快活,晨曦可以!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父皇為大漢江山操勞了一輩子,如今還剩下些什麽呢?”


    漢章帝站立不住,後退了一步,是呀,如今他剩下些什麽呢?


    “可是,你是皇家的子嗣,你有這個責任振興大漢皇朝!”


    以諾向四周看了看,向著漢章帝再次叩頭,輕聲道:“隻怕兒臣想振興大漢,卻會成為別人的眼中釘!兒臣明白了,把晨曦宣過宮來,就是對兒臣的要挾,警告兒臣不要生出非份之心,否則,晨曦就……是這樣嗎?父皇!”


    漢章帝痛苦地閉上眼睛,問以諾:“諾兒,你知道了多少?”


    “我知道兒臣為什麽十六歲時總是會得邪疾,輕則無力,重則神智不清,我大概知道至使我中邪毒的是誰,我也知道我的母妃是如何死的!”以諾歎了一口氣道:“兒臣不能步他們的後塵,更不能讓純淨、善良的晨曦跌入這肮髒無比的宮中,這宮裏,除了這廊前月是幹淨的,還有什麽是幹淨的呢?兒臣想擔起大漢的責任,但兒臣恐怕就是想一想,都要掉腦袋呢!”


    漢章帝身子晃了一下,看著自己的兒子,他長大了,當過將軍,心有丘壑,他懂得保護自己,大漢朝有他,就不會輕易易名。


    他微微一笑道:“諾兒真的連想一想都沒有嗎?那麽……”他微微壓低了聲音:“那麽,原先的三萬虎賁軍,怎麽就擴充到了十萬人,是誰朕係了徐煬將軍?又是誰知會了班超,你可能擔保你什麽也沒有想?”


    以諾大吃一驚,連連叩頭道:“兒臣死罪!”


    漢章帝歎了一口氣,把以諾扶了起來道:“諾兒,你不是說你已經死過一次了麽?哪裏還來的死罪?朕現在需要你的力量,朕知道你並無野心,你所做一切,皆是為了自保。咱們父子二人要朕手起來,諾兒,你忍心看著朕做一個孤家寡人麽?”


    以諾看著自己的父皇,他兩鬢斑斑,形容憔悴,他每一日要與之作戰的,不是匈奴,不是暴民,而是自己最心愛的枕邊人,是妻子,是兒女。


    以諾道:“父皇要諾兒做什麽?”


    漢章帝道:“讓晨曦留在宮中,讓她們安心,我們才能步步為贏!你的那些行動,朕知道了,她們也會知道,你動作得越快,晨曦的處境就越危險,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晨曦隻在待在宮裏,才是最平安,諾兒相信朕麽?”


    以諾鄭重點點頭。


    “朕會給你的晨曦做最好的安排的!你要相信朕!”


    以諾的眼圈紅了,向著章帝重重地磕了一個頭,抬起頭來,哽咽道:“兒臣隻盼望著晨曦能少受些苦!兒臣怎麽都行!”


    章帝移開目光,歎了一口氣,這宮牆裏的愛情,比牆頭的花還要嬌嫩!


    兩個王爺分別納了侍妾,兩名侍妾都有了身孕的消息像風一樣傳播到洛陽每個角落,清河王是納了個舞姬,但那舞姬居然不是那個眼睛會生出光輝的,酒宴中間被清河王拖出去,扮演九天神女的傾世舞姬梁晨曦,更妙的是那個傾世舞姬竟然是個清白處子女兒身。這個消息讓眾多蠢蠢而動的心又膨脹起來。


    司樂院的一間寬大閣房裏,鄧慧兒上下打量著晨曦,嘖嘖歎道:“那日在章蘭台,看你跟清河王在空中舞蹈,那個叫天造地設,如此般配,我就想,得了,這清河王是晨妹妹的了,慧姐姐要放棄對清河王的幻想了,哪料跟了清河王的是小蓮,這……這算什麽?”


    晨曦心事重重,上下打量了一下新搬過來的閣房,換了一個地方,一個更大的地方,這回真的進了大籠子了,她沒有回應慧兒的話,倒頭就睡,她覺得好累,累得沒有力氣思考,她的心魂從離開以諾就有些散了,以諾那些狂亂的氣息仍能灼到她,洞房,一生一世,隻能在夢中實現罷!


    清晨,慧兒一掀開閣房的珠簾,就吃了一驚,閣房的前院裏,幾個著錦袍華服的男子在探頭探腦的,一見慧兒,具笑開了,一個眉毛濃重,雙唇厚重的男子上前大咧咧地道:“那什麽,那什麽扮九天神女的可起了,叫她出來!”


    慧兒豎著眉毛道:“那什麽,那什麽怎麽進來的?這是司樂院,沒有皇命,那什麽男子不得進入!”


    那濃眉男子身邊的一人道:“那什麽!你大膽!你知道這是什麽人麽?這是當今太後的親侄孫馬……”


    “我管你哪裏有的馬呀牛呀的,沒有皇命,誰也不得進這司樂院!”說畢,把手上的溫水向那一眾男子潑去!


    那一眾男人叫嚷著要去拉扯慧兒,突聞一聲咳嗽,眾人舉目看去,卻是清河王劉以諾負手站在後麵,麵色陰憂,透著怒色。原來以諾進了宮與章帝長談後,並沒有回王府,住在德陽殿的偏殿裏,一早就忙忙過來,去見一眾男人圍在晨曦的閣房前。


    那一眾男子見清河王,向他行禮,那濃眉厚唇的馬祿卻將頭一昂道:“恭喜清河王,昨夜納了個嬌美的侍妾,聽說是福王府的美麗舞姬,怎的不在你清河王府春宵一刻?反倒到宮裏來,莫不是得了隴又望蜀?那九天神女,是我馬祿的,你莫要與我搶!那什麽,我怕你是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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