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時候,已經放晴了,空氣中彌漫著雨後清新的泥土氣息,楊傑很開心的過來跟顧喬東匯報,消防官兵已經趕過來了,在清理道路。


    顧喬東點點頭,反正道路一時半會兒也通不了,幹脆到西蘭村四處轉轉,半路遇到了村長,村長連忙跟在他左右,給他介紹。


    大雨過後,村裏的道路四處都是水漬,顧喬東也不介意,不急不緩的走著,村民昨天就知道市長過來了,但是擁簇的人太多,今天市長居然這麽親民的挨家挨戶的走動,頓時就都圍了過來,跟在他身後。


    一行人走到一條通向更裏麵的山路的時候,顧喬東駐足看著立在地麵上界碑,眺望著遠方的青山。


    “顧市長,這條路是通向裏麵的民和村……”村長笑眯眯的說著,顧喬東笑了笑:“那山裏麵還有村子呢?”


    “是呢,完全是在深山老林裏麵,要越過兩座山才能到,民和村裏麵大都是少數民族……”圍過來的村民,有個青年很活潑,聽見顧喬東這樣問,連忙搶答道,“我進去過兩次,比我們村還貧窮,都不通水電……不過,裏麵有個希望小學倒是比我們村要好。”


    西蘭村的教育設施的確很落後,當人們的溫飽都成了問題的時候,又有誰會去管教育,顧喬東眼底閃過一抹淡淡的思索,裏麵的民和村比西蘭村還要平窮,但是居然有人捐建了希望小學,目光落到這個青年臉上:“知道是誰捐建的希望小學麽?”


    “不知道,應該有很久了吧,不過……經常有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富貴人家出生的公子哥往裏麵跑,我都遇見他幾次了,上次他從裏麵出來的時候,剛好是這場大暴雨剛開始下,他躲雨還在我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就有一輛小車把他接出去了,我還偷偷拍了一張照片……”小青年話很多,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顧喬東,家裏在這個村裏應該算是比較富裕的,打扮德得稍微要時髦一些,伸手從自己口袋裏拿出一個看著用了很久的國產智能機,翻出照片要給顧喬東看的時候,楊傑伸手攔住了他。


    顧喬東輕輕的搖了搖頭,伸手接過他的手機,轎車是一輛路虎越野,車牌是青a打頭,說明是西寧市來的車,隻是這個手機的像素實在是太差了,又加上打大雨瓢潑,看不清到底是接的什麽人,但這卻引起了顧喬東的好奇,山裏麵到底會有什麽呢……顧喬東把手機遞給了楊傑,楊傑明白他的意思,記下了車牌號以後還給了這個青年。


    其實山裏麵的民和村並沒有大礙,瓢潑大雨下來最後都順著流了出去,山體滑也是在沒有人的地方,並沒有造成人員傷亡,隻是出去的山路有的地方被堵住了,需要繞行……放晴了的天空,有一道很漂亮的彩虹掛在山穀間,美不勝收。


    顧喬東在這個路口停留了不到一會兒,又繼續去了別處,一直到臨近中午,消防官兵總算把出村的路給清理了一條道出來,給顧喬東開盤旋山路進來的是專門的老司機,來的時候還在下雨,此刻已經天晴了,出去的路就沒有來時的路那麽險惡了。


    顧喬東沒有多做停留,隨便吃了一些午飯,就開始回程的路了,重新回到西寧市,已經是淩晨了,顧森一個人在房間裏蜷縮著,抱著枕頭睡著了,房間裏還開著燈,他眼眶微腫,烏黑的卷發散亂的耷拉著,微微張開的嘴巴發出輕輕的鼾聲,他似乎睡得很不安穩,顧喬東靠近的時候,顧森蹭了蹭腦袋,露在外麵的小腳丫似乎有些冷,又縮了縮……


    顧喬東伸手關了房間裏的空調,大手將他泛涼的小腳丫放進被子裏,替他蓋好被子的時候,顧森一下子醒了過來,模模糊糊的揉著眼睛,待看清楚真的是顧喬東的時候,直接就撲進了他的懷裏,緊緊的摟著他的腰肢:“爸爸,你回來了……”


    顧喬東感受到顧森的害怕,伸手摸了摸他的卷發,眼底露出慈愛的光芒,聲音疲憊又沙啞的說道:“嗯,爸爸回來了。”


    “我做了好多噩夢……夢見媽媽走了,爸爸也走了,你們都不要我了……”顧森很少在顧喬東麵前這樣脆弱,趴在他懷裏哭得很傷心,好像下一秒真的就要被人拋棄了一樣。


    “爸爸不會走的。”這一刻,顧喬東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心酸,他太多時候都忽略了顧森的感受,無論如何,他還隻是個孩子,一個九歲的孩子。


    顧森在他懷裏哭了不到一會兒,就忍住了哭聲,伸手擦淚,一邊抽噎一邊說道:“爸爸,你別生氣,我是男子漢,我不哭了。”


    顧喬東低頭看著顧森,竟然不知道要說些什麽,隻有說不出的難過和心酸,伸手輕輕的替他擦了眼角的淚水,輕聲說道:“爸爸去洗個澡,出來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顧森眼底瞬間迸出一股喜悅,笑得很開心:“那爸爸快去洗澡,我等你出來一起睡。”


    顧喬東輕輕的笑了兩聲,摸了摸他的腦袋,打開衣櫃準備去找衣服洗澡,衣櫃一打開,裏麵亂糟糟的根被打劫過似的,雖然家裏請了保姆打掃衛生和做飯,可是他不在的兩天,居然亂成了這個樣子。


    他的衣服倒是沒有怎麽亂,大部分都是顧森的衣服,亂七八糟的翻出來塞在旁邊,顧喬東不由得蹙眉起來,以前在首都的時候,家裏的衣櫃總是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的擺放著,還有一股很好聞的熏香味道……現在即便是有保姆,有些貼身的衣物還是不方便去讓保姆收拾,父子兩人生活在一起的兩年時間,居然把生活過成了這個樣子……


    寂靜的深夜,顧喬東又想起了黎思思,所有的回憶就像洪水洶湧而至,回想起來的,竟然全部都是她低眉順眼、溫柔淺笑的模樣,他們結婚這些年,她早已經融入了他的身體的血液裏,根本割舍不了,不然為何分開的這兩年裏,他總會不經意間就想起了她,哪怕他刻意去遺忘,他和她之間的點點滴滴,他都能在一瞬間全部會想起……他忽然就撕心裂肺的後悔起來,曾經那麽多次機會,為什麽他不能好好的、認真的看她一眼,甚至一直到了最後,她決然離開,他都還不肯去承認,他都不敢、不願意去麵對自己的真心。


    顧喬東看著淩亂的衣櫃,思緒都恍惚起來……顧森喊了他好幾下,他才茫然的轉頭過來,逃避似的拿了睡衣,往浴室裏走去。


    顧森知道顧喬東是想黎思思了,每次他想黎思思的時候,身上就會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寂靜和哀傷……


    顧喬東洗澡出來,滅了燈,父子兩人躺在床上,顧森困得打了哈氣,翻身正對著顧喬東,聲音啞啞的說道:“爸爸,你也想媽媽……”


    顧喬東沉默著,好一會兒才伸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後背,沙啞著嗓子說道:“睡吧,不早了。”


    “爸爸,馬上就要暑假了,學校在統計參加親子夏令營活動……”顧森閉上眼睛,找了個合適的姿勢睡覺,低聲說著,沒幾天就要期末考試,然後就放暑假了。


    “嗯,我知道了。”顧喬東低聲應答著,顧森睜開眼看了他一眼,又重新閉上。


    深夜之中,顧喬東明明困到了極致,大腦卻很清醒,他看著眼前漆黑一片,忍不住苦笑起來,黎思思,你到底在哪裏……


    ——


    連續的暴雨,山裏的孩子們過來上學也不方便,樸實的山民擔心黎思思和付翔兩個支教老師的安危,冒雨過來把他們兩人接進去了村子裏,一直等到山路好走了,才放了他們兩人回來希望小學。


    希望小學本來就是靠社會捐贈支撐著,但是民和村的希望小學實在是太偏僻,當初有人捐建以後,似乎就被人遺忘了,剩下都是依靠前來支教的老師和山民補貼支撐著,黎思思來了以後因為有謝長生每次背進來的那些用品,條件算是改善了很多。


    這次的強降雨,雖然沒有帶來人員傷亡,但也使放在學校圖書館裏麵的很多用品被水浸泡壞了,黎思思跟付翔兩人商量一番,決定出去外麵買一些教學用品和辦公用品回來。


    兩人一起出來也好有個照應,正好又快要到了暑假,兩人最後協商的結果就是給孩子們放一個月的暑假。


    付翔本是不願意黎思思出來的,畢竟山路不好走,但是黎思思堅持,他也沒有過多阻攔,兩人準備好了幹糧,帶著手頭上的一些現金,就一起出發了。


    出來到西蘭村的山路,的確是堵了很多,兩人在裏麵繞行,又做了標記,折騰了兩天才出來,西蘭村的村民也算是和善,知道兩人是民和村裏麵希望小學的老師很熱情,讓兩人留宿了一晚。


    因為顧喬東之前過來慰問的時候提到過希望小學,所以村長也親自過來看了兩人,並讓兩人在這裏暫留兩天,到時候有政府車輛給西蘭村送救助的資源物資,可以捎帶他們過去西寧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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