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袁修月與離灝淩相擁而立,笑容溫和的凝望著醉死在桌案上的兩人,輕輕歎道:“感情之事,從來都是兩個人的事情,再容不得第三人,他們俊雅絕倫,但今日有你,我注定要欠了他們!”


    “月兒!”


    轉頭深凝著懷裏的袁修月,離灝淩深情款款,含情脈脈的輕吻她的唇:“現在的我,有你,很幸福!”


    聞言,袁修月嫣然一笑。


    “淩……我們頭頂的天……晴了!”


    唇角緩緩揚起,袁修月微仰著頭,將吻加深,慢慢瞌上雙眼。


    那一吻,柔情繾倦……


    ——


    翌日,清晨,離灝淩還在睡著。


    袁修月便已然悄悄起身。


    昨夜,因離蕭然和獨孤辰醉的厲害,她便吩咐姬恒暫時讓兩人睡在了暖閣裏的涼榻上。


    站在門外,看著床榻上酣睡正甜的兩個美男子,袁修月的唇角,不禁勾起一抹絢爛的弧度。


    緩步上前,低斂眉目,深凝著涼榻上睡姿不太文雅的兩人,她的視線掠過離蕭然俊朗的五官,又停落在獨孤辰的俊臉之上,胸臆之間,不知被什麽滋味緩緩溢滿,她滿足一歎,轉身離開暖閣。


    就如離灝淩所言。


    那種滋味,是幸福的滋味吧!


    獨自一人,乘坐鳳輦自稷山一路而下,袁修月首先要去的,便是顏如雪生前所居住的墨菊閣。


    昨夜,因忘情蠱毒的陰霾消散,稷山之上,皆都沉浸在一片歡喜之中,在酒席上,看著離蕭然和獨孤辰拚酒,她也曾分心去想過自縊而亡的顏如雪,但她的離世的那一點點悲傷,很快便被幸福的喜悅所衝淡。


    顏如雪這一輩子,生就皇上寵妃,在離宮之中風光無限。


    在過去長達八年的時間裏,雖然有過韓妃,有過虞秀致,但她們卻都不是她的對手。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輸了一次。


    隻不過這一次,卻讓她萬劫不複!


    她死的可憐,卻又可恨。


    墨菊閣。


    因顏妃身前有錯,在她身故之後,鍾太後便隻哀哀一歎,便並未再多問什麽,是以,即便主子死了,墨菊閣中,卻仍如以往一般,連一分素縞都不曾有過。


    隻一個翠兒,獨自一人跪在她的屍身前,一邊垂淚,一邊與她燒著冥紙。


    鳳輦抵達的時候,一早得到消息的汀蘭早已等候多時。


    由汀蘭扶著步下輦車,袁修月一路向裏,在墨菊閣的前廳裏,終是見到那被素縞蒙覆的一代絕色。


    “奴才參見皇後娘娘!”


    翠兒的臉色,本就蒼白憔悴,待見袁修月進來,她的臉色便越發難看了。


    低眉睇了翠兒一眼,袁修月緩緩抬步,行至顏如雪靈床前。


    “皇後娘娘!”


    雙膝跪行,在袁修月身前仰頭,翠兒雙眼紅腫道:“奴婢知道,顏妃娘娘作惡多端,實在死有餘辜,但娘娘現在已然去了啊!”


    袁修月眼神微冷,冷冷的瞥了翠兒一眼:“你以為,本宮要一個死人如何?”


    翠兒心神一窒,忙垂首讓開。


    眉心輕蹙著,袁修月輕輕抬手,掀起覆在顏如雪身上的素縞。


    入目,是顏如雪那精致的眉眼,隻不過現在她的臉,卻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隻她白皙的脖頸間,一道刺目的淤青,讓人不忍多看。


    她就那麽靜靜的,沒有一絲生氣的躺著。


    凝視著她的眉眼,袁修月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往日顏妃那一笑之間,蘊著萬種風情的嫵媚眼神。


    “皇後娘娘……”見袁修月怔在靈床前,一直不曾動過,汀蘭上前在掃了顏妃一眼後,小心翼翼道:“顏妃昨日便去了,太後沒有吩咐,墨菊閣的奴才們,都在等著娘娘您的旨意!”


    “本宮的吩咐?”


    唇角輕抿著,淡淡一笑,心下微涼,袁修月娥眉微蹙著苦笑道:“她做了那麽多錯事,合該挫骨揚灰才是。”


    聞言,翠兒臉上,瞬間沒了血色。


    “皇後娘娘,顏妃娘娘知道,您一定會來看她……”哆嗦著手,從袖袋裏取出一封書信,她顫巍巍的呈到袁修月身前:“這是顏妃娘娘臨走時,留給皇上的絕筆,娘娘生前知道,奴婢活不了,也見不到皇上,還請皇後娘娘代皇上查閱吧!”


    見狀,汀蘭眉頭一皺:“娘娘,小心有詐!”


    “不會的!”


    輕輕抬手,接過翠兒手裏的書信,袁修月撕開信封,將信展開,細細的便看了起來。


    顏妃的書信,很長。


    長到,她從自己進宮時寫起,將自己和離灝淩之間的點點滴滴,一一寫在了信裏。


    看完顏妃的信,袁修月心中,說不出是一種什麽樣的滋味!


    輕輕一歎,她深凝著靈床上的顏如雪,心中感慨萬千。


    她一直都知,顏如雪是愛慘了離灝淩的。


    但卻直到今日才知,就如當初離灝淩將她從雪裏挖出一般,那年禦花園中,他那雙朝顏如雪伸出的手,還有他溫潤的笑,溫暖了她的人,也讓她失了心。


    愛,是自私的,也讓人越發貪婪。


    就因為顏如雪愛他,所以才有了日後的種種。


    宮中爭鬥,從來都與權勢爭鬥,分離不開。


    但顏如雪所做的一切,卻全都源自於自己心裏那份愛的執念。


    就如她在信中所說,她在宮中縱然再如何得寵,自己的母家,卻中規中矩,並未因此壯大分毫。


    就連她的死的理由,也讓人忍不住唏噓。


    她說,忘情蠱毒是她所投,但她卻害了自己心愛的人,她怕日後,自己的愛人死去,會覺得孤單,會與她斷了所有的緣分,所以……她現在便去奈何橋上等他!


    死了!


    再不會作惡,再沒有呼吸!


    大約可以體會顏妃臨死時那種心涼和絕望,凝視顏如雪許久之後,袁修月終是悠悠一歎:“在宮外找個地方,把她葬了吧……”她即便在奈何橋上,也終究等不到自己心愛的男人了!


    “皇後娘娘!”


    以為自己聽錯了,翠兒的臉上,滿是不確定。


    方才,她可是還說要把顏妃挫骨揚灰啊!


    視線,仍舊停落在顏如雪身上,袁修月的唇角邊,勾起一抹苦澀的笑,“不是你不好,而是你不是他生命裏對的那個人!”


    “娘娘!”


    凝著袁修月嘴邊的苦笑,汀蘭忍不住皺緊眉頭。


    “走吧!”


    淡淡轉身,不再看顏如雪一眼,也不曾回頭去看過翠兒,袁修月揚眉挺胸,伸手搭在汀蘭腕上,緩步出了墨菊閣。


    因為顏如雪,她和離灝淩的情路,幾經蹉跎。


    但是現在,她隻可憐她。


    她的情路,再如何艱辛,如今也已然與心愛之人終成眷屬,而顏如雪……她隻是個得不到真愛的可憐女子罷了!


    ——


    出了墨菊閣,袁修月重新登上鳳輦。


    在鳳輦外等了許久,仍不見她有什麽吩咐,汀蘭忍不住出聲問道:“皇後娘娘,我們此刻可是要返回稷山?”


    “不必了!皇上如今,應該已然下了稷山,若我猜的沒錯,他此刻已然身在福寧宮。”終是開口輕歎一聲,袁修月悠悠說道:“去福寧宮吧!”


    雖然,昨日在解毒之後,她便命人將離灝淩毒解的好消息去稟報了鍾太後,但畢竟是親生母親,如今也已然冰釋前嫌,此刻他應該早已下了稷山,前往福寧宮與鍾太後請安。


    時候不長,鳳輦在福寧宮門前停駐。


    與袁修月所料絲毫不差,離灝淩所乘坐的龍輦,早已停在門前。


    一路由汀蘭扶著進了大殿。


    見大殿裏,鍾太後與離灝淩並肩而坐,並親昵的拉著他的手在笑說著什麽,袁修月心下一暖,含笑上前福身:“臣妾參見皇上!給母後請安!”


    “皇後來了!”


    慈愛的笑,毫不吝嗇的掛在臉上,鍾太後對袁修月招了招手,“快來哀家這裏!”


    輕笑了笑,袁修月緩步上前。


    “皇後!”


    深看袁修月一眼,鍾太後意味良多道:“方才皇帝與哀家提議,將宮中妃位一並撤去,日後在這離宮主子,隻你一位皇後足矣!


    ”


    聞言,袁修月輕蹙了蹙眉頭。


    嗔怪著瞥了眼離灝淩,她迎著鍾太後滿是探尋的眼光,心思微轉道:“此事皇上倒是與兒臣提起過,不過臣妾的意思是,事關後宮,一切還得聽母後的!”


    聽袁修月這麽說,鍾太後眼底的銳光頓減。


    輕笑著點了點頭,她微眯著雙眼道:“這後宮,是皇上的後宮,如今既是皇上要這麽做,哀家自然不會橫加阻攔,不過依著哀家的意思麽……但凡宮中有位分者,可以留下,日後離宮之中,不再選入新妃!”


    覺得鍾太後的話,說的有理,袁修月輕點了點頭:“兒臣聽母後便是!”


    “不過……”


    微微眯起的雙眼中,精光乍現,鍾太後一手拉著離灝淩的手,一手拉過袁修月的手,將兩人的手交握到一起,語氣中不無威脅意味:“我離國子嗣稀薄,如今唯佑兒一根獨苗,若皇上不再臨幸其她妃嬪,日後這傳宗接代之時,便全都要皇後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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