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肅既然已想明白,六兮的事情不能全然按照她的想法做,不管她對顧南封有多愧疚或者有什麽責任,都不是以自己為代價來報答。


    所以他當即就帶了安公公以及侍衛直奔封府,今日必須把六兮帶回宮中。否則以現在顧南封的心計,六兮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隻怕再晚些就真的被攻城略池了。


    當皇上親自帶著侍衛進入封府時,嚇的整個封府的人都噤若寒蟬,跪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安公公大聲嗬斥道


    “顧南封呢?不來接駕,好大的膽子。”


    肅靜,一片肅靜之後便見到跪在最前麵的那老管家瑟瑟縮縮的說到


    “回皇上,封少受了重傷正臥床不起。”


    “帶路。”


    “是。”


    老管家見到這個陣仗,雙腿發軟著爬了起來,險些站不穩,踉蹌著在前麵皇上與安公公去顧南封的院落。


    其他侍衛被皇上留在了外麵守著。


    待他們走到顧南封的院落,老管家本想說話通報一聲,但是被皇上製止,示意他直接開門進去。


    “是,皇上。”老管家無奈,隻得在沒有任何通報的情況下,直接打開了顧南封臥房的門。


    而臥房裏麵,六兮剛給顧南封喂完藥,正扶著他躺下,這本是最普通的動作,但此時,六兮忽見門打開,而寅肅竟奇跡般的站在那門口,她一失神,整個人便順著顧南封的體重而壓了下去,堪堪摔在他的胸、前。


    門外的寅肅並不知情,他看到的是六兮臥在顧南封的胸.前,兩人舉止曖昧而親密。那一刹那,像是有雙手扯著他的心髒,全身都冒著怒意,恨不得一腳上次踹開顧南封。但是在顧南封的麵前,他需要維持最正常最威嚴的姿態,所以他隻是默不作聲的在袖子底下握緊了拳頭,麵色卻如常的看著前麵兩人驚慌的分開。


    六兮定睛一看,確實是寅肅,不是眼花,她第一反應是高興,從顧南封身上爬起時,直奔門口的寅肅,頗為興奮道


    “你怎麽來了?”


    若不是礙於安公公也在場,她已擁抱住他。


    寅肅渾身都僵硬,但見六兮的笑靨,強壓下剛才陡然升起的怒意,伸手握住了六兮的手答道,


    “來帶你回宮。”


    他盡量控製自己的語氣,可六兮依然在他牽住她的手,在他開口說話時,感受到了他熊熊的烈火。


    “我們去外麵說。”她想帶寅肅到一旁,避開顧南封。


    她往外走,但寅肅巍然不動,把她又拉了回來,


    “有話在這說。”


    六兮隻得作罷,用極小的聲音在他耳邊說,


    “你答應過我的,他的傷一好,我馬上回宮。”


    “他的傷若一輩子不好,你便一輩子守在這?他若真要人照顧,我馬上派最好的禦醫過來日夜輪番照顧他,不差你一個。”


    “他的傷已好大半,很快就會康複。”六兮不知寅肅這又是鬧的哪一出,最近外間的傳言,她也有所耳聞,隻是那些在她看來是無稽之談,難道寅肅相信?


    寅肅冷冷看了她一眼,


    “怎麽?不舍得離開?”


    “阿肅?”


    寅肅附身在她耳邊說到


    “是你自己跟我回去,還是讓侍衛護你回去?”


    --


    他的話充滿了威脅,不給她任何開口的機會,見他如此,六兮的脾氣也上來,


    “我現在不會離開。”


    “好,很好。”寅肅怒極反笑,他轉身看了一眼安公公,嗬道


    “還愣著做什麽?”


    安公公被嗬一聲,馬上明白皇上的意圖,這是要強行押兮妃娘娘回去啊。安公公雖不想違抗聖意,但皇上要真強行把兮妃娘娘押回去,以她的脾氣,兩人又不知要鬧成什麽樣,有話好好說不好嗎?


    皇上平時頂頂精明的人,但是隻要遇到兮妃娘娘的問題,則會理智全無。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再次感歎下人難做。


    迫於聖威,他隻得去把侍衛叫來。


    一眾侍衛排排圍在顧南封的院落,寅肅一聲令下


    “帶兮妃娘娘回宮。”


    “皇上?”旁邊的六兮沒想到寅肅會來真的,不可思議看著他,不由自主做出了抵抗的姿勢。


    而那些侍衛與安公公有一樣的躊躇,不想強硬對待娘娘,怕弄傷了她,回頭罪責還是他們的。但是又不能指望著娘娘自己主動跟他們走。


    他們正猶豫著,見安公公朝他們使了個眼色,意思是皇上這會兒正盛怒,還是按照他的意思辦吧。所以他們上前圍在了六兮的身前


    “娘娘,請。”


    六兮對他們的話置若罔聞,根本不放在眼裏,隻是盯著寅肅看,想看清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但是寅肅沒有再看她一眼,直接轉身便準備離開。


    侍衛見皇上準備他們,他們也隻能動手“請”娘娘回宮了。


    他們還未真正的動手,忽聽身後的房內傳來一聲悶響,噗通一聲,似什麽東西摔倒在地,之後便聽到一聲虛弱無比的聲音在喊


    “劉玥,別走。”


    是顧南封,他見侍衛要待劉玥回宮,情急之下從床上摔了下來,全身劇痛,聲音也變的薄弱。


    六兮本能的轉身跑去扶顧南封,本已快好的傷,別再摔出好歹來。她跑的很快,侍衛又不方便去強硬拽著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離開。


    再看皇上的臉色,已由剛才的冷峻變成了鐵青,雙目如冰寒看著屋內六兮小心翼翼的扶起顧南封。


    如果說之前民間的傳聞,他完全不信的話,那麽此趟來了一次封府,眼見他們兩人之間的互動,他已相信了大半。他讓六兮回宮本是為了杜絕他們日久生情,而現在,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訴他,六兮心裏是有那個男人的,不是愧疚,不是責任。


    這一切,是他引狼入室?錯信了顧南封?


    第一次,他陷入了這樣的思考之中,當初在生死彌留之際,他能想到護她們母子周全的人隻有顧南封,那時,顧南封是他彌留之際唯一能想到,能信任的人。


    他所認識的顧南封,絲毫不迷戀任何權術。甚至在他玩世不恭的外表之下,有著絕對可靠的忠誠。


    但是現在的顧南封?跟他玩權謀,跟他明爭暗鬥。跟他認識的顧南封有著天壤之別,人真的會變的這麽快?變的這麽徹底嗎?


    在識人的問題上,他的內心第一次浮起了一絲絲的不自信。


    彼時,他哪裏知道這個顧南封早不是封少,而是與他一樣,在權謀之中成長的現代人徐啟凡。


    ---------


    安公公見皇上神色恍惚,所以私自命令那些侍衛先退下,自己默默站在皇上的身旁,與他一樣,看著屋內的娘娘與顧南封。


    那顧南封看似確實傷的很重,但與當初皇上的傷想必,根本不能相提並論,養了這些日子,應該早已沒有性命之憂。他剛才從床上滾落下來,不知是情急之下的不小心,還是故意為之。安公公早在皇上還在病榻中不能行動時,便已經察覺現在的顧南封與之前的顧南封大相徑庭。


    讓他疑惑的是,如果皇上與他都能察覺,兮妃娘娘何以察覺不到?


    裏麵的六兮已費勁力氣,把顧南封安頓好,她的眼神看著顧南封有微微的涼意,用隻有他能聽見的聲音說到


    “我既已答應你會照顧到你康複,便一定會做到。但今天這種苦肉計,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你發現了?”顧南封苦笑著問。


    “別把我當傻子。”


    “你別走。”他再次拉著六兮的手,剛才被摔到臉,右臉磨破了一些,滲著血絲,看去頗有點嚇人。


    但六兮此時沒空再理會她。寅肅對她的誤解越來越深,她希望能夠與他進行一次深入的交談。他們的關係如同在冰上行走,一路跌跌撞撞過來,早以為能夠放心的把自己交給另一方,以為能夠相互扶持著走到彼岸,但發現,冰麵除了冰滑,還有更為恐怖的冰裂,一不小心,踏碎了,摔進河中,更是萬劫不複。


    她收了心緒,平靜的走到門口,主動牽住了寅肅的手,柔聲問道


    “你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她還有他所不知道的故事?這一想法,讓寅肅的心再次涼了些許,但是他沒有拒絕,而是跟著六兮到了另外一處屋宇,當下隻有兩人時,氣氛似緊張又似尷尬。


    六兮清清嗓子說到,


    “我的這個故事會很長,甚至會超過你的想象,你有心理準備嗎?”


    寅肅沒有回答,但是他的神情已告訴六兮,他在聽。


    “很早以前,我曾跟你說過,這個世間會有不同的時間,不同的空間,不同的人在並存著。這不是我的想象,而是真實。”


    六兮從前隻跟寅肅提過隻言片語,並未詳細跟他說過她這些年的所有遭遇,以至寅肅對她有種種誤會。所以現在,她覺得是時候跟他坦白她的一切,不管他是否能接受她的說法。所以她繼續開口,


    “多年前,我從懸崖跳下之後,其實已經粉身碎骨而死亡,並不是你認為的我不回宮在外遊蕩6年。是那6年裏,我投胎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在那個世界生活了20多年。”


    “另外一個世界?”寅肅反問,這確實超出他接受的範圍。


    “對,另外一個世界,與通朝截然相反的世界,那是幾百年近千年後的另外一個世界。我在那生活了20多年,在那裏我的名字叫劉玥。那20多年,我全然不知自己曾叫甄六兮,曾在通朝生活過。直到我在那個世界的母親去世,我時常做夢,夢到一個模糊的影子一直叫著六兮的名字,那個夢太過於真實,真實的讓我彷徨,所以我去找了無玄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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