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篝火盈盈,大月亮被彩雲遮上,真是不敢看人間煙火,誰讓師爺劉大貓帶著所剩無幾的幫眾,聚集在過火旁,一道道目光如削鐵如泥的匕首,全都唰唰的飛向毛豆豆。


    毛豆豆晃著小身子,走一圈兒看著眾人,最終停在劉大貓眼前:“你也覺得是我害了山寨?”


    劉大貓咬著牙,就是不說話。


    毛豆豆點點頭:“那你說,如果真是我,我還回來幹啥?”


    劉大貓一瞪眼:“我知道你回來幹啥?哦!你是來看笑話的!”


    “我真閑了!來看這笑話!”毛豆豆冷笑道:“不管你們相不相信,我隻能說我從來沒想過害大家!反倒是為了救山寨,才來到這兒的!雖然說是晚了一步……”


    不對!毛豆豆突然一驚,轉頭看向周蔚然,見周蔚然也是皺了眉!看來這種想法不是隻有她一個人猜到!但滋事甚大,毛豆豆也不敢輕言,轉回頭看著師爺劉大貓,說一句:“師爺,你相信我一次,半月前的屠殺,真的不是我挑唆的,帶兵前來的,也不是寶軒王。”


    “怎麽不是?!”劉大貓大吼一聲:“那寶軒王自己都說了,他得到消息,咱們劫了官鏢!還劫過葉家少二夫人!百般羞辱,嚴刑拷打!所以要鏟除我們龍吟幫!小妞子,咱們可真對你拷打了?你在這兒那麽久,咱們兄弟好酒好肉待你!你走的時候還胖了一圈兒!你居然……”


    “都說不是我了!”毛豆豆真是有理說不清:“我特麽把心掏出來給你們看行嗎?草!”


    “行!”師爺一揚手:“就拿你的心看看,是不是真的那麽黑!”


    唰!山賊手下大刀相向!不料身後的周蔚然卻長指一伸,也不知道彈了一塊什麽東西出來,“叮”的一聲與那大刀相撞!聲音之清脆,震的人耳膜直疼!可那塊東西落地,卻趁著篝火熒熒發亮。


    “啥玩意兒?!”劉大貓瞪眼瞧,小山賊則拾起來看,見是塊兒小牌子,金邊玉石好生漂亮,上麵還刻著字,隻是自己不認識,便遞給師爺說:“是塊兒腰牌。”


    劉大貓拿在手裏看,就在瞧見那牌子上的“周氏”二字後,眼眸一怔又反過來看!再見那牌子上三個大字:“聖十九”。


    劉大貓張大了嘴,抬眼又看周蔚然的臉,半晌才驚呼出口:“寶軒王?!你是寶軒王?!你怎麽能是寶軒王呢?!”


    說完就竄去白天守門的呆萌山賊眼前,一拍丫腦袋:“你個二傻子!你不是說他是葉無落嗎?你是不是瞎!”


    呆萌山賊委屈一張大臉,指著周蔚然說:“他那麽好看!穿的也好看!大高個兒,又有錢!總是笑眯眯的,一笑比女人都漂亮!他不是葉無落,能是誰啊?老大每次念叨小妮子,都說她嫁了個神仙一樣的家夥,我哪兒知道這小妞子身邊,還有別的主啊!”


    周蔚然微微側目,湊過毛豆豆耳邊,隻問一句:“龍大每次念叨你?花大小姐,你還真招人啊!”


    “你閉嘴!”毛豆豆白他一眼,上前對劉大貓說:“師爺,這回你該相信了吧?那上山的人,不是寶軒王,你們都被騙了。”


    劉大貓顫抖著手托著腰牌,半晌才大喝一聲:“都把刀給我收起來!”


    稀稀落落的幫眾把刀放下,劉大貓才將腰牌扔給周蔚然:“盡管不是你們,咱們也不歡迎你回來,你走吧!”


    毛豆豆這就不懂了,一把拉上劉大貓手臂:“為啥?!”


    劉大貓雙手握拳,背對著毛豆豆,那越發單薄的肩膀上下抖著,道一聲:“那麽多人都沒了,留你在這兒幹什麽?”


    這問題好,好到讓毛豆豆無言以對。


    幫眾散去,篝火啪啪的爆著火花,原先都是夜半跳舞喝酒,耍拳練刀的人,現在竟然早睡晚起,砍柴采果,毛豆豆心下滴血,卻不禁嗤笑一聲:“‘龍吟幫’變‘蟲頭村’了,我還真是頭一回聽說,山賊的斬肉刀,還能砍柴……”


    周蔚然悄然來到毛豆豆身邊,攬上她微微顫抖的肩膀,竟說:“若你還想他們心安,就下山吧。”


    毛豆豆微愣:“你咋也這樣說?!我不走!”突然又想到什麽,便問:“你跟我說實話,你那四哥是不是提前動手了?!”


    周蔚然搖搖頭:“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毛豆豆驚言:“除了你那看不慣這看不慣那的四哥,還有誰會想鏟除山寨?!肯定是那析親王,他不守江湖規矩!說殺就殺!”


    這次周蔚然笑了:“難道大開殺戒之前,還給他們唱個曲兒不成?”


    毛豆豆一屁股坐上草垛子,氣的狠踹了草垛幾腳:“那不是析親王,還有誰會對他們下手?!八十條人命啊!開什麽玩笑!”


    周蔚然也坐去她身邊,抓著她滿是幹草的小手:“還真是有別的人會。”


    毛豆豆一怔,忙坐起身子:“誰?”


    周蔚然輕輕一笑,抬手墊上腦袋,瞧著璀璨星空:“‘影’宮。”


    “‘影’宮?”毛豆豆費解:“你快拉倒吧!誰不知道這龍吟幫本來就是‘影’宮的人,他們自己人殺自己人,那不是有病嘛!”


    周蔚然側臉瞧著她:“你好像什麽都知道。”


    毛豆豆冷哼一聲:“那當然!我可是百事通!”


    “那百小姐,你可知道‘影’宮是如何對待廢棄的手下的?”


    “廢棄的手下?”毛豆豆想了想:“你是說,這些幸免的幫眾嗎?”


    周蔚然點點頭:“其實半月前屠殺龍吟幫的人,我並不知道是誰,但隻要‘影’宮知道了山上的事兒,龍大他們,就絕對活不了。”


    毛豆豆渾身一顫,驚恐雙目對上周蔚然:“難道……難道‘影’宮會……”


    “無功者,殺無赦。”


    周蔚然六個字,毛豆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當即站起身就要告訴師爺,周蔚然忙勾上她後領子:“還用你去說嗎?他們早就知道了。”


    毛豆豆一顆心都擰成了麻花!這都哪兒跟哪兒啊?!當即轉回身就瞪上周蔚然的璀璨星眸,大喝道:“你再說話大喘氣兒,我現在就對你殺無赦!”


    周蔚然無奈,解釋道:“龍大知道戰敗者,‘影’宮絕不會再用,可龍吟幫受製於‘影’宮,龍大有斷腿之辱,卻鎮守烏峽山不走,真真是條漢子,寧做死士,不做逃兵。‘影’宮心狠手辣,戰敗者,背叛者,絕不會留用,龍大趕你走,想必是怕你留在山上,會有危險。”


    意外的,毛豆豆被釘在原地!嚇傻了一般渾身發顫,周蔚然也驚著了,忙撫上毛豆豆雙肩,怔怔瞧著她呆滯的小臉:“丫頭,這是怎麽了?”


    毛豆豆幽幽抬起臉,那眸中一大把淚水不自覺的流下:“你說‘影’宮心狠手辣,對戰敗者……還有……背叛者,絕不會心軟,也會殺無赦,是嗎?”


    周蔚然不知道這話什麽意思,半晌才點了點頭。


    毛豆豆突然大哭起來,手足無措的原地打轉,良久才顫抖著雙手抓上周蔚然雙臂:“怎麽辦……嗚嗚……怎麽辦,死狐狸,死狐狸他……”


    ……


    “流雲島”雲霧環繞,七分在地,三分衝天,高山搭雲端,四海藍過天。


    海船幽幽劃破海平麵,海風帶著獨有的鹹腥味兒,撩繞著鼻尖跳躍,葉子涵小臉上嗤嗤笑,讓此次出遊顯得更加歡樂。


    然,納蘭將軍卻覺得遺憾,如此好的景色,析親王卻因為公務不能來,實在是可惜啊!


    葉無落站在船頭,手裏一直撚著牛角梳,葉無塵走到他身邊,不知多少次的將葉無落從頭到腳看一遍,這也是在他放棄毛豆豆後養出的習慣,雖說不太適宜,可葉無塵就是禁不住端詳葉無落的一切,好給自己一個鑽牛角尖的借口,提醒自己,輸給這樣一個人,一定有它的道理。


    葉無落儒雅至極,絕美的臉上總是掛著那抹意味深長的微笑,深者醉,淺者迷,狹長美眸閃著萬種光,誰人看都不一樣,你永遠猜不透,也搞不懂這種眼神,隻因看上一眼,反倒會被他吸引了去,再沒心思去猜他,隻想著多看一眼,便是福氣了。


    “這樣盯著人瞧,是跟她學的?”葉無落斜過美眸,對葉無塵道一句。


    葉無塵吹著海風,輕笑反問:“你說誰?”


    葉無落微微側目:“此番貧嘴,也是跟她學的?”


    葉無塵揚揚小下巴:“你猜?”


    葉無落彎唇而笑:“這次像了。”


    牛角梳被葉無落擦的明亮,若是把上好的古玩串珠,這樣的成色也算是盤出來了!葉無落小心將梳子放好,卻無意間瞧見不遠處的“流雲島”上有大一片金黃色,不禁仔細瞧著,淡問:“那裏,是什麽?”


    葉無塵望過一眼:“是桂花。”


    葉無落臉上終於露出一抹自然的笑顏:“下月,就是八月了。”


    葉無塵微有失落,卻不表露,帶著唇角微笑,道一句:“八月桂花最好,大哥可以帶……她來。”


    船舶靠岸,碼頭是霍家的,霍家夥計一看是葉無落來,十分客氣的迎上:“葉少爺來,怎不事先說一聲呢?”


    葉無落笑臉迎人:“隻是遊玩罷了。”


    那夥計是新來的,卻認識葉無落,這也夠驚奇的,葉無塵留了個心眼兒,隨口問一句:“小哥眼生的很,卻知道葉家大少爺,可真難得。”


    夥計眼珠子一轉,堆笑說:“葉家大少爺,誰不知道啊!隻看少爺好麵向,就八九不離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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