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氏旗下,‘君悅來’酒店。


    女人雙眼猩紅的盯著鏡子裏的自己,忽然發狠的推掉了梳妝台上所有的東西,瓶瓶罐罐各類化妝品護膚品,劈裏啪啦滾落了一地,摔得粉碎。


    “老東西..”她惡狠狠的瞪著鏡子裏的自己,情緒太過激動了,全身發顫:“我都這副模樣了,竟然還不讓我踏進祁家大門,竟然還對我有戒心,老不死的狐狸。”


    送她過來的祁家保姆白姨剛走出門沒多遠,就接到了張伯打過來的電話,一番吩咐:“你暫時就在酒店裏照顧祁新小姐,以後一直照顧小姐,她有點心理疾病,情緒波動比較大,每天一日三餐後一定要記得提醒小姐吃藥。”


    “好的,我記下了。”白姨邊回話,邊轉身又折了回去。


    “祁新小姐,是我,白姨。”她按了幾次門鈴裏麵沒反應,一想到張伯剛才說的話,心下一驚!不會出什麽事吧?剛才送她過來的時候,就發現她的神色不對,所以細心的等著她洗完澡,安排好了午餐她才離開的。


    ‘哢噠’一聲,房門忽然拉開,女人一身酒店提供的純白睡袍打扮,冷冷淡淡的看了眼門口的人,略顯沙啞的嗓音,透著幾分不耐:“你還有事嗎?”


    白姨怔了一小下,這個祁新小姐,一起從醫院出來的時候還挺熱情的,在車上聽她吩咐司機去酒店,她忽然就換了張麵孔,整個人都冷冰冰的,也不說話了。


    哎!有心理疾病可能性格比較古怪吧。


    也不知道老爺子怎麽認這麽個姑娘做孫女?也許真的是有緣吧。


    白姨沒多想,禮貌的回著她的話:“小姐,老爺子安排我以後好好照顧你,以後我就是你的保姆了。”


    “我的保姆?”盯著白姨,女人小聲自言自語一句,像似在思考,短短幾秒後,她重新展顏,剛才冷冰冰的態度隱匿於無形:“那以後就麻煩你了。”


    “小姐不用客氣,以後有什麽需要,直接吩咐我就好。”白姨走進去就開始收拾她換下來的衣服:“小姐暫時住兩天酒店,以後的住處,張伯已經在安排了。”


    “嗯。”女人輕輕點了下頭,坐在了床沿上:“你叫什麽名字來著?”


    “在祁家大家都叫我白姨。”回著她的話,白姨瞥見摔了一地的化妝品,頓時意識到,照顧這位祁新小姐絕對不是什麽輕鬆的事情,有點擔心自己能不能做好這件事。


    “那以後,我也叫你白姨吧。”她掀開被子上了床。


    床頭櫃上的手機響了,她拿過來看了眼號碼,態度又變得十分冷淡起來,按了免提,把手機丟在枕頭上側著身子接聽:“楊醫生,您可真準時啊,我正準備睡下了。”


    電話那頭是個中年女音,聽上去很溫柔,就像母親般呢喃:“新的一天,換了新的環境,祁新小姐今天心情好嗎?如果有不開心的事情,可以跟我傾訴哦,我很希望你能把我當成是朋友,我們或許能一起想辦法解決,可不能帶著氣睡過去哦。”


    “不,我今天很好,很開心,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有個家了,生前無奈,不用等死後幽魂返故土,以後不用再擔心,青山何處埋豔骨,死無葬身之地了。”


    沒給電話那頭的人開口,她接著道:“楊醫生,我覺得你這樣挺費事兒的,如今的醫學難道不可以直接刪除記憶嗎?”


    電話那頭的人親切的笑道:“傻孩子,這種情況是不存在的,人的記憶是不可能刪除的,但是可以通過催眠,讓你能夠更好的接受這段記憶,並進行自然而然的淡忘,最關鍵的還是要進行自我調節,比如經常出去散散心,跟自己最親的人或者朋友談談心...”


    “好了,今天到此為止吧,你今天的任務完成了,我現在需要休息。”說完她掛了電話,把手機往床頭櫃上一丟,神色又暗沉下來。


    她就是被最親的人傷到體無完膚,毀了一生,這個世上她隻有毀心的人,哪有什麽談心的人?


    白姨邊收拾地板上摔碎的瓶瓶罐罐,邊默默的聽著她的對話,隻感覺腦袋一麻,忍不住有些心疼起來,這麽年輕的一個姑娘,應該是待嫁的年齡了吧,怎麽滿腦子的死啊魂的?聽著怪瘮得慌。


    收拾完地板,看她睡了,白姨抱著她換下的衣服,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這次老爺子去美國,白姨沒有跟著去,對這位忽然冒出來的祁新小姐一無所知,真不明白張伯怎麽不安排跟去美國的那兩個保姆來照顧她呢?


    ***


    花了五天的時間,第二天就新年了,張伯才給祁新把住處安排好。


    祁家老宅後山果園旁的一棟別墅,雖然是整個山頭最偏僻的一個住處,但清靜,風景也還不錯,以前是在老宅做事的傭人們吃住的地方,現在重新裝修了一下,換了裏麵的家具。


    老爺子剛好出院,順便從酒店親自把人接了回去,趕上過除夕。


    設了個還算熱鬧的家宴,把祁新正式介紹給了祁家上上下下所有人,但是,席間缺少了最重要的兩個人,少爺和少奶奶缺席了,按理說他倆是最應該到場的,可誰都知道,少爺已經連續幾年沒在家過過年了,都會去北方陪著他的母親過年,今年也不例外,少奶奶還是第一次跟著他一起去了北方。


    席間老爺子打了個電話給他,語氣不佳的把這事兒隨口一提:“死小子,你現在在哪裏?”


    電話那頭冷冷淡淡的語調:“北方,您知道的。”


    “我從美國帶回來個女孩,收了她做孫女,設了家宴...”


    電話那頭興趣缺缺的打斷了老頭的話:“隨您高興。”


    老頭重重的哼了一聲,掛斷了電話,看似生氣的樣子,可,展淩明顯覺得老人像似..鬆了口氣的感覺。


    這反應還真是奇怪啊。


    難道本來就沒打算讓祁尊參與?怕祁尊不接受忽然多了個妹妹?


    而此時此刻,遠在北方的小兩口。


    林沫冉從來沒見過下雪,幾乎是從車上飛奔下地的,毫無防備的砸了一臉的雪花,抬眼望去,處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天地相連,好似仙境。


    她由衷地感慨道:“石靈鎮的冬天,真美!”


    回頭一看從車上下來的人,他戴了副大框墨鏡,唇上好似有點笑容,這麽冷的北方他還是隻穿了兩件衣服,裏麵一件白襯衫,外麵套了件黑色的西服,印象中他很少穿黑色的衣服,可能是因為來祭奠母親才穿的。


    心有靈犀般,聽他說過年一起去北方,她就特地去買了一件黑色的羽絨服。是啊,石靈鎮真美,可是,卻不該留下了他的母親。


    一縷憂傷劃過心田,讓她瞬間就失去了美好的心情,快步走向了他。


    “冷不冷?”


    “冷不冷?”


    兩人同時出聲,祁尊淺淺一笑,伸手幫她把羽絨服的帽子戴在了頭上。


    “我不冷。”林沫冉伸手緊緊的摟住了他的腰身,和他並排走,隻覺得他冷。


    祁尊自嘲的笑了下:“他們都說我是冷血動物,可能冷血動物比較耐寒。”


    從山腳下上第一步台階的時候,他忽然問:“在哪兒被蛇咬到的?”


    “啊?”林沫冉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這事兒來,也不知道為什麽,如今跟祁尊在一起,她變得很容易忘記一些不太美好的回憶,應該是小玉告訴他的,沒想到他會記得,心裏有絲甜味:“在第四個亭子那裏,很小的蛇,沒有毒的。”


    上了兩步台階,他忽然背轉過身,帶著笑意的三個字兒:“我背你。”


    “不用不用,很累..的..啊...”


    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權利,已經把她背上了背。


    連溫柔都是這麽霸道,除了祁尊,也沒誰了。


    忽然有點鼻酸,對這個男人有過怨言,有過很多的不愉快,僅僅兩次相背,她就忘了傷疤忘了疼,他的這種溫柔就像麻醉劑,讓她幸福快樂的同時,也隱隱感到害怕,不知道麻醉過後,會不會更疼?


    他的步伐很穩,沒有休息一下,背著她一口氣就上了山頂,這一路上去,他沒在開口說話,她也沒有心情賞雪。


    到了山頂就有兩個高壯和尚出寺院來迎接祁尊。


    林沫冉敏銳的在這兩個和尚身上嗅到了一股子祁家人的味道,他倆麵無表情,神色凜然,目光如炬,應該就是祁尊安插在這裏的人,非常恭敬:“尊少。”


    果不其然,給祁尊招呼完,又恭敬的對她招呼道:“少奶奶。”


    然後兩人互看了一眼,一副有話要說但又不敢說的神色,急忙低下頭去。


    祁尊輕點了下頭,拉著她朝裏麵走了兩步,回身衝著他倆說了句:“這兩年辛苦了,回祁家過年吧。”


    “謝謝尊少!”兩人這聲謝道得異常響亮,神色頓時變得喜極而泣,終於不用做和尚了,可以回到繁華的都市了。


    應該是提前打過招呼了,直接去了寺院的後山,林沫冉不自覺的握緊了拉著自己的這隻手,越靠近越心疼,她的腦子裏亂成了一片,看著眼前遍地的墳頭,祁尊拉著她站在那裏僵了好久。


    林沫冉心口像被壓了一大塊石頭,有些喘不過氣來,她有些於心不忍,用力拽著他,然後直徑走到了他母親的墳前。


    墓碑上還是沒雕刻名字。


    按照習俗叩拜之後,他抬手觸摸著光滑的墓碑,喃喃著:“沫冉,刻什麽好呢?靜心師傅?祁夫人?還是馮靜怡?”


    他看著墓碑,林沫冉緊張的看著他,開口聲音有些哽咽:“刻靜心師傅之墓吧。”


    他想了想,掏出了隨身攜帶的那柄匕首,屈膝半跪在地,一刀一刀雕刻起來。


    忽然想起家裏爺爺和父母的靈牌也是他這麽一刀一刀雕刻的,眼淚瞬間就模糊了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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