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雲起的中飯大多在1點後。


    開餐飲店,必須得把客人們伺候好了,才能輪到自己家裏人。


    按理來說,他們老張家早已經不缺這三瓜兩棗,著實沒必要這樣,而且大哥張雲峰已經在市裏麵一連串開了六家店子,連運營公司都已經成立,手下也有不少員工,大部分的基層員工都是從雲溪村帶上來的。以前雲溪村的年輕人初中一畢業,就往廣東跑,南飄打工,進廠搬磚,現在的情況大有轉變,因為張記已成了他們的新去處好去處。


    張記市一中店作為老招牌店,其實完全可以由運營公司派駐店長和員工來統一運營管理,但張媽不樂意,她是總想找些事做的,老一輩人,閑不下來,開這個店子辛苦是辛苦了點兒,卻也充實,樂在其中。


    另外,1994年物價暴漲,為了對計劃經濟中不合理的定價方式進行調整,國家搞了價格改革,但是這在客觀上提高了企業的生產成本,還有就是今年國家出台了稅製改革和匯率並軌,國家機關、事業單位的工資改革,企業也進行了工資套改,這些都加重了各種企業的成本負擔,最終造成物價上漲,通貨膨脹非常嚴重,各行各業都迎來了漲價潮,張記旗下的魚粉店也不例外,都有一定程度的漲價,但市一中店還沒漲,張媽是當年供養張雲起兄妹幾個讀書太不容易,家裏又不缺這個錢,總覺得現在的學生念書實在苦,能稍微掙點補貼家用的錢就心滿意足了。


    吃過中飯,三個人去學校。


    紀靈和初見去教室,張雲起去男生宿舍。


    高一那會兒,六個人的寢室住了張雲起他們四個人,現在就剩下王小凱和田壯壯兩個小傻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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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冬臘月裏,宿舍裏的空氣凍得像是要結冰,垃圾好多,看起來挺久沒打掃,不知道多久沒洗的臭襪子掛在床架子上,彌漫著一股酸臭味,牆壁上貼著的張曼玉和鍾楚紅,胸前已經掛滿了灰塵和蜘蛛網。倒是擺在王小凱書桌上的那本《毛選》,因為翻閱次數多了,顯得破舊了些,但依然一塵不染。


    張雲起走進宿舍的時候,田壯壯肥碩的軀體裹在被窩裏,正聚精會神臥讀《射雕英雄傳》,和張曼玉、鍾楚紅一樣,小龍女、黃蓉也是他的夢遺對象。


    看見張雲起,田壯壯翻身坐了起來:“嗨喲,張老板今天怎麽來了?”


    張雲起確實好久沒來過宿舍了,感覺好多事情都恍若隔世,他扯了張椅子坐下說:“凱子呢?”


    田壯壯把眼屎扣在床架上說:“班上這不是要搞元旦晚會嘛,要買東西,凱子給人妹子當狗腿子去了。”


    張雲起倒把這回事兒給忘了,他還答應李雨菲到時候上台表演節目呢,根本一點準備也沒有,不過自己班上搞,簡單點熱鬧熱鬧就得了,估計買些瓜果零食,掛點兒小彩燈,再加上幾個唱歌跳舞的節目,也就齊活了。


    張雲起順手拿起書桌上的《毛選》道:“馬上上課了,去教室吧,下午放學叫上凱子一起去醫院看看陽痿?”


    田壯壯說成,他從床上翻下來:“陽痿平時看起來挺猥瑣的,沒想到這次這麽剛,他這是不想讀書的節奏了呀。”


    張雲起問:“怎麽說?”


    田壯壯憨聲憨氣地說:“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他哪裏還有心思搞學習呀,而且成績也不好,考不上什麽好大學,覺得是在浪費錢和時間,在宿舍裏說了好幾次要輟學了,最近他不是在擺地攤賣燒烤補貼家用嘛,這個你知道的。”


    張雲起不知道該說點什麽,於是什麽也沒有說。人嘛,最難得的是擁有選擇的權力,但小年輕還可以肆意揮霍。


    兩人到了班上,王小凱和幾個負責籌備元旦晚會的女生都回來了。他們正在清點買的那一堆東西。


    張雲起想了解一下情況,走過去跟李雨菲要了節目流程表。


    李雨菲側著腦袋問他,恬靜地笑:“你怎麽會突然關心這個?”


    張雲起翻起了節目流程表:“這話怎麽說?”


    餘青青看了眼嘴角含笑的李雨菲,故意拉長音調說:“這還用說嘛,人家怪你不夠關心班集體活動咯。”


    張雲起聽到這話就牙疼:“哪有這回事兒,班上的集體活動我都有參加吧?”


    餘青青反問道:“以前的集體活動能跟這次的集體活動一樣嗎?”頓了頓,她又笑嘻嘻地加了一句:“也不看看這次是誰負責的!”


    張雲起想也沒想:“李雨菲呀。”


    餘青青氣得鼻孔冒煙:“凱子,你知道豬是怎麽死的嗎?”


    姘頭王小凱立馬接話:“蠢死的!”


    張雲起伸手給了王小凱一巴掌:“都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我看你這革命意誌一點都不堅定啊,有了老婆忘了爹,還一起來奚落我,曾經的父子情深哪去了?在錄像廳看電影給人逮住了,打電話叫你爹救你的事兒就忘了?”


    王小凱聽到這話臉都綠了:“張老板,注意注意,素質素質!這裏擱著的都是祖國花骨朵呢。”


    張雲起心裏好笑,看著餘青青充滿疑惑的眼神,估計王小凱這個小傻帽回頭又有得搓衣板跪了。


    他翻了翻流程表,元旦晚會安排大概是這樣,元旦那天晚上,在班上搞晚會,七點鍾開始,除了唱歌跳舞等節目,還有幾個遊戲,比如那個年代很流行的擊鼓傳花,張雲起覺得這個不夠刺激,建議加一個真心話大冒險,不過幾個女孩不知道真心話大冒險是啥玩意兒,他解釋了兩遍,都覺得有意思。


    節目大概搞到10點左右,然後接下來就是同學們一起在教室裏看電影,到時候會租一些經典的錄像帶,那年頭學生想看電影也不是一件容易事,算是一大娛樂愛好,按照這個方案搞,大概要搞到淩晨去,不過通學生不用擔心住宿問題,可以在寢室裏休息。


    張雲起想了想,問道:“對了,晚會那天晚上大家要不要一起聚個餐?”


    餘青青道:“我們前麵想的是同學們自己解決,因為聚餐花銷太大了……”


    張雲起說道:“我看可以這樣,那天下午放假大部分人都離校了,我們班上的同學可以在食堂二樓聚個餐,吃完飯咱們再回教室搞晚會,花銷這方麵倒不用擔心,班上不是每個人都交了錢嘛,到時候不夠的部分我來解決吧。”


    張雲起這麽一說,大家就心裏有底了。


    張雲起是沒太多想法的,他也還沒低級趣味到在這些學生們麵前裝大款,隻不過是覺得高中相處兩年大半,距離離開這所學校那一刻越來越近,第一次搞這樣的集體活動,又有這樣的條件,他能稍稍地做點小事,讓大家吃好喝好玩好,然後在雪夜裏暢敘同學友誼,共同迎接1995年的到來,嗯,挺美好的一件事。


    至少多年以後,也應當是曆曆在目的。


    下午放學後,張雲起和王小凱、田壯壯去醫院看受傷的楊偉。


    去之前,張雲起把楊偉的姐姐楊瑾叫了過來,了解了一下森海那邊的情況。這是他眼下最關心的事情,但礙於身份敏感,不好親自過去。


    楊瑾告知他說,市裏麵有關部門都趕過去了,市裏的大老板也在現場,可見市裏上上下下對這件事的重視程度。


    其實前不久紅星那場大火的初步調查結果已經出來了,結論是沒有誰故意縱火,大火燒起來純屬偶然,是一名叫楊三多的員工亂扔煙頭引發的,他人也被當場燒死。另外,當夜紅星的護廠員工和拆遷隊並沒有發生肢體接觸,雙方本意還是理性克製的。張雲起得知這個調查結果的時候,立馬想到醫院裏腦袋包成粽子的楊偉。


    這個世事呀,厘不清。


    但是,不管怎麽樣眼下紅星大火事件造成的惡劣影響已經足夠驚人。這也多虧是在這個信息流動閉塞的年代,要擱在後世,還不得連續幾天熱搜霸榜?


    張雲起知道,在這一連串的變故下,局勢已經在暗潮洶湧中來到一個關鍵節點,柳東盛的自爆必然會把趙世明拖入深淵,紅星廠的大火和這次的職工上街堵路事件,導致市裏麵被迫先替森海集團墊付資金已是定局。


    在這樣的一個時候,在1994年大雪紛飛的年關,除了張雲起,或許沒有幾個人能夠意識到,這起事故將會對江川市的國有企業產權製度改革、房地產行業的發展、實體經濟的未來、城鄉要素的雙向流動、農村資產資源的盤活利用、現代化農業的發展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這盤棋,它關乎每一個江川人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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