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靚靚又指著插花兩側的大蠟燭說:“這兩個海螺色彩瑰麗,形狀猶如美人輕舒廣袖、翩翩起舞,應該是女王鳳凰螺。有意思!天王旁立著女王,像是娥皇女英、雙姝伴君,但你可知道,天王赤旋螺是專吃女王鳳凰螺的?”


    周不言吃驚地“啊”了一聲,盯著桌上的三個海螺,似乎很難想象這麽美麗的海螺竟然是捕食者和被捕食者的關係。


    “我知道。”我感興趣地問:“你能認出別的海螺嗎?”


    巫靚靚看著每個人麵前的海螺蠟燭說:“我和江醫生麵前的海螺特征太明顯了,顏色潔白如雪、骨刺細長綿密,很好認,是維納斯骨螺;不言和不聞麵前的海螺色澤緋豔,螺層重疊,猶如鮮花怒放,是玫瑰千手螺;你和吳大哥麵前的海螺有十二條肋紋,如同豎琴的琴弦,是西非豎琴螺。”


    巫靚靚用丹寇紅指敲了敲洗手的白貝殼,“這個說過了,硨磲。”


    我笑著讚歎:“全對!這些雖然不是什麽罕見的海螺,但能一一叫出名字也絕不容易。我是從小聽爺爺說多了,不知不覺記下的,你呢?”


    “和你一樣,家傳淵源,我奶奶算是海洋生物學家,從小看得多了,自然就記住了。”巫靚靚夾起盤子裏剩下的魚尾,晃了晃問:“有誰想吃魚尾?”


    江易盛、周不言、周不聞都表示不要,我看著魚尾,心神恍惚,一時沒有回答。


    “給你!”巫靚靚站起身,笑著把魚尾放進了我的火鍋裏。


    鍋不算大,魚尾不算小,半截浸在沸騰的湯裏,半截還露在外麵。我不知道為什麽,像是被噩夢魘住,全身僵硬,竟然連用筷子把魚尾塞進鍋裏的勇氣都沒有,隻是呆看著那條露出水麵的魚尾因為沸騰的熱氣在我麵前不停地顫動。


    幸好,有人及時救了我,把魚尾夾走了。


    我剛鬆了口氣,卻發現夾走魚尾的人是吳居藍,我又立即緊張起來,恨不得從他鍋裏搶過來。


    吳居藍神情自若地把魚尾燙熟,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大概因為他沒有一絲異常,我漸漸鬆弛了,甚至為自己剛才的反應羞赧。


    本來就已經吃得差不多了,這會兒鬧了這麽一出,我再沒有胃口,放下筷子說:“我吃飽了。”


    大家也紛紛表示吃飽了,江易盛建議女士們去客廳休息,男士們留下收拾碗筷,得到了女士們的熱烈支持。


    我招呼巫靚靚和周不言去客廳坐。


    巫靚靚看到客廳和書房都擺著姿態各異的海螺做裝飾,禮貌地問:“介意我四處參觀一下嗎?”


    “請隨意!有喜歡的告訴我,我送給你。不過,有些是爺爺喜歡的,我要留著做紀念。”我笑著說。


    巫靚靚一邊慢慢地踱步,一邊仔細地看著。我知道她是內行,不需要別人介紹,由著她去看。


    我陪著周不言在沙發上坐了,一邊吃水果,一邊說話。


    沒多久,周不聞和江易盛都進來了。江易盛對我說:“別的都收拾好了,隻剩下洗碗,吳大哥說他一個人就行了。”


    “茶幾下麵的抽屜裏有撲克牌和麻將牌,你們想打牌的話,自己拿。”我端起一盤水果,去了廚房。


    洗碗池前,吳居藍穿著爺爺的舊圍裙,靜靜地洗著碗。我站在廚房門口,靜靜地看著他。此景此人,就是情之所係、心之所安,若能朝朝暮暮,就是歲月靜好、安樂一生了。


    吳居藍抬頭看向我,我粲然一笑,快步走進廚房。


    我用水果叉叉了一塊西瓜,想要喂給他。


    吳居藍說:“你自己吃吧!”


    我把西瓜連著碟子放到了身側的桌台上,鼓足勇氣問:“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沒有。”


    我試探地問:“我沒有征求你的同意就當眾宣布你是我的男朋友,你不生氣嗎?”


    “不。”


    “我、我對……那條魚尾的反應……你失望了嗎?”說到後來,我幾乎聽不到自己在說什麽。


    “沒。”


    我咬著唇,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吳居藍停下了洗碗的動作,看著我說:“你對那條魚尾的反應,隻是因為愛屋及烏,我為什麽要怪你?”


    我像是一個受了委屈、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為自己辯解的人,卻被最在乎的人一語道破天機,既開心,又心酸,一瞬間鼻子發澀、眼眶發紅。我知道我當時的反應不妥當,但我真的無法控製。


    吳居藍輕歎了口氣,伸出滿是泡沫的手,把我輕輕地擁進了懷裏,溫柔地說:“你對魚尾的反應沒有傷害到我。不用這麽緊張我,我已經活了很長時間,敏感脆弱這一類的東西早就被時間從我身上剝離了,能傷害到我的事少之又少。”


    我沒覺得他的話是安慰,反而覺得更難受了,剛才隻是為自己,現在還為吳居藍。如果堅強是千錘百煉後的結果,難道隻因為有了結果,就可以忽略千錘百煉的痛苦過程了嗎?


    我頭埋在他的肩頭,悶悶地說:“隻要你在我心裏一天,我就會緊張一天,緊張你被別人傷害到,緊張我不小心委屈到你,緊張你不開心,這些和你堅強或脆弱沒有任何關係。”


    吳居藍抱著我一言不發,半晌後,他笑著說:“你男朋友在海裏處於食物鏈的最頂端,所有的魚都是他的食物,你以後在他麵前吃魚,盡可以隨意。”


    我愣了一愣,在心裏連著過了好幾遍“你男朋友”四個字,猛然抬頭,驚喜地看著他。雖然剛才吃飯時他算是公開承認了我們的關係,但那是被我脅迫的,這是第一次,他清楚、主動地表明自己的心意。


    “我男朋友?”我忍不住緊緊地鉤住吳居藍的脖子,咧開嘴傻笑了起來。


    “哎喲!我什麽都沒看見……”江易盛剛衝進廚房,又遮著眼睛往外跑。


    我忙放開了吳居藍,吳居藍說:“你去招呼一下他們,我很快就好了。”


    “嗯。”我紅著臉,走出了廚房。


    江易盛和周不聞站在廚房拐角的公孫橘樹下,一個麵色尷尬,一個麵色慍怒。


    我猜到他們有話說,慢慢地走到他們麵前時,心情已經完全平複。


    周不聞說:“小螺,你真打算找一個吃軟飯的男人嗎?”


    江易盛忙說:“大頭,你別這樣!吳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叫‘吳大哥’叫上癮了?之前叫他一聲‘吳大哥’是因為他欺騙我們他是小螺的表哥。話說白了,他就是一個給小螺打工的打工仔,不肯安分守己做事,卻居心叵測打小螺的主意……”


    我截斷了周不聞的話,“大頭,你憑什麽肯定是他居心叵測打我主意?事實是,我居心叵測打他主意!”


    周不聞譏諷地說:“就憑吳居藍,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吳居藍哪點比你……和江易盛差?”最後一瞬,我還是看在過往的交情上,不想周不聞太難堪,把“江易盛”加了進來。


    江易盛知道周不聞觸到我的逆鱗了,忙安撫地說:“吳大哥哪裏都比我們好!小螺,大頭隻是關心你,說話有點口不擇言。”


    周不聞冷冷地嘲諷:“是啊!吳居藍是比我們長得好看,他不長得好一點,怎麽靠賣臉吃飯?”


    我也冷冷地說:“反正我樂意買!你管得著嗎?”


    江易盛聽我們越說越不堪,站到我和周不聞中間,臉拉了下來,“你們都給我閉嘴!”


    周不聞深深地盯了我一眼,陰沉著臉,轉身就走進了客廳。


    江易盛對我說:“雖然大頭的話說得難聽,可你應該知道他也是關心你。”


    “關心我就可以肆意辱罵我喜歡的人了嗎?”


    江易盛不吭聲了。


    我問:“周不聞是不是問你吳居藍的事了?”


    江易盛說:“是問過我,但說與不說是你的事,我不會幫你做決定。我隻告訴他吳大哥是你雇用的幫手,很會做飯。”


    “你們躲在那裏說什麽悄悄話?”巫靚靚端著杯紅酒,站在客廳門口笑問。


    我對江易盛說:“進去吧!別因為我把你的約會搞砸了。”我笑著走過去,對巫靚靚說:“我們在說你的悄悄話。”


    “說什麽?”巫靚靚非常感興趣的樣子。


    我的目光掠過她脖子上亮閃閃的首飾,隨口說:“你的首飾很好看,我問江易盛你戴的究竟是鑽石還是水晶。”


    巫靚靚笑問:“你覺得呢?”


    我誠實地說:“很像鑽石,但你戴得太多了,讓人覺得應該是假的。”


    “全是真的,我從來不戴假的。”


    我暗自驚訝巫靚靚的富有,同情地看了江易盛一眼,江易盛無所謂地笑笑。


    巫靚靚優雅地坐到沙發上,手撫著鑽石項鏈,擺了個時尚雜誌上模特的姿勢,笑問:“好看嗎?”


    我坐到了她對麵,真心讚美地說:“好看!”


    巫靚靚看著我的身後說:“吳大哥聽到了嗎?要趕緊準備珠寶送女朋友了,把她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我回過頭,看到吳居藍走過來,站在了我身後。我忙說:“人都到齊了,我們打牌吧!”不想再繼續這個和金錢有關的話題。


    巫靚靚卻依舊說:“小螺臉型好,不管吳大哥送耳墜,還是項鏈,戴上都會很好看的。”


    我沒有辦法裝聽不見,又舍不得讓吳居藍去麵對這樣的事情,隻能自己擋下來,微笑著說:“我不喜歡鑽石,顏色太幹淨了,我媽媽送了我一條鑽石項鏈,我從來沒有戴過。”


    江易盛拿著兩副撲克牌,大聲說:“打牌了!打牌了!”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從珠寶話題上轉移開。


    周不言卻讓他失敗了。


    “可以選彩鑽。”周不言提起自己戴的項鏈,向大家展示梨形的吊墜,“我這個是黃鑽。沈姐姐如果不喜歡黃色,藍鑽和祖母綠都是不錯的選擇,還有粉鑽,很多女孩子喜歡的,最適合求婚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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