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隨安深吸一口氣,意識亦漸漸變得清晰,收回思緒,正色地看著展母,略有些虛弱地對著展母溫和的笑了笑:


    “媽,您別說了,這個孩子我要……我要這個孩子,你放心,這是我和嘉瑞的孩子,我絕不會不要的。”想到展嘉瑞當時應自己的那句“我馬上回來”,傅隨安一下子潸然淚下,覆上展母實則顫抖不已的手,輕輕點點頭,嗓音因劇烈的傷心而有些哽咽喑啞,卻讓展母心裏瞬間寬慰,不禁老淚縱橫。


    “好……好……”展母年紀也大了,如今一天連逢大事,像是一瞬憔悴了下來,她對著傅隨安連連點頭,坐在傅隨安的病榻旁,全身都有些哆嗦,可還是抑製不住的複雜喜悅,隻能不停重複說,“好,好,是展家欠了你的,隨安,我們展家絕不會忘了你的好……”


    倏地,半晌,一個幽遠而低沉的嗓音響起:“你可想好了,隨安,這不是一條好走的路。”


    是柏謹言,他眸色蒼峻深邃,坐在輪椅上的樣子如隔著薄霧叫她看不真切,他問她,是真心為她,不全是自己的自私,他知道自己姐姐是為了能在兒子逝世後留個念想,想為展嘉瑞留個後,可這說來容易,做起來卻是那個留著未婚夫遺腹子的女人著實的不容易,他……不忍心。


    “……我想好了,這是我和嘉瑞的孩子……我,要留著他,看他長大。”病房裏的氣流方才似乎 因為柏謹言的一句話而變得冷滯尷尬,終於,傅隨安正色地對上柏謹言的眸子,淡定且堅韌地一字一句的話打破了這一室的凝滯。


    咯噔一下,血液仿若瞬間逆流,柏謹言不著痕跡地劇烈一顫,麵色卻如常,不動聲色地淡漠一笑,低低斂下眼神,道:“好,你想好了,就好。”


    實則不是的,在那一瞬間,他的心思千回百轉,仿佛一秒鍾回到了當年,他同她一言不合,他一時失言,急急抓著她的手想解釋:“隨安……隨安!靜下來,靜一靜!你聽我說……”


    她卻也是怒極地喊:“不——別碰我——再也不要碰我,我永不可能再給你生孩子,要生孩子,你找別的女人去生!”


    她當時如是說道,他現在在想說,他為何不讓她一步,他可以軟弱下來,他可以示弱下來,然後將她嵌在自己的懷裏柔聲說:“都過去了,我不會再錯待你了,我隻要你明晰的孩子足矣了,即使你我除了盛兒再不可能有其他的子嗣,也無關係……”


    然,他趙鈞默曆曆在目,猶在耳畔,當時卻是說了另一番話,他竟是對她說:


    “莫用你提醒,明晰,你亦生不出孩子,從盛兒出生的那天起我便沒有指望你能再為我生孩子……”


    一瞬落子,片刻不得,無法反悔。


    今時今日,當他們重聚,他的明晰還是和當時一樣倨傲倔強,卻不再是為了他忍痛堅忍了……


    再呆不得了,他捂著自己又有些作疼的胃部,不顧醫生的住院挽留,用盡最後一點點冷靜出了醫院讓司機帶他到了一家咖啡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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