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興福突然得病住院了。他自然不會住進人民醫院的老幹病房,因為那次局長和院長打架之事,罪魁禍首就是他。第二人民醫院的病房太差,醫術也不行,他也不想住。中醫院就更不好住了,病房陳舊得連廁所還是公用廁所。最後,他不得不選擇了醫科大學的附屬第一醫院老幹科。


    他剛好夠條件,副廳。


    既然是副廳級幹部住院,那市委、政府、人大、政協四大家的人總得禮節上要過一過。汪少華帶著秘書長歐陽誌勇代表市委來看了看這位“老幹部”,肖策良因為“忙”就沒有來了;人大的焦興應該來看看下屬,沒法回避,他倒是把一大幫的副主任們、各委、辦的一把手二十幾個人都帶來了,表示重視;政協的郭開興同病相憐,也是病懨懨的樣子來相憐了一番,但他們本就不是一路的人,來相憐,也隻是表麵上安慰安慰而已。


    政府,政府也得去的呀,四大家的一家嘛,總不可能少了一家。常務副市長王可欣明確表示,我才不去呢。那天王興福罵她這麽惡毒,她不去誰都理解,就是王興福死了,她也不會去參加他的追悼會。


    宋剛說,常務副市長王可欣守家,我們其他所有副市長們都一起去看看吧,大夥兒還得準備一點慰問金,各人拿各人的,別互相攀比喲。


    他最後那句話差點把人逗笑了,誰攀比誰呀?王興福病了我們能去就不錯了,還會攀比誰的紅包大?


    都以為是開玩笑,可宋剛的確不是開玩笑,他的紅包夠大的。多大?三萬塊錢。韓斌嚇了一跳,怎麽給他三萬?宋剛笑笑,說:“錢乃身外之物,這三萬也不是我的,我代別人送的。”


    韓斌不理解,送這麽大的紅包,那是啥意思?其實,這是王興福買秋妹的三萬塊錢,宋剛幫秋妹還的。他想,秋妹還年輕,天真無暇,別讓她心理上留下個陰影。


    那天宋剛把秋妹解救出來後,不久就約見了秋妹。宋剛說:“你離開王興福吧,他給你爸的三萬塊錢我替你還,等你發財了那天再還給我。我現在安排你個地方工作,你要是做得好,每年三萬塊錢還是能賺到的,要是做得出色,說不定還不止這數字。你去不去?”


    秋妹一聽,眼淚就出來了,說:“我怎麽感謝你呢?您救了我和貴生的命,我一輩子也還您的債不清呀。”


    宋剛說:“沒什麽債不債的,哪來這麽多債?要是一輩子這也要還、那也要還,那人還講什麽情與義呢?你爸、你媽的債,你怎麽還?很多東西不是還不還的事,有困難了,我能幫你就盡力幫,我有困難了,你又幫幫我,這才是朋友嘛。所以,別再記著這些了。我安排你去興國重工工業公司,你去找劉罄,也就是他們公司的老總。我寫個條子給你,明天你就去報到,你誰也別告訴。噢,還告訴你老爸一件事,就說這三萬塊錢的事你已經還給王興福了。再就是,貴生的事,他可能要坐一兩年的牢,你等不等他?”


    “我等他,……就是怕他不要我了。”秋妹說。


    宋剛說:“患難見真情嘛,你又不是為了享受榮華富貴做那事,你也是一片孝心嘛,他慢慢會想通去。等他判了以後,我們一起去看看他,好不好?”


    秋妹自然很高興。第二天,她按照宋剛的意思去了劉罄那裏,劉罄也可憐她,安排她做倉庫保管員,事不是很累,薪水還可以,比一般的普工要強。


    宋剛帶著那群副市長們轟轟烈烈的去看王興福了,這並不是要氣死他,而是宋剛也需要擺顯擺顯,警告警告王新福了,他最近的事做得已經很出格,再出格的話,國法也不可能容得他了。


    宋剛帶著一群副市長們來看他,王興福心裏“咯噔”一下,心想,克星到了,既然來了,他立即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宋剛等“安慰”著他,誰都知道,王興福的病並不很重,當然,隻有宋剛知道,他是在裝病。


    “謝謝你們,老遠來看我。我知道你們現在很忙,何必耽誤事呢?特別是宋剛市長,您現在的擔子這麽重,還興師動眾的都來看我了,感謝,非常感謝。”王興福說,聲音微弱,似乎突然衰老了五十歲。


    宋剛說:“興福主任,我們本來早些日子就要來看您。聽說您病了,我們也很著急,可就是難得湊巧,不是我沒在家呢,就是他不在家,總是湊不齊,今天好容易湊齊了,本來我們一個不少的來看您,可是出門時又有事,就隻好把王可欣留在家裏了。您不會怪我們來遲了吧?”


    王興福說:“哪裏,哪裏?你們都很忙,感謝了。真的,我內心很感動,還是老朋友有感情呀。唉,我這病呀,這次隻怕是難得好了。唉,人一輩子,為了啥呢?辛辛苦苦一輩子,剛剛得到組織的照顧,可以讓我休息休息了,沒想到,身體又不行了。”


    宋剛心想,你這病呀,醫生是沒法治的,等會我給你治治,也許效果還會好一點。


    他說:“興福主任,千萬別這麽想,現在的醫療水平高,您住幾天也許就好了,別灰心。聽說呀,人得病了,最怕自己沒信心,這治病呢首先必須自己有信心,病才好得快。這樣吧,您好好在這裏療養,多住些日子,我們也不多打擾您的休息與治療。我們也沒買什麽東西,各人都準備了一點小意思,您想吃什麽您自己買吧。”說完,他向黃濤使了個眼色,黃濤立即把紅包送上,其他的副市長和政府辦公室的主任、副主任們都把自己的紅包送上。


    王興福想推辭,可這些人“實心實意”地硬塞在他的手裏,或者枕頭下,他也沒辦法,嘴裏不停地說:“謝謝,謝謝。”


    看看都拿完了,宋剛說,你們在外麵等我一會吧,我還想和興福主任說幾句體己話。等所有人都走了以後,宋剛拿出自己的紅包,塞在王興福手裏。


    王興福一看,厚厚的一紮錢,他驚呆了,不知這是什麽意思,半天才問:“這……這是?”


    宋剛笑了笑,說:“這是看病的紅包錢呀,三萬。”


    王興福沒法理解,憑啥?宋剛送這麽多錢給他,這不符合道理呀?他疑惑地說:“這……這麽多錢,市長,不是開玩笑吧?”


    宋剛說:“興福兄,這錢是您自己的,您心裏有數,您就放心收下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到處為止吧,過去的事就一筆勾銷了,今後重新來過,您看,行不行?”


    王興福愣愣地看著宋剛,如見鬼魅,似乎,眼前的宋剛不是人,是鬼、是神,什麽事都知道似的。他驚恐地看著宋剛,說:“你……你都知道了?你想把我怎麽處置?”


    宋剛正色地說:“興福兄,我宋剛不想為難你,剛才的話都是實話,說了一筆勾銷就一筆勾銷。你別緊張,這三萬塊錢是秋妹還給你的,到此為止吧。你說我‘都知道了’,我不是神仙,不可能都知道,我也沒心思想都知道,但你最近做了些很出格的事,趕快自己擦幹淨了吧,別到時再弄出什麽事來。你以為我們之間有生死仇恨,可我,從沒想和你鬥,也沒跟你鬥,別再胡思亂想了。”


    王興福怔怔地,不知道說什麽好,半天才說一句:“你真的不會整我?”


    宋剛說:“我為什麽要整你?興福兄,假如我宋剛真個和你鬥,你現在不是在病房,你是在牢房。”


    王興福說:“什麽意思?”可他話一出,後悔了,這不是明擺著嗎?還要問?忙說:“謝謝,我知道,我鬥不過你,我認輸。”


    宋剛說:“今天我來,我就是來化解我們之間的矛盾的,按你的說法,也就是化解這‘凶’的。其實,你有高血壓病,這沒錯,但是,現在你的血壓並不高,基本正常,嗬嗬,算命之術你也信?”


    王興福瞪著一雙大眼,“你……你,這也知道了?”


    宋剛當然知道,知道的事還多著呢,隻是他每一一說出來。那天,他給肖梅打電話,不久,肖梅就把他的事了解得一清二楚。


    宋剛說:“別信什麽瞎子的話,還是聽我的吧。興福兄,我宋剛今天既然是來化解我們之間的矛盾,那我就說實話吧。我們之間沒有競爭關係,我任市長。連我自己也沒思想準備,沒在這上麵下什麽功夫,宣布時,我自己還有點莫名其妙;你安排人跟蹤我,記錄我和誰誰吃過飯,喝過茶,哪個女人到過我那裏;散布謠言說我貪汙的事,養情人的事;你和仁和公司的事;你在梅縣的事;你和秋妹的事,就更不要說了。其他還有,我就不一一說了,你自己心中有數,哪一樣你扛得起?這些,涉及到我個人的,都過去了,一筆勾銷了,什麽也沒發生一樣;涉及紀律和法律的事,你自己去處理吧,擦幹淨,重新來過。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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