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一句話,讓元肅整個人都懵了,而且,一懵就是好久好久。


    他留下了李湘語,卻不知道該怎麽辦。


    直到有一天,李湘語來跟他說,她已經喝了藥,孩子已經沒有了,而她破了身子,不是一個清白的女子,而她心中有他,也沒有辦法去嫁給另外的男人,所以,她要出家為尼。


    這一份“真摯”的感情,徹底打動了元肅,他開始留意李湘語,她溫婉,楚楚可憐,一笑一顰,皆讓人憐惜動情,她的愛隨著時日加深,隻要他晚回,她必定備下湯或者茶給他,一天能和他說上一句話,她臉上就生出光輝,她說,寧可一輩子這樣,每天都可以看到他。


    有一次他受了點輕傷,她哭得像淚人似的,她說如果他有什麽事,她也不活了。那一刻,他真的動情了,他從沒想過,李湘語會對他用情這麽深。


    而當天晚上,他試探地問清河,說如果他死了,她會不會跟著他去死。


    清河是想一會才回答,她說,不會的。


    他很失望,真的很失望,這種失望是從頭頂一直冷到腳底,從這一刻開始,他知道清河不愛他。


    或許曾經愛過,但是已經不愛了。


    她想解釋為什麽不會陪他去死,但是他已經不願意聽,背對著她,腦子裏所想的都是李湘語淚流滿麵地跟他說要陪他去死。


    當對一個人失望透頂的時候,便容易對第二個人動情,他對李湘語的愛意便一發不可收拾。


    他想過納娶李湘語為妾,但是,當初皇太後賜婚的時候說了,不許他納妾,他也同意了。


    他有一次,開玩笑地跟清河說,是時候納妾了,清河說,如果他納妾,就殺了他。


    她是笑說,但是,他知道她是認真的,因為,清河這個人性子霸道,她說了不許,便一定不許。


    所以,當李湘語提出要殺了她的時候,他隻是有片刻的震驚,但是,心底的渴望讓他明白到,其實這個念頭,已經在心底盤旋了許久,隻是他自己一直不敢想而已。


    往事在腦子裏浮現,凝望著眼前的李湘語,現在的她,有些改變,但是,他知道是因為忽然發生了很多事情,讓大家都猝不及防,等事情平息下來,她會變回以前的李湘語。


    輕輕地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李湘語睜開惺忪的眸子,嬌媚一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起這麽早?”


    “是的,今天長春公主要來,我一宿沒睡。”元肅想到現實的問題,剛才旖旎的氣氛頓時就消散了。


    李湘語神色微變,“是的,今天她們要來。”


    她坐起來,恨聲道:“真是欺人太甚,你說,清河為何要立下這樣的遺囑?是她從一開始就不相信你嗎?”


    元肅咬牙道:“大概是的,她永遠都隻愛她自己。”


    “現在手頭上有多少銀子?”李湘語問道。


    元肅無奈地道:“借的,挪的,連之前留下的一點,加起來都不到三千兩。”


    “那隻是夠零頭,還缺一萬兩。”李湘語一個頭兩個大,穿鞋下地,看著妝台上的首飾盒,裏麵隻有幾件銀器首飾,一兩件鑲金的,卻也難登大台。


    堂堂大將軍的夫人,竟然寒酸至此,她心裏覺得很窩火。


    以前的清河,金銀珠寶數之不盡,即便送給下人的禮物,都比她現在的要名貴。


    同時大將軍夫人,為何相差這麽大?


    想起她曾跟高夫人說要把以前沒給她的東西要回來,這包括這麽多年的月例錢,高夫人答應了,卻隻給了一部分,可這一點,如果拿出來,以後她就真的一個子兒都沒有了。


    “怎麽辦?”李湘語沮喪地問元肅。


    元肅沉默,怎麽辦?他也不知道怎麽辦,隻能直言說沒銀子,如果她們執意要今天收,那這府邸,便抵押出去吧。


    他已經毫無辦法了。


    “我想過,”元肅覺得此事該跟李湘語提一下,“這將軍府,我們抵押給她,然後另外出去租個小院子住,等一年半載,再想個辦法把府邸贖回。”


    “什麽?”李湘語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仿佛聽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堂堂大將軍,你竟然說要出去租房子住?這曆來就沒有官員把府邸抵押出去的道理,皇上也會怪罪下來的。”


    “這不會的,公主會向皇上稟明。”元肅遲疑了一下,“隻是,皇上雖不會怪罪,隻怕以後也不會重用了。”


    “可不就是?那你的前途可盡毀了啊!”李湘語搖頭,冷然道:“我不同意,我絕對不同意。”


    “可不同意,又能怎麽辦?”元肅無奈地道。


    李湘語越想越生氣,“分明這些家產都是你們夫妻的,為什麽她一個人可以處理了?憑什麽都給她一個人?我們去稟報皇上,請皇上聖斷。”


    元肅搖頭,“沒用,封邑嫁妝銀子,所有都有禮單記載,在禮部裏放著呢,這都是清河嫁給我的時候帶過來的,而且,這些年,她掏了不少私房錢出來用於府中的開支,如果真的要算,我們還得虧。”


    李湘語就不明白了,“你說你堂堂一個大將軍,為什麽竟會這麽貧困?”


    “你又不是不知道俸祿是多少,”元肅道:“我已經算好了的,京中武官,在前幾年都備受冷落,是這一兩年才重視起來的,有些地方武官過年的時候,連新衣裳都穿不上。”


    “怎麽我見人家不是這樣啊?”李湘語想起以前清河帶她去各府拜訪,人家可是十分奢華的。


    元肅淡淡一笑,“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單靠俸祿,壓根就沒有辦法維持府中這麽多人的開銷,所以你明白的,很多官員都會……”


    他做了一個打開袖袋的姿勢,李湘語隨即便明白過來,受賄賂。


    她不禁問道:“那你為什麽不呢?你是大將軍,總有門道的吧?”


    “門道是有的,但是,清河以前一律不準,我雖是大將軍,但因為戰功不怎麽顯赫,所以,還不曾得到封邑,之前府中封邑收租或者糧食所得,都是清河身為郡主的封邑,如今已經歸還長春公主管理,所以,以後也不會有。”


    “清河的封邑是幾戶?”李湘語問道。


    “她郡主的封邑是一千戶,出嫁的時候,皇上陪嫁,封邑良田七百畝,都是水田,分封在承安一帶,以前是收田租,後來,清河收回來自己雇傭長工耕種,每年所得的糧食,她一部分交給國庫,捐獻一部分給雲妃始創的慈安堂還是慈幼堂,剩下的則變賣為銀子。”


    (備注一下:所謂封邑千戶,就是這一千戶人繳納的賦稅糧食都是你的了。


    封邑是古代君主對臣下的一種物質獎勵。封就是分封,邑就是城市.簡單的說,就是君主允許某一個人在某一範圍內自行剝削,國家予以許可。封邑是一種權貴的象征,一般受封邑的是君主的兄弟們或叔伯等近親屬,也有少量的封邑給那些對國家功勞很大的人。被封邑的人可以在封邑範圍內自由製定一些不違背國家利益的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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