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咪,你弄疼我了……”daisy吃疼一聲,嘟著嘴,揉了揉被傅隨安不太嫻熟紮辮子的地方,那裏有一縷頭發竟打了個結。


    傅隨安籲出一口氣,不無惱自己的口氣說:“對不起,寶貝,媽咪沒有爹地能幹,媽咪隻會綁這一種辮子。”天知道她從小學開始手工勞動課從未及格過。好幾次在一旁,她就那樣瞠目結舌地看著柏謹言,擁有一雙修長厚實的男人手竟能靈巧穿梭在孩子發絲中變化出各式各樣的辮子。今天要不是柏謹言臨時被jake一早有事叫了出去,恐怕根本輪不到她這拙劣的技術手法上場。


    “不會啊,爹地一直說媽咪很厲害的,媽咪為了肚子裏小小的daisy疼好了些時候,很勇敢地把daisy生了下來噢!”貼心的小daisy摟住傅隨安的腰際,柔糯的嗓音稚嫩而可愛,紅蘋果似的臉頰一下下的蹭著她。


    愣了一秒,麵頰紅了紅,心底裏好似很多片花瓣飄落,溫暖而和煦。


    “媽咪,明晰是誰啊?” daisy一邊往嘴裏塞著粥,大口大口地吃著,一邊還沒吞下去便鼓著腮幫子忽然說著話問道。


    聞言,傅隨安怔忡了半晌,給daisy擦唇邊的手突然停滯了。這名字似曾相識,雲霧繚繞好像撥開就能看見,但她眼前卻迷霧一片,當然,她知道,這應是女子的名字。


    “媽咪不知道誒,誰跟你說起過這個人啊?”


    “爹地啊……” daisy吧唧吧唧地吃著,小臉滿是滿足,心底想著幸好爹地早上做了早飯出門。


    其實,在她小小的記憶力,她是一直以為男孩子都應該會燒菜的,而且媽咪是不會做菜的,以至於每次聽到好多小夥伴說自己媽媽昨天燒得菜有好吃時,她老是側著頭嘟著嘴想不通,燒菜不是應該是爸爸的活嗎?


    直到有一日她不經意問起,她才知道不是的,媽咪是會燒飯的,盡管她的小腦袋裏從來不曾記得媽咪進過廚房燒過飯,但是聽媽咪說,很久以前她是會燒的,可是自從爹地廚藝越來越好以後,連燒飯做菜的事情都仿佛被爹地包了,久而久之媽咪便再沒動過手。


    “爹地有一次說我越來越像‘明晰’了,是誰啊,我不是該像媽咪你嗎?難道我真的跟好多同學一樣嗎,他們爸爸媽媽都說他們是撿來的……嗚,難道我也是撿來的?”話落,小眉毛一蹙,好生委屈。


    “你不是,你是郵差叔叔送來的。”傅隨安莞爾一笑,捏了捏從小就愛胡思亂想的笑daisy的鼻尖,打趣說道。


    “哇——媽咪欺負人!我要告訴爸爸!”小daisy瞪大了黑眼珠,聞言吸溜吸溜哭起來,隨後哇哇地哭,大大的小杏眼濕漉漉的,可愛極了。


    剛巧柏謹言回到了家,一進門在玄關處便聽到了小daisy的哭聲,一探頭才發現傅隨安正哄著小daisy,而小daisy正古靈精怪地在那兒假哭。


    “別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趁我不在欺負媽咪是不是?恩?”柏謹言從容地一手抱起小daisy,挑著眉,嘴角勾笑,在她嫩乎乎的臉頰上輕輕掐了下。


    小daisy的哭臉奇跡地一下子就收了下來,隨後竟然還做出好幾個鬼臉,癟了癟小嘴咕噥抱怨道:“爹地最不好了,就會幫媽咪不幫我。”


    “小屁孩。”異口同聲,傅隨安同柏謹言相視一笑,雙雙揉了揉小daisy頭頂上柔軟的發絲。


    “明晰是誰啊?”待一起送好小daisy到了幼兒園,回到車內,傅隨安望著眼前車外掠過的風景,也是枯木滿街,車內的溫度尚暖。看著看著,她忽然問道。


    明晰。


    這兩個字迸了出來,嵌進了柏謹言的心扉,略有刺痛感,柏謹言心裏答道:“傻瓜,是你啊。”


    嘴上卻是極平淡的兩個字:“舊識,已經死了。”


    “哦,真可惜。”傅隨安耳鳴陣陣,靜靜的應了句。


    這幾日家門口總有一個人圍著圍巾戴著墨鏡在他們的窗外徘徊,也不知是用了什麽法子竟能進得了如此管理森嚴的地方,她好幾次打電話給物業讓人驅趕,可不知為何她總有一種被窺探和監視的感覺。


    “不會是你男人在外麵惹的感情債吧?”莫可可前幾天剛剛相親成功,正大張旗鼓地在公司裏發著喜帖,從前最討厭的大紅色,如今成了她覺得最喜慶的顏色,婚禮現場也正在布置,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一聽到這事,她立刻便警惕起來低低地在傅隨安耳畔提醒道。


    感情債麽……


    傅隨安腦子浮現的是柏謹言在她懷孕時蹲在自己腳邊細心給自己剪指甲的畫麵,自己懷孕期間每晚給自己按摩略有水腫的小腿的樣子,還有在她生產時一個大男人臉色鐵青泛白差點要暈厥過去的模樣……他會惹感情債嗎?


    “是男人就會,隻要他是男人。”不禁將心底裏的疑問問出口,莫可可隨口一答。


    她不信的,終於有一日,柏謹言在飯桌上突然啟口道:“隨安,我們搬家吧。”


    “為什麽?”幾乎是同一時間,傅隨安的聲音都不自覺尖銳了起來,清咳了一聲,連她都認為自己反應過了度,但心裏莫名沉了又沉,半晌,她方啟唇,“為什麽我們在這兒住得不是挺好的嗎?”


    “其實,我最近又看中了一套房子,麵積比這裏大,daisy慢慢在長大,以後活動區域還會需要更大些,我打算給她再置辦個鋼琴房和畫室,而且……”柏謹言斂下眼,語氣不緊不慢地說道。


    傅隨安亦話語平淡地反駁道:“不用了,這裏夠大了,她一個女孩子用不了那麽多的地方,而且現在家裏的房間還空出一個了不是嗎?”


    原本兩個主臥,現在都睡在一個主臥了,要是不夠大,那怎麽樣才夠大。


    女人的靈敏度在每每在蛛絲馬跡顯露時顯得極為神奇,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半夜起身竟聞到不知從哪裏飄來的煙草味,到了客廳方看見漆黑涼夜中,柏謹言身著綢緞的黑色睡衣一個人靠在欄杆上吞雲吐霧,任冷風吹拂麵頰,她眼中的側臉棱廓分明且冷沉。


    “煙……不是戒了嗎?”不知不覺輕步走到了正心神沉寂的他的身畔,她清咳一聲淡淡地問道。


    他一愣,趕忙掐滅了煙蒂,手心略不經意被燙紅了一點他沒作響,將客廳沙發上放著的薄毯蓋在她身上,攬過她的身子:“吵醒你了嗎?”


    她抿唇搖搖頭:“沒有,謹言,還記不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什麽?”


    “……”他蹙眉,靜靜地待她言。


    “我不想也不會耽誤你,所以,如果你心裏有任何的想法,你可以同我說,但是不要瞞我,好麽?”靠在他的肩上,她恍然想起自己已經習慣這個胸膛的溫暖太久了,久到忘記了,曾經他們並不是因愛而在一起的。


    那麽多年,他最怕的還是她以退為進,或是一縮到底的做法,他心房一縮,仿佛有點喘不過氣,抵著她的發頂,喉嚨微幾不可聞地哽著道:“隨安,相信我。”


    “好。”半晌,她在他懷裏輕輕應了聲。


    ……


    “為什麽不錄用我?我求‘華尊’求了那麽久,連監製剛開始都是滿意我的,到底為什麽,還是一晚或兩晚,我都可以!”


    終於還是碰上了。


    在他們雙雙一同準備帶著小daisy去兒童樂園時,那個麵紗遮麵戴著墨鏡的女子終於衝上前來,死死握著柏謹言冰冷僵硬的手腕,哽咽著嗓音淒厲地問道。


    那是一個急於有上鏡機會無處可退又默默無聞隻有幾流明星頭銜的女子最渴求的機會,而這個男人是能定她生死的,她所有的關都過了,連監製、編劇都屬意她,說她是他們等了好幾年的角色,卻不料聽聞他們的幕後老板在看過她照片時拍案而起,斬釘截鐵地說如果用她,這片子不拍也罷。那麽多年投入的人力物力,即使是資金雄厚的“華尊”也不一定吃得消,如此決絕,她聽到後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本嬌豔秀麗的麵容都慘淡了不少。


    費了好些錢和人疏通,她找到了他。


    熟稔而陌生,對他,也對他身旁的這個女子。


    心房有一處沉甸甸得緊,額頭仿佛有個地方灼燙得厲害,像極了傷口作疼,撕裂般的隱隱作痛。


    “明晰。”傅隨安喃喃地自語,渾身僵硬發冷起來。


    那的確是一張像極了自己女兒的臉,豔麗有餘,懾人心魂,眉宇間透露出幾許執拗,這張臉她是那麽熟悉,熟悉到仿佛夜夜入夢。


    是她麽,好像又不是她……


    “她不是!”柏謹言冷聲低吼道。“jake,將她轟走。”


    一手抱起小daisy,一手甩開那女子的手,反握住傅隨安,容色冷硬,眼眸深幽,大步領著他們向前走,絲毫不顧身後聲聲的乞求。


    他在哆嗦 ,盡管他力持鎮定,但她分明能感覺到那雙死死攥著自己,甚至抓疼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難得極好的陽光刺得傅隨安眼睛幹澀,眨了又眨,胸口有一個地方仿佛被潮水生生地湮滅,百感交集,她不知怎麽地竟渾身戰栗,腳底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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