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結束之後,皇帝在戚貴妃耳邊說了一句話,戚貴妃微微點頭,眸色卻十分清冷。


    待諸位王爺走後,戚貴妃對尚貴嬪道:“還有兩個月便是中元節,貴嬪這兩個月若無什麽事情,便留在蘇和宮抄為皇太後抄寫佛經吧。”


    尚貴嬪先是一愣,繼而淡淡地道:“這是皇上的意思?”


    戚貴妃眉目一挑,神情冷淡,“本宮的意思。”


    尚貴嬪低頭斂眉,“既然是貴妃娘娘的意思,那臣妾遵旨便是。”


    清河心中不禁一片慘然,若今晚蘇貴人被定罪,就算不死也必定打入冷宮,可皇帝調查清楚之後,始作俑者卻隻是被禁足兩個月,還給她留了足夠的麵子,沒有當眾宣布,難怪,她的氣焰會如此高漲,連戚貴妃都不放在眼裏了。


    她扶著蘇良媛默默地往回走,忽地聽到身後一道清朗的聲音響起,“懿禮公主留步!”


    清河回頭,隻見南楚五皇子楚瑾瑜手中抱著血狼靜靜地站在梨花樹下,樹上掛著羊角風燈,照影得他麵容白皙,輪廓分明,更照得他一雙漆黑的眸子如同漩渦一般,叫人看不到底。


    清河忽然有一種錯覺,仿佛早便認識了此人,他站在哪裏,無端讓她有種熟悉感。


    但是前世今生,她很肯定,從未見過他。


    “五皇子有什麽事嗎?”蘇良媛站在清河麵前問道,她不想清河與其他男子來往過多,免得落人口實。


    楚瑾瑜微微一笑,眸子竟像化開的幽光,璀璨得叫人移不開眼睛。


    他走上前來,手中依舊抱著血狼,卻不是看著蘇良媛,而是看著清河,“能否單獨與你說兩句話?”


    他說話的時候,手輕輕地撫摸著血狼的頭,動作輕柔,帶著說不出的蠱惑。


    清河感覺到此人十分危險,但是,現在的她,已經無懼任何的危險,遂對蘇良媛道:“你先回去,我片刻就回。”


    蘇良媛眉心蹙起,“這不好吧,宮中人多口雜……”


    “良媛不必擔心,不過是兩句話。”楚瑾瑜道。


    蘇良媛又看了看清河,見清河一臉的堅持,便隻得道:“不要耽誤太久,你知道我們現在的情況。”


    清河點頭,示意小綹與石青帶著蘇良媛回去。


    兩人站立在梨花樹下,風聲沙沙,身旁有忙碌而過的宮人,但是無人駐足停留。


    清河靜靜地道:“五皇子要與我說什麽?”


    楚瑾瑜望著她,眸光有研判,有探究,然後,舒展了眉心一笑,“或許,小王該叫你一聲清河郡主!”


    這句話,如同轟雷,在清河頭頂上炸開,她白著一張臉,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連嘴唇都是白色的,重生的這些日子以來,知道自己的處境之後,她一直都十分冷靜,唯獨這一刻,她心神倏然就亂了。


    “什麽意思?”慌亂片刻,她找回自己的聲音。


    “雪球,去吧,她便是你的新主人了!”他緩緩地彎腰,放下手中的血狼,血狼嗚咽了一聲,直奔清河,蹭著清河的小腿,顯得十分親密。


    “不,五皇子,請把話說明白。”清河心中一陣驚懼,此人知道她的身份,這怎麽可能?重生這個事情,連她自己都覺得荒誕。


    楚瑾瑜緩緩地轉身,身後一株薔薇開得燦爛,他的笑容一如薔薇綻開的花瓣,“我們還會見麵的,郡主!”


    說罷,錦袍微微揚起,青絲被風一卷,在後背輕輕起伏了一下,複又溫順地貼服在他背上。


    清河心中震驚,看著他的背影,想追上去問個明白,但是,她又怕問明白之後,便是自己劫難之時。


    她低頭抱起血狼,血狼揚起血紅的眸子看她,竟讓她的心有片刻的寧靜。


    血狼伸出舌頭,舔著她的手背,像嬰兒撒嬌一般。


    清河的心,陡然想起自己的兒子煊兒來,曾幾何時,煊兒也是這樣在她手抱中撒嬌。


    心倏然便堅定了起來,楚瑾瑜,不管你是什麽人,不管你知道什麽事情,也阻止不了我複仇的大計。


    回到蘇和宮,宮中的人都有些詫異她抱了一條“小狗”回來,小綹想上前逗弄它,卻被它凶狠地嚇退,雪球仿佛隻對清河一人親密。


    “知道寧郡王為何不入宮嗎?”遣走了身邊的人,清河問小綹。雖說是家宴,但是通常這種家宴都會邀請郡王,父親以前也曾參加過數次宮中的家宴。


    小綹道:“聽喜公公說寧郡王夫婦本是受邀入宮的,但是郡王妃病倒了,所以郡王也沒有入宮。”


    “病倒了?什麽病?”清河聽得母親病倒,心中一急,聲音也揚了起來。


    小綹被嚇了一跳,怔怔地看著清河,“這……什麽病奴婢並不知道,隻是,想也知道,寧郡王夫婦如此疼愛清河郡主,白發人送黑發人,是人間大痛,想必郡王妃無法承受痛失愛女之苦,一時病倒了也有可能的。”


    清河聽得此言,心如刀割,母親的身體一向虛弱,如今得此噩耗,隻怕不容易緩過來。


    看來,要想辦法讓他們知道自己還活著,因為她如今孤立無援,無法兼顧煊兒,要讓他們知道元肅的為人,也好讓他們護著煊兒。


    隻是,他們會相信這麽荒唐的事情嗎?就算相信,她如今如何出得宮去?


    她神思煩亂,久久蹙眉不得舒展。


    一個人倏然閃過她的腦海,楚瑾瑜。


    但是,此人是敵是友?不,不能相信他,此生務必要步步為營,否則,一旦傾覆,再無複仇翻身的可能。


    “公主,您怎麽了?為何對寧郡王夫婦如此敢興趣?”小綹猶豫了一下問道。


    清河收回心神,勉強笑笑,“昔日清河郡主入宮,我剛好受了尚母妃的責備在殿前跪著,是清河郡主為我求情並且安慰我幾句,這份恩情我記在心頭,如今她死了,留下孤子與年邁父母……”


    她聲音緩緩地哽咽了起來,本想在小綹麵前淡然地說幾句,卻發現說的都是心頭大痛,怎也無法平靜。


    所幸小綹心機單純,隻道清河善良念及舊情,便寬慰道:“元煊有父親照顧,雖說失去生母,但是大將軍府中疼愛他的人多了,公主不必為他擔心,至於郡王夫婦,除了郡主一個女兒,他們還有一子,寧將軍一定會好好孝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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