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八月的靠近,天氣越發的炎熱起來。


    熱辣的陽光伴隨著夏蟲的轟鳴聲炙烤著整個大地,而皇宮之中也給各宮娘娘主子們備上了冰塊來防暑降溫。


    這會兒幾個下人正湊在冰車跟前,一邊把車上的冰塊往下卸,一邊嘴上還不停的竊竊私語著。


    “哎,你們聽說了沒有,陛下這幾天就要跟心安小主成婚了。”


    “怎麽沒聽說,這事兒早就在宮裏傳開了,陛下和禮部還有內務司最近一直忙著籌備新衣還有大婚時的各項事務,恐怕沒有幾天,咱們就得對斂華宮那位改口叫安妃娘娘了。”


    這話說完,周圍幾個人紛紛咋舌,忍不住七嘴八舌起來,“陛下就是陛下,咱們這些奴才不佩服都不行,前些日子心安小主還大病了一場,在此之前對咱們陛下哪兒有過一個好臉色,結果誰能想到她這病一好,竟突然點頭願意入宮為妃了,說起來這還是咱們陛下有手腕,連這麽桀驁不馴的馬兒都能馴服。”


    “到底是馬兒性子太烈還是那位心機太深,這還不一定呢。”旁邊一個以前曾侍奉過聶暻的小太監冷笑一聲,“誰不知道那位以前跟靖王爺是什麽關係?當初靖王爺還活著的時候,她對陛下就一副欲擒故縱,堅貞烈女的樣子,現在知道靖王爺死了,連滴眼淚都沒流,轉眼就願意入宮為妃,哪裏還曾把屍骨未寒的靖王爺放在過眼裏?”


    旁邊一個小丫頭趕緊捂住那小太監的嘴,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噓!你不要命了,連那位爺都敢提!你忘了陛下嚴令禁止在宮中提到任何有關靖王爺的事情,哪怕隻是他的封號也不行!”


    “得得得,我不說了還不行麽,反正上麵主子的事情咱們當奴才的也攙和不了,以後這宮裏有個呼風喚雨的蝶貴人,再來一個被受榮寵的安妃,還不知道會鬧成什麽樣子,這後宮裏又有好戲可看咯。”


    幾個下人一邊唧唧喳喳說著閑話,一邊推著拉冰塊的車向前走去。


    等他們的身影走遠之後,寶珍才從拐角處走了出來,望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耳邊又響起他們方才說的那些話,一時間神色既憤怒又難過。


    她本來隻是去內務司拿些新用度,誰想到竟會聽到這些人在此嚼小姐的舌根,而且說得還這麽難聽,她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才克製住跑上前跟他們理論的衝動,而“拜堂成婚”這四個字還是刺痛了她,讓她深呼吸了許久才穩住情緒,緊緊攥著拳頭轉身往回走去。


    駱心安穿了一件水藍色的淡色長裙坐在窗邊,出神的望著外麵,也不知在看些什麽,這麽一坐就是將近一整天。


    自從她昏睡了十幾天醒來之後,就變成了這副樣子,不僅丟掉了一年的記憶,而且連性格都變了樣子,以前的駱心安雖然也喜好安靜,從不願意湊熱鬧,卻是個風趣性子,無所事事之時總能想到各種有趣的事情打法無聊的時間,甚至在主仆三人湊在一起的時候,也喜歡逗著寶珠和寶珍兩個小丫頭玩兒。


    可現在她每天最大的事情就是發呆,甚至可以一整天都不說話,隻是將自己封閉在無人的角落裏,根本不再與其他人交流。


    這個轉變或許別人感覺不出什麽,畢竟在外人看來駱心安本來就是個冷冰冰的性子,但每天與她生活在一起的寶珠和寶珍卻感受頗深,甚至對這樣的小姐感到了無助和絕望。


    這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可駱心安卻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這時寶珠端著飯菜走過來,看了一眼默默發呆的駱心安,小聲說,“小姐,寶珍從內務司回來了,帶回來好些新花樣的點心,不僅有南疆進貢來的甜餅,還有您最愛吃的桂花糕,您快過來嚐嚐吧。”


    駱心安一動沒動,仍然發呆似的看著窗外,寶珠叫了好幾次,她都沒反應,最後上前輕輕推了她一下才回過神來,“又是哪個殿的主子過來道喜嗎?就說我病了,別讓他們再來了,我不想見生人。”


    聽到這一句答非所問的話,寶珠長長地歎了口氣,“小姐,沒有人來道喜,奴婢隻是讓您先吃些點心。”


    “……那,那就放一邊吧,要是沒什麽事你先下去吧,讓我自己在這裏坐一會兒。”


    駱心安說這話的時候看起來沒有什麽倪端,可仔細一瞧才發現她的眼神在躲避,連聲音都有些發虛,很顯然對別人的親近還有些膽怯。


    或許是見慣了曾經的駱心安幹淨利落、雷厲風行的作風,突然看到她又變成以前在洛府時那副唯唯諾諾拖泥帶水的樣子,寶珠心裏就莫名湧上一股怒火,哪怕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她們的小姐,她的心裏仍然覺得非常不舒服。


    忍不住將盤子往桌子上一放,她緊抿著嘴唇說,“小姐,你每天坐在這裏到底在看什麽?窗外究竟有什麽東西這麽好看,能讓你將以前發生的種種全都拋諸腦後,平心靜氣的在這裏等著嫁給皇上?”


    “寶珠!”旁邊的寶珍一聽這話趕緊上前拉住她,使了個警告的顏色,壓低聲音說,“好了別說了,以前的事情小姐都忘了,她又不是故意這樣做的,你這是幹嘛?”


    “為什麽不說?我早就想一口氣問個痛快了,否則再這樣下去我們不是被逼瘋就是被憋死!”


    寶珠的性格本來就衝動,這會兒直接掙開寶珍的阻攔,上前一步緊緊看著駱心安說,“小姐,您丟了整整一年的記憶啊,難道您就願意這樣聽之任,壓根就沒有想過要把它們找回來?一年時間雖然不長,但您就不想知道這一年究竟發生過什麽,遇見過誰,甚至從沒有因為這一段記憶而心痛惋惜嗎!?”


    “寶珠你住嘴!”寶珍聽不下去了,上前用半個身子擋住她,從牙縫裏低聲擠出幾個字,“你知不知這裏是斂華宮,到處都是皇上的耳目,你還說這些,是不是瘋了!?”


    她的聲音很低,幾乎像是耳語,所以駱心安並沒有聽到兩個人在爭吵些什麽,而寶珠也收斂了幾分,深吸一口氣又問了一遍,“小姐,您能不能告訴奴婢,您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您現在的做法我們真的糊塗了,您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再去想過去的事情了?”


    駱心安緊緊攥著手帕,臉色有些許的發白,過了半響才輕聲說,“……既然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能想起來最好,想不起來也不必強求。”


    說著她露出一抹苦笑,“你們從小跟我一起長大,還不清楚我是什麽命盤嗎,我這種人從小就命裏帶衰,這麽多年都這樣平淡如水的過來了,就算想起過去一年的事情,恐怕也不過是徒增些平淡乏味被人欺淩的記憶罷了,有或者沒有,對我都沒有分別,我又何必再費這些心思。”


    “誰說沒有分別?您壓根沒有去想怎麽知道沒有分別?”


    眼前的駱心安或許不記得自己曾經做過怎樣驚心動魄的事情,但她們兩個丫頭卻全都看在眼裏,她們親眼看著她一點點的在洛府站穩腳跟,將那些害她傷她之人全部踩在腳下,還見證了她與靖王之間刻骨銘心的過往,當然還有那些定要雪恥的羞辱和仇恨……


    在她們看來,小姐可以不記得一切事情,但絕不可以忘記這一整年發生的事情,可眼下她卻恰恰忘記了對她最重要的事情……


    寶珠深吸一口氣,所有話都堵在喉嚨裏卻一句也說不出口,眼前的小姐已經變回了以前軟弱無能的樣子,再也不是那個心堅如鐵的駱心安,她就算把這一年裏發生的事情說的再天花亂墜,小姐自己想不起來,她又能怎麽樣呢……


    使勁搓了把臉,她低聲開口,“……就算您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也沒心思再去細想,那為什麽……為什麽能如此輕易的就答應嫁給了皇上?您知不知道您這個決定對很多人來說意味著什麽……”


    對黃泉下的王爺又意味著什麽!


    後麵的話寶珠不敢說出口,眼眶卻一下子紅了,心裏甚至都不知道應該怨恨還是釋然,眼前發生的一切跟過去種種相比,簡直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不過就是聽了聶毅的幾句花言巧語,就信以為真,甚至不顧王爺的死活,就點頭答應了入宮為妃,如果早知道逃不開這個結局,那當初那個小姐苦苦堅持了這麽久又到底為了什麽?


    即便被人百般謀害,脅迫打壓,她都能為了王爺咬牙撐下去,為什麽現在的她就能把自己過去所做的一切輕易抹殺,就這樣……輕易同意嫁給了自己的仇人!?


    寶珠有時候甚至覺得駱心安其實是兩個人,她真正認定的那個主子恐怕早就死了……死在那一場為王爺崩潰痛哭大雨之中,而現在坐在跟前對聶毅百依百順,完全不知聶暻為何人的女人,隻不過是一副跟她一模一樣的軀殼罷了。


    一想到這些,她就緊緊攥住了拳頭,心裏湧上不知是愛還是恨的複雜情緒。


    駱心安像是被她充滿怨念的目光嚇到了,臉色一變,下意識的往後縮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穩住情緒,淡淡的說,“嫁給皇上有什麽不好?這對很多人來說是一輩子求都求不來的事情,我為什麽要拒絕。”


    “況且像我們這些世家之女,婚姻就是拿來交易的,想找一個有緣人實在太難了,而皇上又難得對我一片真心、嗬護有加,甚至都沒有嫌棄如今已經落敗的洛家門楣,這對普通人家來說都難能可貴,更何況他貴為天子,我還有什麽不知足的。”


    說到這裏她似乎有了些許的底氣,一瞬不瞬的看著兩個丫頭繼續說,“我雖然性子沉悶,但是並不傻,我猜也猜得出這個決定對很多人來說意味著什麽,宮中女人這麽多,難免要爭風吃醋爾虞我詐,這個消息對她們來說可能意味著又多了一個對手,但對我來說卻是無可避免的事情,誰讓我選擇的男人是天子,有得就必有失,這些你們不必為我擔心。”


    寶珠一看她完全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心裏更加著急了,“小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您這樣草率的下決定會傷害到愛你你的人!”


    “愛我的人……”


    駱心安喃喃的重複了一遍,半響露出一抹苦笑,“你們跟在我身邊這麽長時間,怎麽反而連這些事都看不透了,洛府的親人對我尚且沒有多少感情,又哪兒來其他愛我的人,我做這個決定,他們應該更加高興才是,畢竟我作為洛家長女,肩負著為洛家攀附權貴的重任,父親以前就盼著我能入宮為妃,振興洛氏門楣,如今我也算是完成了他的心願,於公於私,於情於理,都不會有人會覺得受到傷害,你這結論又是從哪兒來的呢?”


    寶珠聽完這話腦袋嗡嗡作響,她死死攥著拳頭,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真的恨不得立刻衝著駱心安吼出來,那些人當然不會關心你的死活,因為真正關心你死活的人已經死了!


    可你不僅忘了他,還要嫁給他的仇人!


    “小姐……您變了,變得連最起碼的愛恨都忘了,奴婢有時候真的覺得都快不認識您了。”


    寶珠搖了搖頭,抬手抹了把眼淚,哭著轉身就跑了,寶珍趕緊伸手去攔,卻被她一把推開,奪門而去。


    “寶珠!寶珠!你真是……”寶珍完全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更沒想到寶珠真的敢把這些話在駱心安麵前挑明,心裏又怕又急,趕緊欠身給駱心安行了個禮,“小姐,寶珠她年紀小不懂事,今天說這些話也是太擔心你,並不是有意為之,您千萬別放在心上,奴婢這就去把她叫進來跟您賠罪。”


    說著她起身衝著寶珠離去的方向就追了出去,留下駱心安一個人錯愕的坐在原地,滿臉都是迷惑和不解,像是根本就不懂寶珠這丫頭的火氣到底從何而來。


    “你站住別跑了!寶珠!聽到沒有,我讓你站住!”


    寶珍一路追上遠處的寶珠,在後麵急聲叫著,寶珠不為所動,仍然悶著頭往前跑,寶珍沒辦法抄了條近路一下子堵在她麵前,兩個人撞了個滿懷。


    “你到底跑什麽?你有膽子在小姐麵前說,沒膽子麵對了不成?”


    “我不是不敢麵對,我是心裏難受!”寶珠吸了吸鼻涕,一開口聲音都哽咽起來,使勁搖著頭說,“寶珍姐姐……我真的接受不了,你比我聰明,你說我們倆現在到底應該怎麽辦,小姐可以什麽都忘記,但我們不能,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看著她嫁給……”


    “閉嘴!還嫌棄今天這事兒鬧得不夠大?被人聽見你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寶珠抓著寶珠的手,長歎一口氣,定了定心神才低聲開口,“你既然知道小姐什麽都忘了,又何必這樣為難她,不知者無罪,你怎麽能用以前的小姐來衡量現在的她,況且你難道覺得現在什麽都我那個的一幹二淨的小姐就無憂無慮了嗎?趙太醫說她並沒有傷到腦袋,失憶隻是身體的一種自我保護,那就說明很有可能她一覺醒來就什麽都記起來了,到那時候她發現自己背叛了王爺,嫁給了皇上,那種心情會比我們好受嗎?”


    “到那時候小姐恐怕會生不如死,所承受的痛苦也比我們多一千倍一萬倍,那時候或許死都成了一種解脫,難道你想看到這樣的小姐嗎?對,小姐這個決定很荒謬,對不起很多人,但我們視她為親生姐姐,既然她現在還能活下去,總比以後什麽都想起來痛苦的死去要強太多了,你這樣逼迫她回想以前的事情,就等於逼她去死,你想沒想過啊!”


    “你對自己的親生姐姐下的去這樣的黑手嗎!?”


    說到悲痛之處,寶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兩個人一時間到了進退兩難的境地,既不能眼睜睜看著駱心安嫁入後宮,也不敢隨便將過去的事情全盤托出,隻能沉默的站在烈日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絕望之中。


    就在這時,一個小太監急匆匆跑過來,“寶珠、寶珍!不好了,你們快回宮瞧瞧吧,小主不好了!”


    兩個人同時一驚,“小姐怎麽了?”


    小太監上氣不接下氣的跑過來,急聲道,“小主也不知怎麽,突然說心口疼,本以為是之前落下的老毛病沒痊愈,誰知正準備去請太醫的時候,小主竟直接昏了過去,嘴裏一直念叨著兩位姐姐的名字呢。”


    “什麽!?”兩個人大吃一驚,寶珠心裏更是後悔,明明知道小姐的身子還沒休養好,剛才怎麽能對她那樣說話,這會兒心口疼會不會是被她給氣的?


    一想到這些,兩個人再也坐不住,趕緊跟著小太監一路飛奔回去。


    進了寢殿,一眼就看到已經躺在床上的駱心安,她嘴裏一直念叨著兩個丫頭的名字,寶珠和寶珍急忙上前,“小姐奴婢在這裏呢,您別著急,是奴婢錯了,不該惹您生氣。”


    “……出去……都出去……憋……心口疼……”


    駱心安死死按著心口,頭上的冷汗不停地往下掉,嘴裏擠出幾個字,看起來難受極了。


    寶珍一開始沒聽懂她的意思,但看她一直扯著衣領,大口喘著氣,才陡然明白過來,衝著圍在周圍一圈的人說,“沒聽見小姐說什麽嗎,都堵在這裏做什麽,小姐心在心口憋悶,疼得厲害,你們一個個的都豎在這裏是誠心不想讓小姐喘氣了?還不快點出去,有空在這裏傻站著,還不快點去太醫院把趙太醫給請來!”


    剩下幾個下人一聽這話哪還敢耽擱,誰都知道現在斂華宮這位是皇上的心頭肉,眼看著就要大婚了,若是這位的身子再出點毛病,到時候怨到他們頭上,他們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啊。


    一時間幾個聶毅安插在斂華宮的下人也跟著退了下去,一時間整個寢宮隻剩下寶珠和寶珍兩個人。


    寶珠趕忙送過來一杯水,“小姐,先喝點水,緩緩氣,趙太醫很快就來了。”


    駱心安看了她一眼,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說了句“扶我起來”之後,在兩個丫頭上前幫她放枕頭的時候,輕聲歎了口氣,“你們兩個急什麽,不知道我肚子裏還有一個麽?”


    這話聲音輕的幾乎如同蚊蠅細語,即刻飄散在空氣中,兩個丫頭手上一頓,還以為自己動作太大弄疼了駱心安,趕忙放輕了力氣,可等把駱心安完全扶起來之後,兩個人卻同時身子一僵,倏地一下猛地抬起了頭,四隻眼睛瞬間瞪得溜圓。


    小姐懷孕這件事,除了她們兩個還有趙太醫以外根本沒有第四個人知道,而駱心安失憶之後,為了保護小世子安全,不讓聶毅輕易察覺,他們連駱心安都沒來得及開口。


    可如果聶毅和所有人都不知情的話,小姐又是怎麽知道自己還懷著孩子!?


    這一句話猶如一記驚雷砸在兩個人頭上,直接將她們給砸懵了,站在原地許久才嘴唇哆嗦著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小姐您……”


    “噓”駱心安豎起食指,無聲的做了一個噤聲的收拾,無奈的看了她們一眼,接著捏了捏兩個人的鼻子。


    這是駱心安以前最喜歡對她們做的動作,但在她落入蓮花池之前卻從沒有這個習慣!


    所以也就是說……


    兩個人目瞪口呆,身形一晃,險些被這個消息驚得一頭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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