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肅平日身體素質極佳,所以這次雖傷勢嚴重,不過幾日的時間,傷口已開始好轉,隻是因失血過多,還未完全恢複,氣血虛弱,但已不影響走動。所以六兮與安公公已安排妥當,在大批侍衛隊守護之下回宮。


    回宮之後,得知皇上在外受了傷,可想而知,引起了軒然大波。朝中眾臣要來探望,都被安公公一一擋了回去


    “皇上隻是輕傷,這幾日還需要休養,過幾日早朝,你們再請安也不遲。”


    眾大臣未在禦瑄殿外不得求見,隻好委托安公公


    “那好,我們便不打擾皇上。但請安公公替我們給皇上請安,祝皇上身體早日康複,平平安安,萬萬歲。”


    “是,奴才一定會跟皇上。”


    安公公能檔得了這些大臣,但後宮之中的皇後娘娘,莘妃娘娘,他卻無可奈何。


    皇後娘娘一走進禦瑄殿,見到安公公便直接怪罪下來


    “你這奴才怎麽當的?讓你跟著皇上去外狩獵,竟讓皇上受了傷,你這可是死罪。”


    倉若鈺聲音不大,但字字說出來卻猶如千斤之重砸在安公公頭上。


    安公公噗通跪在地上


    “奴才該死。”


    她端莊站在那裏,目不斜視,母儀天下的氣質一覽無餘,安公公每次看到皇後娘娘,便會有隱約的壓迫感。好在皇上解救了他,在禦書房內喊道


    “進來吧,跟一個奴才置什麽氣?”


    “是,皇上。臣妾心疼皇上受傷,要是當時我也在圍場,定然不會讓皇上夜裏出去。”


    倉若鈺已知了大概。


    她這麽說,也是一石二鳥,既表達了對皇上的關心,亦把罪怪在了陪皇上同行的人之中,而這些人之中包括甄六兮。


    但她說話,皇上並未再說話,而是靠在龍椅上,看手中的奏折。他身上的光華即便受了傷,頗為虛弱亦不減半分。


    她眼眶忽地微紅,站在他身側低頭問


    “還疼不疼?”倉若鈺端莊亦自持,並未靠太近,語氣裏泄露了她的關心。


    “不疼。”寅肅連頭都未抬,有些應付的回答。


    倉若鈺看了看書桌前還有厚厚一疊的奏折未看


    “皇上,您還傷著先躺好休息,這些奏折,臣妾給您看,繁瑣小事就別打擾您,朝中大事,我再分類出來,等您養好傷,再來回複。”


    “嗯。”


    她的提議,寅肅沒有反對,此時他確實稍有些疲乏,況且,倉若鈺之前便時常幫她整理這些事,她的能力,他從未懷疑過。


    所以他放下奏折,靠在龍椅上,輕輕閉上眼休息。


    禦書房裏很安靜,安靜的隻能聽到倉若鈺翻動奏折的輕微的聲響。


    一會兒,從門外又傳來一陣腳步聲,她翻奏折的微微頓了一下,這腳步聲,她熟悉的狠,是顧莘。


    皇上受傷這樣的大事,顧莘怎麽可能不來呢?


    她正想吩咐安公公,皇上要休息,別讓人進來打擾,但是已晚了,皇上也聽到腳步聲,睜開了眼睛看著門外。


    顧莘一生石榴紅裙子,外披著一層亮透白紗,襯得她明豔動人。顧莘的美是張揚而熱情的,而倉若鈺的美是端莊而大氣。此時兩個美人往禦書房一站,這莊重的地方便生出了另外一番樣子。


    宮裏或坊間都覺得他寵顧莘寵的無法無天,卻無人知曉,他寵她是因她的性子像極了當年的阿兮。活潑開朗,又偶爾任性不知天高地厚,甚至無理取鬧,那時不過是一種寄情。


    這些年下來,他的身邊就倉若鈺與顧莘兩人,因為有相爭,他又不偏不倚,所以一直維持著後宮的平衡,不至於一方獨大。


    顧莘一進來見到寅肅包紮的傷口,眼淚便刷刷的往下掉;


    “到底是誰把您傷成這樣?”


    “要被我抓到,我讓他們千刀萬剮。”


    她罵了兩句才收住嘴,坐在寅肅身側觀察起那些傷口


    “別留下傷疤才好。我回頭讓哥哥拿些去疤藥進宮,他底下的藥鋪裏有前些年去異域時尋回的去疤特效藥。”


    她話音剛落,另一邊看奏折的倉若鈺則說


    “禦醫已開了藥,就不用勞煩莘妃娘娘。況且這民間的偏方,怎能隨便用在皇上身上?”


    顧莘也不再爭辯,回了一句


    “皇後娘娘說的極事,是臣妾想的簡單了。”


    不巧的是,六兮誤打誤撞也這個時候進來看望寅肅,她一踏進禦瑄殿,便感到這奇怪的氣氛,真正是三個女人一台戲哪。


    而寅肅見她進來時那微微錯愕後很快恢複的表情,頗有意思,所以他不露聲色的觀察,她會如何處理。


    六兮朝他們問好之後,一句話未說,隻是安安靜靜坐在一個角落的椅子上。她那樣子,甚至比寅肅還局外人。心中暗想,寅肅這平衡之術駕馭的真好。倉若鈺有皇後之位,盡心盡力幫他打理後宮之事,顧莘深的寵幸,亦是盡心盡力對他好。反而是自己,卻置身事外,不知於他而言,或在他心中處於何樣的地位?


    不知顧莘在他耳旁悄聲說了什麽,他的麵容不如往日冷峻,帶著一股暖色。


    六兮想起身離開,卻又礙於倉若鈺與顧莘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她不敢擅自離開。坐在那猶如針氈。她在情感上,無論怎麽說服自己,亦是有潔癖之人,從前她就不能接受寅肅身邊有任何女子的出現,更何況,她身為劉玥,女權意識更為強烈之後,對多女一夫在內心深處就不能接受。


    隻是經曆了這麽多事,她理解他身在帝王家,無論是聯姻還是為了帝王家族繁盛,後宮三千是避免不了,所以她說服自己去接受,然而理解或者接受,在事實麵前,還是輕易被擊潰,隻能做到眼不見為淨。


    寅肅大概看出她的不耐煩,所以揮了揮手


    “都下去吧,朕累了。”


    如獲大赫,六兮長長鬆了一口氣。


    倉若鈺為首,三人同時走出禦書房。六兮打了聲招呼便離開,朝自己的六清宮而去。


    顧莘趾高氣揚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模樣,往自己的宮中走去,反而是倉若鈺走到她的身側,未停下腳步,但開口說話,用隻有顧莘能聽到的聲音


    “你最好認清誰才是你真正的敵人。”


    “我的後位無人能撼動,但你的寵妃之位,自己掂量掂量。”


    倉若鈺說完便若無其事的走遠了,留下顧莘僵硬留在原地。


    六兮前腳剛回到六清宮,安公公後腳便跟了過來,啟稟道


    “兮妃娘娘,皇上讓你過去。”


    她無奈,又折回了禦書房。本是有怨氣,但見他受傷有些虛弱的樣子,氣便消了。


    寅肅伸手拉她坐在身側


    “剛才生氣了?”


    她明知故問


    “生什麽氣?”她可不想表現的像是一個吃醋的小心眼女子,雖然,事實如此。


    寅肅也不拆穿她,但笑不語。


    “傷口還疼不疼?”


    “恩,有點。”


    “傷你的人,有眉目了嗎?”以他的性格,即便足不出宮,即便躺在病床之上,也絕不會罷手不管。


    寅肅眉心稍皺


    “已派人去查。當圍攻我的有5人,因天黑,又蒙著麵,所以看不清長相。但通過去查的人回來報,目前能確定的是近年在江湖上人人聞之喪膽的 無痕地殺。”


    六兮心裏顫抖,無痕地殺,她也有耳聞,是江湖上神出鬼沒的殺人組織,傳說來無影去無蹤,殺人之後不留任何痕跡,他們成員之間也互不認識,隻有接到任務之後,會齊聚,蒙著麵具,任務完成之後各自散去,或許這個組織的人就是你身邊的某個人,誰也不得而知。


    萬幸的是,寅肅是他們唯一失手的人。


    “誰膽大包天,買通他們來殺你?”


    寅肅冷笑


    “想殺我的人何止千萬?”


    他說的那麽輕巧,仿佛是說著別人。但六兮聽的卻心驚膽戰。


    “我們加派侍衛貼身保護。他們沒有得手恐怕還會再來。”


    “這不要緊,我孤身一人也奈何不得我,何況在宮內。我想的是,誰把我的行蹤泄露出去?” 這狩獵的圍場,城外東南西北都有,所以為了安全起見,安公公往東南西北各處都派了人過去,製造假象,誰也不知道皇上去的是哪一個。另外,那晚,他是獨自出去,一定是貼身,且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的人。


    他說這話時,眼裏是慣有的狠戾。


    隻有抓住這個人,才會水落石出。


    看他的眼神,不知為何,六兮感到一陣寒意,心裏更是湧現出很多不好的預感。要置他於死地的人太多,這些人中,有沒有她的至親或者相識的人?


    她忽然像是被一個巨大的黑幕所籠罩,聲音有些抖


    “這些事交給他人去辦吧,你現在當務之急是把傷養好,把身體養好。”


    寅肅這才放鬆道


    “阿兮,從你回來之後,我常常想做一個昏君好了,就在這華麗宮殿裏與你共度,醉深夢死。”


    六兮假裝惶恐


    “您這是讓我背上惑亂皇上的千古罪名,您可的快快好起來,這天要你撐,這地要你踏呢。”


    寅肅伸手把她攬進懷裏擁著


    “阿兮,你真的長大了。可我希望你永遠是那個快快樂樂永遠不要長大的阿兮。有我護著你,愛著你就好。”


    “無論我什麽樣子,都需要皇上的愛護啊。”


    寅肅捏起她的下巴,看著她的眼眸與她對視


    “是要皇上的愛護還是要寅肅的愛護?”


    “我很貪心,都要。”


    他親她鼻尖


    “確實貪心。”


    一室安逸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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