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得意馬蹄疾。大概可以形容最近的王小凱。他單人匹馬,攪動江川市一中的風雲。


    這家夥搞出來的關於學校補課費去向不明的事兒,一直是最近市一中熱議的話題,學生嘛,忿忿不平的大有人在,有些家夥甚至是往市教育局打了電話反饋這個事兒。


    現如今新任的教務處主任周海聯還挺焦頭爛額的,這樁事情真是對上對下他都不好交代,但他還是組織了部分優秀學生代表開會談了談。


    代表裏麵有初見。周海聯在會上極力避開以前的補課費去向的問題,但承諾會盡可能補貼補課老師,然後說了一大堆上高度上情懷上壓力的話。


    學生們不答應。周海聯本來以為這一幫成績好的學生會比較聽話,然而他們雖然單純,但不傻,看多了書的人理想主義色彩更重,又肩負著學生們的期待,滿心熱忱。


    至於被克扣補課費的老師們,這時候也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不起嘴上說兩句,實際上不管,不僅是休戚相關的利益,從教育倫理的角度看,管了有悖師德!


    自然的,學生代表們已經有點把自己當成正義化身,拿根繡花針當棒槌,上綱上線,就是要學校公布補課費使用明細表。


    如果學校不公布,大家可能會采取進一步行動來要個說法。至於啥行動,他們連個鳥譜都沒有。


    事情就這麽架住了。無解。王小凱沒有繼續參和這事。他倒是想繼續參和,但學渣沒人權。


    當然,這個事情結果會怎麽樣暫且先不提,反正王小凱已經稱心如意,欠繳的周六補課費沒人催他了。


    因為現在還沒交的學生,都選擇不交,等學校給個明確的說法。王小凱為了不落人口舌,周六的補習課直接撬掉不上。


    主要是他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學習上前麵欠的債太多,怎麽補都沒用,大概率是專科的命,如果有機會混個本科,已經老王家祖墳冒青煙了,想再往上提,那是戲台上收鑼鼓,沒戲。


    讓王小凱比較傷的是餘青青成績要好很多,考個本科不成問題。所以他們倆人注定不能在同一所學校讀大學。


    他一直琢磨的是,到時候看看餘青青去哪個城市念大學,他就填報那個城市的學校,這樣至少可以在一個城市讀書。


    這天星期三。哥仨趴在走廊護欄上曬太陽。高三了,老鳥了,距離卷鋪蓋滾蛋也就還有小幾個月,對這所學校的很多事情都已經麻木,提不起興趣,基本上混成了看誰都可以橫挑鼻子豎挑眼並且不屑一顧的頹唐境界,唯獨洋溢著青春氣息的女同學,他們還是一如既往的極為鍾愛看的。


    王小凱盯著樓下經過的一個體型略顯壯碩的女生,嘖嘖稱奇:“這個妹子的屁股怎麽是方形的?”田壯壯翻了下白眼道:“你瞎呀,這是魯雨倩,家裏有礦的,你要從的是她,而不是餘青青,還要操心個錘子的高考。”


    “你看我像是操心高考的樣子嗎?”


    “誒,老子昨天晚兒還複習到淩晨,真特麽的羨慕你這個頹廢勁兒。”


    “可別學我,這三年光打遊戲去了,就沒好好看過書,我是有心無力,硬不起來了。胖子你可得加把勁搞個好學校,楊偉擺攤賣燒烤去了,我和他可全指著你和張老板呢。”學渣聊這樣的話題很容易索然無味,但也就還有那麽三四個月就要高考了,聊來聊去都繞不過去他們看不清楚的未來。


    王小凱扭頭瞧了瞧張雲起,見他趴在欄杆上,望著教學樓下的風景半天不放一個屁,問道:“在琢磨什麽呢?張老板。”張雲起翻了個身,背靠護欄說:“再過兩天就是初見生日了,我琢磨怎麽搞好呢。”兩個狗頭軍師開始給他出招。


    田壯壯說:“簡單嘛,實在一點,去南海漁村搓一頓大的。”張雲起問:“順帶捎上你們這倆鈦合金大燈泡?”王小凱和田壯壯拍著胸脯異口同聲地說:


    “我們不發光!”


    “但是你們會發騷。”******近段時間,王金山格外刻苦努力。他不再上課睡覺,不再遲到逃學,不再去遊戲廳裏打遊戲,生活也規律起來,除了偶爾打籃球這個愛好,每天就是三點。


    一個沉迷遊戲的學生突然幡然醒悟,重新把精力放在學習上。這似乎並不需要什麽理由,因為想要考個好大學就是最好的理由。


    所以班上同學也沒覺得這個家夥忽然變得努力上進起來,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


    或許是因為這段時間裏落下不少的知識點,王金山一有時間就找春蘭問題目。


    春蘭是知無不言,非常用心給王金山這個老同學輔導功課。有的時候,中午聊題目聊得太晚,她也不回家吃飯了,而是和王金山一起在學校食堂裏隨便吃點。


    打飯的時候,王金山一般都讓春蘭坐在位置上,他一個人跑到窗戶下打兩份飯,一份有葷有素,一份蘿卜白菜式的清湯寡水。


    豐盛的那份自然是給春蘭的。王金山第一次這樣做的時候,春蘭心情複雜。


    她知曉這個男生的家庭條件相當窘迫,因為中考時成績優異,他的學雜費學校裏都免除了,他家裏隻需要每個月給這個男生一些夠他在這個學校裏生存下去的生活費,否則他根本不可能有條件來市一中念書。


    在這樣的情形下,他能夠為朋友做出這樣的舉動,春蘭是感動的。春蘭默默地把盤子裏的肉菜全夾到王金山的碗裏,王金山要拒絕,她說:


    “你自己吃好就行。我在家裏天天有魚有肉吃,現在吃清淡點挺好。”這話說的有些傷人了,王金山悶著頭吃飯不再做聲,但春蘭本來就不是一個扭扭捏捏的女孩子,她窮的時候,從來不覺得自己低人一等,現在家裏麵有錢了,也一如既往地平常心對待身邊人,有什麽就說什麽、做什麽。


    不過從那以後,她又和高一時一樣,常常從家裏用保溫盒帶些好吃的菜,帶給王金山吃。


    那天吃過中飯,春蘭和王金山回教室繼續上課學習,晚自習的時候,她繼續給王金山輔導功課,一直到下課鈴響過半個小時後,她才準備回家。


    那時教室裏已經沒有什麽人了,春蘭收拾書包準備走的時候,王金山說太晚了,怕路上不安全,送她回家。


    春蘭想了想,點頭說行。春蘭家小區就在市一中校區的後麵,兩個地方共用一個圍牆,是緊挨著的。


    從校門口到小區,也就十多二十來分鍾的路程,不過兩個人走的慢,沿著學校圍牆外麵的馬路,偶爾聊聊學習上的事情,還有龍灣鎮的點滴回憶,以及那些已經失去了聯係的初中同學們。


    他們在幹什麽呢?大概是在廣東打工,在地裏耕種,在礦洞中挖煤,在街頭巷尾遊蕩迷茫,就是沒有幾個人還能像她和王金山一樣,有機會踩著一摞摞書本去仰望星空。


    這時候春蘭的感覺也會很奇妙,好像並沒有過去多久,他們的人生路也才剛開端,但是那些本來以為一輩子要好的人,就走向了不同的岔路。


    所以,身邊還能一起往前走的人才會顯得彌足珍貴。春蘭看了一眼身邊的男生,瓜子臉,高瘦高瘦的,眼睛很亮,唇角帶笑,正和她說著以後想讀什麽大學的事情。


    現在已經是高二下學期了,還有一年多的時間,他們也要麵臨人生路上的第一道重大選擇題。


    王金山問她想讀什麽大學?春蘭回答的毫不遲疑:


    “清華。”王金山豎起大拇指,隨後,他又歎了口氣:


    “你有這個實力,我怕是難了。”春蘭說道:


    “用不著說喪氣話,現在還有一年多時間,憑你的學習天分,努力一下,也會有機會。”王金山笑著說道:


    “不用安慰我,我這幾斤幾兩,能摸到重本的門就了不起了。”頓了頓,他抬頭看向夜空,眼睛裏似乎多了幾分迷茫:


    “你不要笑話我,如果說單純想要考的學校,我想考哈爾濱工業大學,全國最好的工業大學,我們國家最頂級的航天航空工程師的搖籃,我想去那裏跟國之重匠學習,以後投身國防建設。”春蘭怔怔地看著他:


    “很好。”王金山笑著搖了搖頭:


    “就算是給你聽了個笑話。走吧,快到了。”說著話,兩人來到春蘭家住小區門口,本來十多分鍾的路程,他們走走停停說說話,走了半個多小時。


    王金山站定腳步,擺手笑:


    “明天見。”春蘭抬手看了眼時間,發現已經快十一點了,她擔心的說:


    “學校關門了,你等下怎麽進去?”王金山說:


    “沒事,我可以抄近路。”春蘭愣了一下:


    “近路?”王金山笑道:


    “你看好了。”說著,他走到了春蘭家小區大門旁邊的學校圍牆邊上。上課期間學校大門會關閉,以前他和同學逃課打遊戲,都是翻牆的,已經熟門熟路的跟逛自家後院一樣了。


    圍牆是黑色鐵欄杆做的,大概有兩米多高,王金山一個農村娃兒,以前爬山掏鳥窩是家常便飯,爬這樣的欄杆小事一樁,隻是他爬上欄杆後,從上麵跳下去時,動作不夠帥氣瀟灑,臉先著地的。


    春蘭聽到


    “嘭”地一聲,嚇了一跳,跑過去隔著欄杆問:“金山,你沒事兒吧?”圍欄另一邊的王金山捂著肩膀從草地上爬起來說:“沒事沒事,不曉得學校保安啥時候往欄杆上塗了油,腳打滑摔了一跤。”春蘭捂著嘴巴笑。


    她看見王金山的臉上粘了青草,下意識從書包裏掏出紙巾,叫王金山湊過來,她拿著紙巾給他擦臉上的髒東西。


    仲春的月色下,隔著一道欄杆,男生捂著摔到了的肩膀,那張俊秀的臉憋著痛在對春蘭笑,春蘭在擦掛在他臉上的青草,有鼻子呼出來的氣息,碰著手,熱熱的,癢癢的,她的臉蛋慢慢的紅了。


    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原來的樣子。在龍灣鎮中學上學時候的樣子。******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隻和自己的感受相關。


    自打那天晚上以後,春蘭的內心當中確實充盈著從未有過的一種生機勃勃的感受,生活既充實又快樂。


    她的充實和快樂很單純,來源於每天的學習,還有和王金山無所不談的暢聊,或者是站在籃球場旁邊上,看王金山打籃球時沐浴在陽光下的高高瘦瘦的身影。


    張雲起也發現最近的春蘭格外開朗,走路腳下有風。這一天放學,恰巧在路上碰見,他摟著春蘭的肩膀說:“老妹,你最近有什麽好事?”春蘭莫名其妙:“什麽好事?”張雲起目光如炬:


    “人逢喜事精神爽,考試打一百分也沒見你這麽高興過。戀愛了唄。”春蘭又是心慌又是氣惱:“胡說!”張雲起隻是笑。


    哪個少男不鍾情?哪個少女不懷春?這不是挺好的嘛。春蘭卻隻覺得她二哥無聊的很,甩開張雲起的手臂,氣鼓鼓地先走了。


    回家吃了飯,下午第一節課是體育課。春蘭集合完了後,在男生隊伍裏沒有發現王金山的身影,她回了教室準備看書,卻有些意外地發現王金山趴在課桌上。


    以往體育課他都是會下去打籃球的。春蘭走過去,伸手拍了拍王金山的肩膀。


    王金山抬起頭,看向春蘭的時候,春蘭發現他眼珠子通紅的,好像是哭過的樣子,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男生這樣,既驚訝又緊張:


    “你,怎麽了?”王金山伸手揉了揉眼睛,強笑著說道:


    “沒事沒事,就是眼珠子痛,酸脹,休息一下子就好了。”春蘭一眼就看出王金山言不由衷,說話中氣溫吞,她性子急:


    “有什麽事你告訴我。如果真是眼睛痛,我們現在去醫院。”王金山遲疑了一下,過了許久,才勾著腦袋有些艱難地說道:“我家裏,出事了。”春蘭更加緊張:“出了什麽事?”王金山的眼睛又紅了:


    “中午我媽打電話來,哭哭啼啼的,說我奶奶昨天傍晚在自家菜地裏燒雜草堆肥,不注意引起了大火,把隔壁家的毛竹林給燒掉了,人家讓賠錢,要不然就報警。你曉得我家裏是個什麽光景,根本就賠不起,我媽說供不起我繼續讀書了,拿不出來生活費,我想的好久,想先停課一段時間,跟以前的初中同學劉浩下礦洞去,先賠人家錢再說。”


    “要賠多少?”


    “六,六百多。”對於那個年代的高中生而言,這是一筆巨款,但春蘭沒有遲疑一秒:


    “我借給你。”王金山呆呆地看著春蘭,半晌才說:


    “這,我,一下子我還不……”春蘭打斷了他難為情的話,這個女孩做事一向不喜歡拖泥帶水:


    “沒事,我有錢的,你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就好。”作為一個富家女,春蘭確實有錢。


    且不說媽媽每周給的零花錢,大哥張雲峰盡管已經分家,和嫂子張曉楠立戶單過,但對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好,時不時就塞錢給她。


    至於二哥張雲起,平時是不搭理她的,但過年時給的紅包數額,大的嚇人。


    春蘭平時又節省,除了買文具和書籍,生活中基本上沒有什麽花銷,幾年積攢下來,別說六百多,翻個五倍她也能拿的出來。


    然而,春蘭一直是個心思周全的人,沒那麽容易被莫名的情愫衝昏頭腦。


    和王金山分開之後,她總感覺到這樁事情來的太突然,心裏不大安穩,又聯想到最近王金山的變好……當天傍晚,她回家取了六百多塊錢後,在張記棲鳳渡魚粉店旁邊的公共電話亭裏,往龍灣鎮打了一通電話,向以前的初中同學打聽這樁事情。


    那個初中同學和王金山是同村的,沒考上高中,年紀還小,也沒去廣東打工,現在在鎮上的一家化肥店做事,接到春蘭的電話,聽明白是什麽事情後,她幫忙往村裏打了一個電話了解情況。


    搞清楚了之後,那個同學回了春蘭的電話,在電話裏她信誓旦旦的說:


    “我爸親自跑過去看了,那塊毛竹林現在還好好的杵在那兒呢!根本就沒有王金山說的他奶奶不小心燒了隔壁鄰居毛竹林的那回事!”掛了電話,春蘭立在路邊,望著幽深的夜空,發了會呆,一股巨大的失望,在她的心頭上盤旋。


    ******pls.這一卷的故事是多線推進的。因為不是一條線一條線去寫,故事必然切的相對碎一些,雜一些。


    加上以前更新拉胯,看起來確實困難些,我會加快更新速度的。雄關如鐵,邁步從頭越。


    這一卷卷名叫做此間的少年,所以這一卷相對群像一些,隻是所有的故事高潮,最終落腳點都在張雲起身上。


    主角高中生涯最後的時光了,我會給這一卷畫上一個圓滿的句點的。下一章不是明天跟新就是後天。


    內容說不定會讓你有些許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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