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唐非鈺轉醒之時,王妃坐在他的床榻的邊上,像是已經熬了一夜的樣子,甚至是疲憊。見他睜開眼,即用手中的帕子抹了一下眼角。


    “王爺,昨日裏你真是喝醉了?”


    “沒事。”


    擺了擺手,唐非鈺的眼前還是睚眥那張怒意飛騰的眼,還是那隻傾刻間不把他按在了地上的虎爪。他臉色很冷,並且有些著急的對王妃說道。


    “先給我更衣,然後請後院的師傅過來。”


    王妃似是有話要說,但是見他臉上的顏色堅持,側了側身,然後才招來了丫環伺候他梳洗,更衣。


    “王爺…..”


    王妃在旁邊立著,話語間極是猶豫,看著他的時候,眼睛裏已經是忍了又忍的想法。


    “不必說了,這些事情我自有定奪。”


    唐非鈺換完了衣服後,又掃了一眼仍然站在房間中,手上絞著帕子的王妃,又補了一句。


    “這幾日王府裏的前後門看緊了,我不想有什麽我不愛聽的話,傳了出去,我的性子你該知道,讓管家把這些人的嘴都給我縫嚴了。”


    唐非鈺也知此時正是敏感的時候,如果一旦出了什麽流言,便能殃及整個王府。


    “是。”


    王妃答應的極委屈,可是,她也知道唐非鈺的性子,根本就是不容許她有什麽言辭和意見,略顯神傷,但是,還是安寧持靜的看著洛陽王唐非鈺的背影走出了自己的視線。當洛陽王走出去了以後,管家隨即就從側邊的角門走進了院子,看了兩眼,確定王爺真的是走遠了,他才抬步走進了房間。


    “王妃,查驗過了,昨日夜裏酒窖裏沒有拿什麽酒出去過,伺候王爺的人也說,王爺是在書房裏看書,看得累了,才一個人說去角樓站站,然後就沒有再回來。”


    “那他們怎麽不跟著,平日裏我怎麽交待的,偏就王爺在的時候還敢偷懶,當真是懶到了極點,你這個管家也算是管教有方了,這幾日裏府裏出了幾樁事故了,現在王爺在的時候,都敢放他一個人,也不拿個人侍候,王爺不計較這些,你就真當我也不會管教你們了嗎?”


    管家見王妃臉上有了怒色,而且他又是承著王妃出嫁的時候,被陪送過來的,從王妃小的時候,一直到侍候到了現在,自是有自持有一些資本,卻不想當著許多仆人的麵,竟是被王妃這般的訓斥,臉上已經從臉頰紅到了耳根處,心裏隻暗恨昨日跟著王爺的人,沒有個機靈懂事的。


    隻是,事情已經出了,昨夜裏的確是莫先生把王爺扶回寢殿的,他沒有什麽狡賴和分辯的餘地,也隻得垂著頭,聽王妃的訓斥。


    “好了,去讓他們把後院的那幾個客人伺候好了,尤其是那兩位女客,多派些人,如果出了差錯,就是王爺不扒你的皮,我也饒不了你。”


    王妃雖是這樣說著,可是,王爺醉了的時候,是什麽個樣子,她是清楚明白的,哪次不是一夜折騰得人仰馬翻的,可是昨夜的時候,王爺睡的偏是那麽的沉寂,竟是一點突醉的跡象都沒有。


    她訓完了管家,又著人整理了佛堂,心中不安,她總希望自己的擔憂是多餘的。


    ……


    唐非鈺心知自己昨夜見到的絕不會是凡間的獸類,那踩踏著他的竟赫然是赤著一雙如他拳頭大小的讓人膽顫心驚的龍睛。他已經確定,自己是見到了一隻真龍!


    那麽,曾經教習過他的師父必是一位仙人,連帶著他身邊的幾個人通身之氣,也不像凡夫俗子。連帶著他想起當朝皇帝遇到虞夫人時的種種看似機緣巧合,如今竟是他的心中也有幾分的了然。


    而且,對虞夫人似有若無的為難他,洛陽王唐非鈺的心裏也有了些眉目。


    而且,雖然後來他暈過去了。可是在這之前,靈霜撲到他的身上,替他護著的時候,她眼神裏的複雜無論如何他都必須要弄明白。


    “王爺。”


    見他疾步的走過來,立在門外的仆人趕緊跪了下來。


    “嗯。”


    點了點頭,唐非鈺便走進了院子。


    這間院子不大,在中間是一方空地,牆的兩旁種著幾株銀杏樹,南北朝向的正房再加上兩邊的耳房,也不過就是一個小院落。


    “進去通稟一聲,就說我來了。”


    指著房間的屋裏,唐非鈺對站在他身邊的傭人說道。


    “要客氣,恭敬。”


    “是。”


    傭人進去了片刻後,即走了出來。


    “莫先生說請王爺進來,他已經等您多時了。”


    聽到傭人的話,唐非鈺挑了挑眉,大步的踏上台階,手挑起珠簾,才進去就見靈淮已經穩穩的坐在了正座的位置,穿了一身藏青色的道袍,玉簪挽發,才看到便感覺眼前的人滿身清逸,安然。


    “王爺。”


    “靈淮先生。”


    洛陽王唐非鈺一拱手,便也坐到了另外的一個正座之上。


    他才坐下,傭人便端上了茶水,放到了他的身側。


    “行了,你們都下去吧,把門關上,別人閑雜人等靠近。”


    然後,唐非鈺便又轉頭看自己右手邊坐著的安然的靈淮,他微作笑容 ,說道。


    “不知靈淮先生在王府裏可還住得慣嗎?”


    靈淮沒回話,也沒有看唐非鈺,他放下手裏的杯子,沉了沉眸後,徹底的閉上了眼睛。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有一個師父本是隻有一位弟子,後來師父讓他的這個弟子卻體驗一番,當時正值亂世,幾乎可以算是餓殍遍野。這個徒弟染了惡疾,有一個孩子給吃了一種草藥,這個弟子過幾日竟是轉好。又過了些日子,這個徒弟回來看這個孩子的時候,這個孩子已經被一群餓急了的乞丐打得遍體鱗傷,這個弟子便把這個孩子帶回到了自己住的山上,皇糧這個師父又收了一個女徒弟。師兄,師弟,師妹,這三人在山上生活了很多年,漸漸的竟是都已經長成了人,師父便對這個二徒弟說,我與你緣份極淺,也就是這些年頭的日子,現在你學成了,可以不山了。這個徒弟跪了十天十夜,怎麽也不肯下山。師父憐其心誠,才把他留在了山上。可是,這個師父不知道的是,這個弟子是為了能夠天天對著自己的師妹,即使這個師妹不明白他為什麽偏要留了下來,可是,這個二師兄的用情已然是極深。用情深似海形容也不為過,就這樣又蹉跎了些年頭以後,這個二師兄因為犯了錯,被師父逐出了師門,然後,又被導入輪回,而他的師妹也在不久之前,也嫁與他人了。”


    在靈淮把這個不是故事的故事跟他說完了以後,唐非鈺很是鎮靜自若的對仍然閉著眼睛的靈淮又是微然一笑,含蓄的問了靈淮一句。


    “講完了?”


    心中已然是明白,這便是他過去的故事,也許並不是所有,但是,偏偏是讓他知道了些個眉目,還有過往。


    “沒有了,轉入輪回後,自是與前生盡斷,又怎麽會沒有完呢。”


    靈淮的話一語雙關,他不過就是想要提醒唐非鈺一句,放下罷了。


    唐非鈺點頭,“那我要講個問題想要請教靈淮師傅聽了。”


    “那故事裏的師父是何人,大師兄是何人,小師妹又嫁與了何人呢?”


    並非他執著,隻是因為這些事情已經是在了他的心上,若說他此生與前世已經毫無瓜葛,可是,為什麽這幾個人又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我故事裏的師父並不是耽於聚散離合之人,隻是,有些事因他而起,總要因他了了才好。”


    緩緩的睜開了眼睛,靈淮一雙亮眸如電的看向了洛陽王唐非鈺。


    “王爺又為何要沉迷一個故事裏,而不知自醒呢?”


    “噢?”


    唐非鈺挑了挑眉,隻是輕笑,嘴角微有些冷冷的笑。


    “非是我沉迷其間,隻是這故事裏的二師兄未免寥落了一些,總是覺得故事或許不該如此罷了。”


    “王府,世事鬥轉星移,與其執著於一個念頭,不如放開懷抱,你須知,世間之事強求不得,也不能求全。”


    “那如果是先生麵對一個有大恩與你的人,偏又什麽也不知情的情形之下,會不會有好奇之心呢?”


    唐非鈺不動聲色的看著靈淮。


    “師傅若是能編一個叫小王能相信的故事才好。”


    見自己的勸導無用,靈霜已經準備念靜心咒了,可是,當他觸到了唐非鈺一雙咄咄逼人的眸的時候,竟是微有些心怯之意。


    “莫不是師傅有什麽難言之隱?”


    唐非鈺已經把話點得明白了,卻見靈淮的眼色裏,竟是一點的變化也沒有,仍舊安祥寧靜。


    靈淮停了片刻後,緩緩的對洛陽王唐非鈺說道。


    “師父讓我代為謝過王爺這幾日裏的款待,師父因為有事情,已經帶了小師妹回了道觀,我留在這裏,也是為了和王爺說上幾句話,還請王爺見諒。”


    “什麽?”


    洛陽王唐非鈺沒有想到,剛聽到這消息,沉穩的眼睛竟是已經零亂。


    “什麽時候走的?”


    靈淮沒有答他,昨天夜裏庚桑子親眼見水無憂的神色萎靡,便讓他把唐非鈺送回前殿,而庚桑子則和靈霜略略的整理後,就帶著水無憂回孟峰去了。


    “能說的我已然說了,還望王爺能夠體諒。另外,師父讓我代為轉答王爺,王爺昨夜裏受了些驚嚇,其餘的並沒有什麽大礙,休息些時日,略加以調養,便不會有什麽異狀了。隻是,有些見過的,隻當作沒有見過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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