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蘭彩萍麵前的這個江雲展大概有六十歲了,威嚴雄偉,深沉肅穆,他身著考究的黑色西服,頭發整齊地梳向腦後,鬢角已有斑斑白跡,刀刻般的五官,深邃的眼睛,眉目之間的那股子狠戾和霸氣絲毫不減當年。


    “你說你是用錢把他們保出來的?這怎麽可能?清流縣有才多大一池水,還能藏著多大的人物?”


    蘭彩萍臉上有點微紅,那是羞愧:“有,一個叫夏文博的人,是東嶺鄉的鄉長!”


    “鄉長!”


    “嗯,就是鄉長,一個廁所裏的石頭,又臭又硬!軟硬不吃!”


    江雲展沒有被蘭彩萍說服,他微微搖頭:“可是,我怎麽相信你連一個鄉長都沒有辦法呢!你換不掉他?撤不了他?嚇不住他?”


    “老爺子,這些我都能做到,但是,這都要有個時間,而他,要命的是不給我這個時間!”


    “奧,這樣啊,那實在對不起,可能是我對屬下的關切,讓你有壓力啊,不過你放心,我會給你一定的補償!”


    蘭彩萍苦笑一笑:“老爺子,不是錢的問題,我這次找你來,就是想要你幫我個忙!”蘭彩萍說到這裏的時候,眼中露出了一抹寒意。


    江雲展是什麽人,一眼就看出了蘭彩萍的心思,他不由的鄒了一下眉頭。


    “蘭小姐,這次我派手下幫你,就是看在我們生意往來的關係上,本來當時我就想勸勸你的,何必老是跟自己較勁,當年為了這個廠,一不小心,弄出了人民,還算好,最後沒查到你我頭上,而這次,我覺得根本都不用著這樣做!”


    “老爺子你意思我知道,但我必須幹掉他,不然我的廠就無法正常生產!”


    “可是,你稍微用點時間,換掉這個人,不是一樣嗎,何必要弄髒自己的手!”


    “老爺子,我說過,他不給我時間!”


    江雲展有些疑惑的看著蘭彩萍:“時間對你很重要?”


    蘭彩萍低沉,小聲的,像是喃喃自語般的說:“是的,很重要,你一直對我在那個窮山僻壤裏弄個廠感到不以為然,也以為我是在小題大做,可是,你有沒有發現,我最近給你供貨已經有點不太順暢了!”


    這句話一說出來,帶給了江雲展一種前所未有的巨大震撼。


    “你......你是說你的貨都是從那個廠出來的!”


    “嗯,之所以挑選那個地方,就是它偏僻,安全,假如再有一周我不能生產,我的存貨的就發完了,我會損失很大,而老爺子你,也隻能舍近求遠,到更遠的地方,用更貴的價格來進貨了。”


    江雲展一下擰住了眉頭,他再一次轉過身,慢慢的到了窗前,看著窗下那繁華的街市,好一會才說:“蘭小姐啊,你給我出了一個難題!你也知道的,我很久都不用這種方式了!”


    “老爺子,我明白你說的,可這次我也是沒有辦法,算我求你一次,對了,聽說茂源公司的王總出了點事情,你正在撈他!”


    江雲展背對著蘭彩萍,點了點頭。


    “老爺子,我知道茂源的王總是你的好朋友,和你關係不淺,要是需要我幫忙撈他,一句話的事情!”蘭彩萍今天來此當然也不是空手而來的,她有她的準備,她知道,那個王總在裏麵的時間越長,江雲展就約會擔心,畢竟,他們兩人的生意做了很多年,都有彼此間的一些秘密。


    江雲展依舊看著窗外,這讓蘭彩萍還是有點緊張,她怕她這個條件並不能打動江雲展的心,自己要求的事情可不是個小事情,那關係這一個政府人員的生命,誰都不想輕易的陷入進來,包括江雲展。


    這樣沉默了許久,也不知道是蘭彩萍的條件滿足了江雲展的需要,還是這種事情在江雲展這裏也不算難事,他終於說話了:“把這個人的資料發到我的郵箱,我會幫你處理,不過,費用你的自己承擔!”


    蘭彩萍長出了一口氣:“謝謝老爺子幫我,不過這個人在處理的時候要技巧一點,我和他的矛盾太明顯,我可不想讓人把我當成壞人,嘻嘻嘻!”


    “這是當然,蘭小姐啊,以後你一定要注意一點,希望不要再發生這樣的事情,我的幫助也是有限的!”


    “是,是,我這不是沒法的事嗎!平常我也會很克製的!”


    江雲展背對著蘭彩萍,擺了擺手,就再也不說生命話了。


    蘭彩萍很知趣的站起來,輕聲的打個招呼,退出了江雲展的房間,隻有身後的那扇門關上之後,蘭彩萍才露出了笑容,在西漢市這片地下王國中,能說動老爺子幫忙出手,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有他幫忙,夏文博也算是走到頭了。


    當天晚上,在東嶺鄉的街鎮上,開來了一輛麵包車,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遠遠的看到了東嶺鄉那幢辦公樓模糊的影子了,男人嘴角咧一下,喃喃自語:“這破地方,真夠嗆!”


    然後男人關掉了車燈,他輕握方向盤,任憑車子緩緩地向前滑行,停在了一處街道偏僻處的一處樹影下,大概是跑累了,停車熄火後,男人在駕駛座上點起了一支煙,慢慢的抽著,月光黯淡中,看的出來這個男人有著一張再普通不過的臉膛,甚至還有點猥瑣,但他的神情卻很淡然,沒有因為周圍的黑暗而緊張。


    當他抽完了兩隻煙以後,他才打開了車門,悄然離開,他的目標就是東嶺鄉的鄉政府。


    夜色中,他走的很平穩,不急不躁,似乎對這裏的一切他都很熟悉,一路上沒有絲毫的猶豫,其實,他這還是第一次到東嶺鄉。


    一麵走,他一麵細心又耐心的仔細觀察著鄉政府的院子,一切比他想象的還要簡單,沒有門衛,沒有巡夜,更沒有烈犬,大院裏的人都已經進入了夢想。


    他自嘲的笑了笑,感到江老爺子有點小題大做了,就這樣簡單的事情,還讓自己出麵,有點大材小用,自己可是能開啟各種防盜門,保險櫃,破譯各種電子密碼的高手。


    不過想是這樣想,但他一點都沒有含糊,更沒有大意,因為他喜歡這樣的工作,喜歡這樣的冒險,這些年他做過很多這樣的事情,這已經成為了他的一種人生經曆,每完成一次這樣的任務,他都會有很大的成就感,每次“幹活兒”的那種衝動絕對是不一樣的。


    在男人的心中,他覺得這就有點兒像棒球球員在那剛剛被擊中的球飛出場外落到街上某個地方以後,非常從容不迫而且若無其事地小跑過壘時的感覺。這個時候,觀眾們全都站了起來,成千上萬雙眼睛齊盯住一個人,仿佛世上所有的空氣都被吸進了一個空間,然後又突然因那個人用木製球棒甩出的優美弧線而釋放出來。


    喜歡,是的,沒有理由,他就是喜歡。


    鄉政府的大院裏沒有一點聲音,更沒有一個活動的人影,隻剩下他孤身一人在院中走著,東嶺鄉也沒什麽保安係統,更不會有那個鄉政府的幹部會在半夜起來巡查,他們還不會敬業到這種地步,當然,尿尿除外。


    男人的周圍一片漆黑,他認真的觀察了那辦公樓的每一扇窗戶,全都黑洞洞的,全部靜悄悄。


    到了萬子昌平時打太極拳的那個花園後,男人停住了腳步,用手拉拉壓在頭頂的黑沿遮陽帽,蹲在一棵小樹後麵,仔細觀察自己的目標,他要找到的是那停放在一起的三輛小車中的一個。


    他的眼光也適應了現在的黑暗,他吧目標慢慢的鎖定在了夏文博的小車上,再一次的咧嘴笑了笑,站起來,兩眼直視前方,久經磨煉的雙腳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那輛小車,


    他盡量的讓呼吸平穩,到了車邊,人一蹲,就消失在夏文博的車下。


    對汽車他也很熟悉,就像他熟悉各種防盜門和電子鎖一樣,他這個人還是挺喜歡鑽研的,所有的機械,電子設備,他都會樂此不倦的研究,就像小偷,總是喜歡研究時裝,他們不是愛藝術,而是要盡快的找到時裝上的兜。


    當早上江老爺子給他下達了任務的時候,在男人的腦海中,就開始勾劃了晚上的行動,對每一個細節,男人都認真的考慮,並且反複了數次,直到一個精確無誤的計劃牢牢地出現在他內心確立為止。


    男人在車下深吸一口氣,從腰間摸出了幾把工具,有扳手,有鉗子,還有一個很小的微型手電,他把手電叼在嘴上,牙一咬開關,一股微弱的藍光亮了起來,稍微的看了一下,手電關閉,他不緊不慢的開始動手了。


    他今天的工作實在不複雜,對他而言,這簡直就是小兒科,他隻要擰鬆夏文博小車的刹車油管就可以了,所以,不到三分鍾,他就用扳手擰鬆了刹車油管,鬆緊度恰到好處,現在一點都不會漏油,隻有等到駕駛者在踩刹車的時候,油管才會因為突然加大的油壓,而崩裂,鬆脫,然後......沒有然後,一輛沒有刹車的車,在山路上會是什麽結果,大家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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