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嵐和顧喬北兩人過去首都軍醫院的時候,顧喬東已經被推進了手術室,黎思思和何倩兩人在手術室外麵的長椅上。


    把自己收拾整理了一下的黎思思,長發半幹的披散在肩背上,臉色不是很好,雙眼紅腫如核桃,何倩則輕輕的拉著她的手,避開她十指上的傷口……何倩眼眶也微紅,低低的歎息著,兩人見到蘇嵐和顧喬北過來,都站起身。


    何倩接過顧喬北手中提著的食盒,遞給黎思思,輕聲說道:“思思,吃點兒吧。”


    “媽,我陪大嫂去休息間吃點兒吧。”蘇嵐支著腰肢,過來黎思思身邊,黎思思連忙扶著她,蘇嵐順勢就挽著了黎思思的胳膊,在她耳邊低語:“大嫂,我陪你說會兒話吧。”


    黎思思看著蘇嵐臉上善意和擔憂的笑容,她心裏也著實堆集了很多話想要說,點點頭,擰著食盒,扶著蘇嵐往附近的休息間走去。


    休息間裏,黎思思要撫著蘇嵐坐下,她則笑眯眯的把食盒裏溫熱的魚片湯還有清粥拿了出來擺放好:“大嫂,我跟喬北接到森森了,這會兒他在大院顧家陪著一一玩呢,你就放心吧,還有大哥,也一定不會有事的。”


    “嗯,謝謝你們。”黎思思臉色微微發白,模樣有些憔悴,接過蘇嵐遞到手邊的熱湯,雖然沒有一丁點兒胃口,還是就著喝了兩口。


    “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你回來了就好。”蘇嵐感慨的說著,抬手攬了攬黎思思的肩頭。


    黎思思輕輕的笑了兩聲,聲音嘶啞又疲憊,低聲說道:“喬東這個樣子回來首都,我知道你們心裏都有很多疑問,我也沒打算瞞著……”


    黎思思跟蘇嵐簡單的說了一下事情的經過,蘇嵐聽得心驚肉跳的,下意識的就雙手捂著肚子,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看著黎思思雪白的下巴,輕聲說道:“大嫂,你也別難過了,這種事情,誰也不希望發生,你也別太自責……”


    “現在喬東進去手術了,也不知道出來了以後,雙腿會怎麽樣,在西寧那邊,醫生直說最好的辦法就是截肢,雖然這邊的專家說不用截肢,但以後走路也不太方便了……顧家的男人,個個都帶著傲氣,讓喬東瘸了腿,也不知道他以後能不能接受……唉……我怎麽能不自責,如果不是我堅持要進去山裏,也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黎思思閉了閉眼,心裏的內疚和自責,驅之不散。


    將心比心,這事要發生在顧喬北身上,蘇嵐的情緒恐怕不會比黎思思好到哪裏去,再多的安慰,在此刻都顯得無濟於事……她隻是輕輕的攔著黎思思的肩頭,給她無聲的安慰和支持。


    顧喬東的手術進行了好幾個小時,從手術室推出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半夜十一點多,主刀的事林專家,手術很成功。


    顧喬東了無生氣的躺在病床上,平日裏看著沉穩內斂的容顏此刻毫無血色,不到兩天的時間,他整個人就像是瘦了一大圈,臉上的細小的傷口貼著創口貼,雙腿膝蓋以下綁著厚實的紗布,左邊小腿還有夾板固定著。


    黎思思望著病床上一動不動的男人,臉上黯淡無光,她忍不住又捂著唇低低的啜泣起來。


    何倩和顧喬北都在病房外間跟林專家交談,蘇嵐扯了紙巾遞給黎思思擦淚,輕輕的撫著她的後背。


    “蘇嵐,我想一個人跟他說說話。”黎思思心裏很亂,緩緩的走到了病床邊,蘇嵐也沒有多做停留,悄悄的退了出來,將病房的門給帶上。


    想來林專家也說的是好話,不然何倩不會臉上笑的燦爛,還親自送了林專家出去,要折返回來進去病房的時候,蘇嵐喊住了她:“媽,大嫂想一個人跟大哥待會兒。”


    “那也行,我在外麵守著,陪思思。喬北啊,這也很晚了,你送小嵐回去休息吧。”何倩打了個哈氣,年紀也大了,這麽折騰著,她也很疲憊。


    “那我先送嵐嵐回去了。”顧喬北並沒有不同意何倩的提議,畢竟蘇嵐現在懷孕了,預產期不到一個月,好在這病房還有一間是專門給家屬陪著看護用的,相應的設施都具備,隻是留下何倩和黎思思兩人,他也不太放心,臨走之前給醫院打了個招呼照顧一下。


    兩人回去的路上,蘇嵐歪著腦袋就打起了瞌睡,大嫂重新回來,她自然是歡迎的,這個家裏,顧喬西和莫紹謙已經訂婚了,兩人跑去國外度假了,至於葉青自從上次顧喬南出任務回來,帶著她一起離開,就一直沒有消息了,也不知道再做什麽……


    蘇嵐蹙著眉頭低聲呢喃,顧喬北也沒聽得清楚,隻是輕輕撫平她眉心細小的褶皺,親吻著她的唇角……十一二點的深夜,首都的夜晚,正繁華,路邊不斷往後倒退的燈紅酒綠,顧喬北心中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慨,不管曾經發生過什麽,至少他慶幸,他跟蘇嵐之間能夠相濡以沫。


    顧喬東的病房裏,黎思思捧著他的手,在她側臉上婆娑,回想著跟他重逢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而眼前他又這般躺在病床上毫無生氣,她隻覺得心底有著說不出的酸澀、無助。


    “喬東,你說你怎麽這麽傻……”黎思思眼淚一點點的往外流,模糊了視線,看不清他的容顏,她的臉色越發蒼白了一些,看著讓人很心疼,她繼續低低的絮語,“我本來都打定了主意,跟你各過各的生活,可是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到底要怎麽樣了……以前發生的那些事情,我不會忘記,隻是想著不要再跟你有牽扯,可是現在,我又覺得心中對你愧疚……”


    黎思思輕輕的抽噎了兩下,唇角染著令人難過的笑意:“喬東,從跟你重逢到現在,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心裏,我不是沒有感覺,隻是……我看到你這樣討我歡心,我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我對你百般討好,小心翼翼的待在你身邊,而那時候,你對我所做的一切都置之不理……我一想到我自己,我就無法去接受你的好意,我隻能像你曾經對我一樣,假裝視而不見。”


    麻醉勁緩緩散去的顧喬東,聽著她低低的絮語在耳邊漸漸的清晰,她從來沒有跟他說過這些,此刻聽到,他心中漸漸的有些了然,更有一種說不出的迷茫和頹敗……當初他那般傷她,如今風水輪流轉,他受盡冷臉也不得所償,更何況期間他還一點都不懂她的心思,幾次三番惹她不快,甚至還對她動過手……顧家的教養,讓他對外都是文質彬彬、和善有禮,從來都沒有對女人動手的惡習,哪怕是當初在那樣的情況下跟她結婚,他也隻是冷漠對待,惡語相向,從來沒有對她動手過……可是後來,他記不得從什麽時候起,麵對她的時候,開始控製不住了,就這樣一次又一次的破例……


    不容他多想,又聽見她掙紮而難過的聲音輕柔的響起:“喬東,被喜歡的人冷眼相對是一種多麽痛苦難過的滋味,我嚐過,我都知道。跟你重逢,我一開始,就沒想要留下,可是我又舍不得森森,你又千方百計的要留下,所以我能做的隻是冷漠疏離……我看到你跟我說話,一次次的注意觀察我的神色,小心翼翼的打量著我的表情,好多次想要勃然大怒都忍了下來黯然離開,我覺得我就像在看當初的自己……我除了冷漠對待,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我給不了你想要的回應,可是現在,因為我的緣故,你躺在這裏……”


    黎思思說到這裏,已經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緊緊的握著他的手,痛哭起來,她是矛盾的、掙紮的,她原本走做好了打算,離開顧喬東以後怎麽去規劃生活,結果全部被打亂……如今她隻能留下來,可是她心裏沒有一點信心和勇氣,隻是無盡的忐忑和不安。


    “思思,那你還愛我麽?還是……因為心裏的愧疚,對我心軟,對我同情……”顧喬東嘶啞的聲音低緩的響起,他沒有睜開眼,也不敢去麵對此刻的黎思思,他從來不知道她心裏這般苦,她的掌心還在他手裏輕輕的發顫著。


    黎思思猛然抬頭,擦了眼角的淚水,見顧喬東並沒有醒過來,可是剛剛又的確聽到了他的聲音,她以為自己幻聽了,亦或是自己臆想的聲音,苦笑了兩聲,目光細細的描繪著顧喬東的臉,看著他的五官,眼底光芒晦暗不明,輕聲說道:“曾經愛過,現在,不想愛了,也愛不起了。”


    她的聲音帶著淺淺的歎息和哀傷,顧喬東緩緩睜開眼,與她的目光在空中相碰,見她眼底有著迷惘之色,還有落寞哀傷的神情,他隻覺得心中萬分難受,卻是握緊了她的手,一字一句低低的說道:“但,我還愛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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