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代會已經進入了候選人名單醞釀階段,這時段既關鍵也不關鍵,就看選舉複不複雜了。如果候選人威望比較高,或者沒有強力的競爭對手,或者整個會議期間沒有意外的雜音,那麽,候選人名單的醞釀完全就是走走過場罷了。假如選舉有可能出現意外,就是說差額可能被選上、或者會出現新的候選人提名,並且這被提名的人實力很足,那這候選人醞釀階段就是關鍵時期了。


    一般來說,這時候的會議會特多,一個接一個,沒有計劃與安排,臨時會議經常就突然召開了,主題隻有一個,反複對各團負責人強調,必須保證選舉成功;再就是,各團團長及主要領導,這時是顯示威信的時候了,他們在自己的團的會議上,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示決心,然後感染每一個代表,“我們必須按組織意圖選好舉。”至於他們內心是怎麽想的沒人說得清,但是,在會議上,他們是堅定的、果斷的、真誠的。對下屬代表們的要求也是很嚴格和清晰的,“我們團不能出問題。”至於其他團出不出問題那就不是我們的事了。第三,這時,大會的主要領導成了大忙人,他們會在此時特別地重視每一個團,每一個代表,如黃庭宏與蔡立峰這時必須到各團去,必須對代表們說明白,選舉成功的重要性。所謂成功,那就是說完全按組織意圖選舉了。


    這次候選人的醞釀是典型的關鍵時期,會議特別的多;各團主要領導反複強調了紀律;黃庭宏與蔡立峰也不停地到各團參加討論。


    今天宋剛已經兩次通報了蔡立峰省長會來本團作指示,雖然時間已經到吃晚飯的時候了,可大家還是耐心地等候著。一省之長耽誤一下大家吃飯也不是什麽大事。


    “領導就是忙哈,不知被那個團拖著作指示不放。小萬,你們幾個去打聽打聽看,省長到哪裏了?”宋剛說。


    人大主任忙說:“我剛剛了解了情況,他現在還在萬山市講話呢,可能還要半個小時才來得了。”


    “喔,還要半個小時呀?我們是繼續討論,還是隨便聊聊?”宋剛微笑著追求大家的意見。這種情況下,代表們會很輕鬆地說,隨便聊聊,隨便聊聊吧。有時,個別領導會問一問,還要不要討論討論?這時,眾人會說,討論都已經討論透了,沒必要再討論了,我們按上麵的要求選舉就是了。很多人附和道,那是那是,我們團是不會出問題的。


    今天宋剛征求意見的話一說,大家基本上還是這模子,說,,我們按上麵的要求選舉就是了,我們團是不會出問題的。


    其實,清江團是很可能出問題的,為什麽?因為宋剛就是清江團的一把手,其他團還在這裏醞釀提名他做候選人,我們自己團怎麽能沒動靜呢?雖然宋剛一再強調我們清江團要講政治,可眾代表想,最多我們不聯名就是了,一旦被人家提名了,我們投票那是一定得投滿票的。


    “那就隨便聊聊吧,”眾多代表表達完自己的意思以後,王毅蘭市長看著宋剛,笑著說,其實也是總結性的做了結論,“再討論也就是幾句原話,沒必要再議了,隨便聊聊好,今天大家都辛苦了。”


    王毅蘭市長是最希望出問題的,他多麽希望宋剛早早高升羅。宋剛在清江一天,他王毅蘭市長就隻能老老實實做永遠的配角而已,宋剛不走,王毅蘭市長也就沒出頭之日。因此,他內心有著渴望,渴望宋剛成為候選人,成為副省長。反正一條,那就是讓宋剛離開清江。


    既然市長也說隨便聊聊,大家再一次眾口一詞了,“隨便聊聊。”


    在清江市的人大代表裏,有個姓薑的農民算得上是清江團的開心果,他一有空隙就會把大家逗樂的,笑話呀、趣聞呀,就是一樁聽膩了的陳年舊事,隻要一經他口一說,立馬就變成一樁趣事,味道還很足的,因此,每次開會,很多人都很喜歡與他逗樂子。


    “老薑,講講你老扒灰的事聽聽。”有人已經開始對薑代表說話了。


    “噢,你王俊想學學扒灰的本事喲。告訴你一個訣竅,扒灰要有幾個能耐,一要呷得苦,二要霸得蠻,三要經得打,四要臉皮厚。我看你老王四樣本領都差不多了,可以扒得灰了。”姓薑的代表說話總是一副認真的樣子。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王俊笑完,對一個姓肖的代表說:“老肖,你也是呷得苦、霸得蠻、經得打、臉皮厚的人羅?你不會也是老薑的徒弟吧?”


    姓薑的代表說,“噢,你說老肖啊?他的這四項功夫都比你差呢。不過,有時候扒灰很容易,老肖就不是他要扒的灰,而是他媳婦送上門讓他扒的。老肖,是不是這麽回事呀?”


    “你老薑豬嘴裏吐不出象牙來。你才扒灰呢。”那個姓肖的回答說。


    薑代表嗬嗬地,接著說:“老肖你也別害羞,扒了就扒了唄,又不是你的責任。我說個笑話吧,有個傻女婿,他媳婦為了讓他長長見識,便讓他把見到的事記錄下來,好讓她父親高興高興。傻女婿一聽覺得老婆講的有道理。到了山上,看到了一灘水,便記錄下來:‘山上發大水。’接著,他又看到一隻伸著舌頭的狗,又記錄到:‘惡狗伸舌頭。’不一會兒,又看到一隻老牛和小牛在吃青草,他又記錄到:‘大牛欺小牛。’最後,他又看到一隻豬從兩頭牛身旁路過,便記錄到:‘母豬來勸架。’傻兒到了嶽父家後,嶽父就問他都看到了些什麽,傻女婿說道:‘山上發大水。’嶽父聽了,嚇得把舌頭給伸了出來。傻女婿接著說:‘惡狗伸舌頭。’嶽父聽後,十分生氣,便要打他。傻女婿又說:‘大牛欺小牛。’嶽父聽後,更生氣了,便打起他來,這時,傻女婿的母親見了,便勸到:‘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傻女婿最後道:‘母豬來勸架。’老王啊,這樣的兒子,你想不扒灰都不行啊。你不扒,媳婦也會送上門來讓你扒的。老肖就是這樣扒起灰來的。”


    眾人聽薑代表講笑話總是與眼前具體的人聯係起來,這笑話的味兒又足了許多,大家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薑代表說笑話是個可以不休息的人,講個三天三夜都不打瞌睡。雖說薑代表年紀已近六旬,但喜歡女人的天性仍然保留著,他見眾人笑,特別是有個叫王靜的女代表笑得直呼肚子痛,心想,我再說個笑話吧,逗大家樂一樂。


    他說笑話有個特點,就是自己不笑,他看了看王靜,又看了看其他人,接著說:“我想起這傻女婿呀,再講個吧。王員外有個傻女婿趙一,這天正趕上王員外六十大壽,在家老婆特地交待他,讓他在路上學幾句好話,趙一點頭明白了,踏著和煦的春風出發了。走到一片小樹林,看見一個獵人剛進林子,剛才還唧唧喳喳的鳥兒,頓時變得靜悄悄的,於是獵人說:‘一人進林,百鳥不語!’趙一覺得這句話不錯就記住了。繼續往前走,來到一條小河,橋已被大水衝走了,隻剩下一根獨木橫在上麵。這時一個老婦很艱難的過了橋,回頭看著橋說:‘雙橋好走,獨木難行!’他覺得這句比剛才那句更好,便也記住了。過了河來到一個小村莊,一個老農正拿著叉子對著一隻齜牙咧嘴的獵狗吼道:‘母狗,母狗,你再齜牙——我給你一叉!’趙一這下可樂了,罵的真爽!當然也記住了。就要到嶽父家了,他有些緊張,還特意將那三句話念了幾遍才放心。傻女婿剛要進門,那些前來賀喜的親戚朋友都知道趙一是個膿包,所以一個個都不吭聲,等著看他的笑話。趙一剛進門,見大家剛才還有說有笑的,突然變的安靜下來了,想起了第一句話於是脫口而出:‘一人進林,百鳥不語!’眾人聽後煞是驚訝,心想,這趙一原來不蠢啊,因此,大家不敢小窺趙一了,於是,一個個都笑著臉迎了上來。王員外一見傻女婿今天表現不俗,心裏很是高興,不過還想考考他,於是吃飯時惟獨趙一隻有一隻筷子,趙一不高興了,心想,怎麽就給一隻筷子呀!恰好想起了第二句話,他就說:‘雙橋好走,獨木難行!’老丈人這下真傻了眼,心想,咦?這女婿原來是個聰明人啊,竟然說著這等話出來,不由得咧嘴得意地笑了起來。旁邊嶽母正偷偷笑王員外被傻女婿給難住了,她這一咧嘴,不小心被趙一看見了,於是趙一對著嶽母來了一句:‘母狗,母狗,你再齜牙——我給你一叉!’王靜代表,你沒有這樣的女婿吧?”


    王靜代表也是大山裏的野貓,哪會被薑代表難住?她說:“薑代表,等會你家傻女婿就回來叫你吃飯……。”她的話還沒講完,門口就有幾個聲音壓低著說:“來了,來了。”


    王靜代表還沒反應過來,以為是門口的人也是在開玩笑,就說:“薑代表,你家傻女婿請你吃飯來了呢。”


    “啊?誰請吃飯啊?要我請你們吃飯吧?好的,好的,宋剛,今天這晚飯,就由我請了吧。請清江團吃頓飯,應該,應該。”蔡立峰一進門聽見王靜代表說請吃飯,他也沒弄清是怎麽回事,接口就說了這幾句話。


    眾人想笑,可沒人敢笑,就連薑代表也縮了縮脖子,盡量別讓蔡立峰省長看見了。王靜代表更是心裏打鼓,生怕他知道她說了他是傻女婿。


    可是,蔡立峰省長為了體現一個親民倆字,對王靜代表說:“好像說要我請客的是您這位女代表吧?應該,應該,耽誤大家的晚飯時間了,該由我請客。哈哈,大家說是不是啊?”


    領導問是不是,眾人按理是會要齊聲應道:“是。”可是,他說他耽誤了大家的時間,所以才請吃飯的,因此,這“是”不能回答。蔡立峰省長看大家隻是微笑著都看著他,沒人說話,心裏很有種在南天門的感覺,輕飄飄的,有種高處不勝寒的滋味。


    這滋味很受用,當官人獨有的滋味兒。你想,在一個百人、千人、萬人的場合,你一出現,齊颯颯一百對、一千對、一萬對眼睛用仰慕的、崇拜的、熱烈的眼神望著你,什麽感覺?你能不飄?不可能不飄,雲裏霧裏的,暈乎乎,多美的味兒!所以,這麽多人都想當官,在人們的想像中,這滋味是很美的。


    當然,這種滋味,這種感受並不是總能保持的,這興奮點會隨著時間的消失而變高,所以,這刺激也需要也來越大,那就迫使大家不斷地追求升遷,才能滿足著興奮。有的人說這很像吸毒,吸得越久,量也就越大,不增加劑量就不過癮是一個道理。


    蔡立峰看著眾人都站立著,他被宋剛引到自己的位子上,在坐下之前,用他一雙用力的大手一壓,“請坐,請大家坐吧。不好意思,耽誤了各位代表的時間。宋剛書記,討論得差不多了吧?”


    宋剛忙說:“討論很熱烈,也很充分,現在就等您領導作指示了。”


    “嗬嗬,什麽指示羅?我這省長是人民代表選出來的,我這就是來接受各位代表的監督,也是來聽去他家意見和建議的。大家隨意,別把我當成什麽領導,有什麽意見隨便提。”蔡立峰省長很親切地說。


    蔡省長的眼睛開始尋找發言的人了。


    在他自己做指示之前,必須有個鋪墊,有代表們先說說。當然,這說是有規矩的,誰發言,講什麽,那都是已經安排好的,不是誰想說誰就能說的。


    今天時間緊,沒浪費的本錢了,所以,這說話權,宋剛自己掌握了,他恭維了幾句蔡立峰之後,就說:“我們的討論已經討論完了,請省長指示吧,大家都等著您指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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