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怎麽會出現在我床上?”


    一句話落地,瞬間讓在場所有人都變了臉色,聶毅一下子僵在原地,猛地蹙起了眉頭。


    “心安,你在搞什麽名堂?這個玩笑並不好笑。”


    聶毅抿著嘴唇,眉宇間透著一股若隱若現的煞氣,幽深的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她身上。


    “……你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你究竟是誰?”


    駱心安臉上的神情更茫然了,她根本就沒法理解眼前這個男人用這樣的口氣跟她說話是什麽意思,即便他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能聽懂,但是湊在一起卻變成了她聽不懂的語言。


    誰知聶毅一聽到這話,猛地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駱心安,朕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到底鬧夠了沒有!?”


    “嘶……”駱心安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本來她就剛從昏迷之中醒過來,身體像泡發的麵條一樣軟綿綿的沒有力氣,這會兒被疼痛一激就更加頭痛欲裂,抽著氣艱難的說,“你放手……疼……疼……”


    她使勁想把自己的手往回縮,卻被聶毅攫住下巴逼迫著跟他對視,一刹那間四目相對,駱心安在他的瞳孔裏看到了自己冒著冷汗的倒影,同時也注意到眼前這個男人穿了一件明黃色的九龍繡袍。


    能穿九龍繡袍的人豈不就是……?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震驚的連聲音都發顫了,“你……是皇上?”


    聶毅嘴角一勾,嗤笑一聲,“怎麽,現在想起來朕是誰了?心安啊心安,你這性子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改一改,是不是每次不吃點苦頭,你永遠也不接受教訓,嗯?”


    說著他的手指曖昧的在駱心安的臉上摩挲了兩下,她的身體一僵,接著臉上又湧起窘迫又羞恥的紅暈,不停地往後縮著身子,嘴裏小聲哀求,“陛下……我,草民現在腦袋很亂,有眼不識泰山沒有認出您是當今聖上,實在是您長得太年輕,與父親口中那個年過四旬的聖上完全不一樣,這才……草民驚擾了聖駕,願意接受一切懲處,但您能不能別……別這樣戲耍草民。”


    這一番話一出口,整個大殿裏的人臉色更是霎時一片好看,五彩繽紛,什麽顏色都有。


    在場的所有人誰不知道洛家早在老皇帝還在世的時候就被抄了家,洛驍也隨之發配到樂邊疆,老皇帝更是仙逝已久,如今新皇登基已有不短的時日,駱心安就算記性再不好也不可能連當今的天子是誰都不知道吧?


    整個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良久之後聶毅突然冷笑一聲,雲淡風輕的捏著駱心安的下巴晃了晃,“演,接著演,朕倒是突然很想看你究竟想演到什麽時候。”


    “草民沒……”


    聶毅一擺手打斷了駱心安的話,“你不用先急著反駁,先回答朕一個問題,你若想用裝失憶這一招就想把我們之間的事情來個了結,甚至想用這一招趁機溜出皇宮,朕勸你死了這條心,因為你的演技實在是太差了,說出來的話也顛三倒四,如果你真的失憶,連朕是誰都不記得了,又怎麽會記得寶珠和寶珍?”


    “……我失憶了?”駱心安驚愕的瞪大了眼睛,一雙墨黑的眼珠裏全是驚慌,像是溺水之人在拚了命的尋找浮木一般,她將自己蜷縮起來,喃喃自語道,“我……怎麽可能失憶……我隻不過是掉進了蓮花池裏,嗆了幾口水,怎麽一醒過來什麽都變了……”


    說著她猛地起身一把抓住寶珠和寶珍的手,“你們兩個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我不是應該在洛府嗎?怎麽會突然跑了這裏,皇上又為什麽會在我身邊,父親呢,老太太呢?還有二妹她們幾個都去哪兒了?”


    駱心安這種種反應著實把兩個丫頭給嚇到了,若她隻是單純的認不出皇上或者說胡話,還能解釋成受刺激過大,心裏一時沒有緩過來,但當她們聽到“蓮花池”這三個字的時候,臉色卻唰一下就白了。


    “……小姐,您剛才說蓮花池?”


    寶珍嘴唇發顫的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駱心安趕緊點了點頭,急切的需要知道眼下的一切,“難道你們都不記得了嗎?當時我路過花園,結果看到二妹要跳蓮花池自盡,我趕緊上去救她,結果卻被她給……”


    說到這些傷心事,她怯怯的垂下頭小聲說,“這些事情不說也罷,總之我記得非常清楚,昏迷之前我正一點點的往蓮花池底墜,全身都凍的發抖,還嗆了好幾口水,這件事別說你們不記得,或者是我自己記差了。”


    寶珠和寶珍徹底傻眼了,隻能僵硬的點了點頭,“……記得,奴婢當然記得。”


    “到底什麽蓮花池,她究竟在說什麽?”聶毅打斷了主仆三人的對話,不耐煩的開口問道。


    寶珍最先一個反應過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一開口聲音都帶著哭腔,“……陛下,小姐這一次怕是真的不好了。”


    “您有所不知,去年冬天小姐曾經掉進過洛府的蓮花池中,險些送了性命,當時府上的大夫都已經叮囑我們準備後事了,誰知過了許久之後小姐還是醒了過來,可現在小姐卻……”


    聽了這話,聶毅繃住了嘴角,眼裏掀起驚濤駭浪,“可是現在她卻隻記得去年掉進蓮花池的事情,說明她不僅真的失憶了,而且記憶倒退到一年前的時候了對麽?”


    寶珍先是點了點頭,接著又馬上搖了搖頭,“奴婢不知……奴婢現在也亂了……”


    所以如果駱心安的記憶真的倒退回一年前,那證明她的世界裏隻有洛家和洛府的人,而那時他們兩個人還沒有相遇,而她還也還沒有愛上聶暻……


    這個消息讓聶毅的心緒一下子掀起了波瀾,他下意識的攥了攥手掌,竟在這一刹那突然不知道該怎麽樣形容此刻的心情,甚至都分不清駱心安要是失憶對他而言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聶毅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他沒有再對駱心安動手動腳,而是後退了兩步拉開彼此的距離,在最適合觀察一個人的角落慢慢的坐了下來。


    他一後退,駱心安緊張又羞澀的才稍微有了些許緩解,就在剛要鬆一口氣的時候,一雙銳利似刀的目光卻牢牢地鎖在了她身上。


    聶毅就像在鑒賞一件價值部分的工藝品一般,從上到下,從發絲到手指,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


    還是那一張臉,一模一樣的五官和打扮,隻是打眼看上去根本就看不出有什麽不同,這讓他恨不得自己變成一隻蛔蟲鑽入她的腦袋窺伺她的思想,可眼下這並不可能,隻能從蛛絲馬跡上尋找破綻。


    然後他越是這樣仔細觀察,就越發覺得心驚,明明是同一張臉,可是他越看越覺得她們是兩個人,在他的印象裏駱心安站在他麵前時,何時露出過這般羞澀緊張的神色,她永遠是那麽處亂不驚不卑不亢,像一塊暖不熱化不開的石頭,怎麽都沒法攻入她的心房,看破她真正的心思。


    而現在眼前這個駱心安,連睡醒之後頭發翹起的弧度都與之前一模一樣,可她卻突然變得怯懦柔軟起來,就像一團任人揉捏的麵團,帶著潔白又單純的質地,僅僅是通過一個眼神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將她看破。


    聶毅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竟然能從一個人身上看出兩種截然相反的特質,一時間他也迷惑了,甚至分不清駱心安這個狡詐如狐的女人,究竟是演技太高還是真的失憶了。


    直到趙太醫提著藥箱匆匆趕來,聶毅都沒再跟駱心安說一句話,皇上不開口,周圍的所有人連氣兒都不敢喘,於是整個大殿一時間陷入了死寂,這種仿佛凝滯一般的氣氛讓駱心安簡直如坐針氈。


    這時候她恨不得聶毅再跟她多說幾句,哪怕是咄咄逼人的質問,也好過這種仿佛被毒蛇盯上一般的感覺。


    就在她快要喘不過氣,恨不得立刻逃之夭夭的時候,趙太醫姍姍來遲,從聶毅和寶珍寶珠兩個丫頭嘴裏聽到她如今的情況之後,也露出驚訝的神色。


    “失憶!?”


    聶毅點了點頭,目光深沉,“對,她現在的記憶還停留在一年前,對於之後發生的事情一點也不記得了。”


    那也就是說,如果這件事是真的,王妃很可能連靖王爺也一並忘記了!


    得出這個結論之後,饒是從不顯然露水的趙太醫,心髒都忍不住顫了一下,不動聲色的抬起頭想要從駱心安的臉上尋找些蛛絲馬跡,可是卻一無所獲。


    “你也別盯著看了,你當朕沒有仔細看過?她的病一直都是你經手的,如今趙大人就受累替心安瞧瞧,別一個毛病還沒好又染上了其他什麽惡疾。”


    聶毅這話說的頗有深意,聽起來似乎隻是單純的關心駱心安的身體,可落在趙太醫耳朵裏,無疑是讓他來確認駱心安失憶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


    趙太醫的眸子閃了閃,躬身行禮說了一句“老臣遵旨”之後,慢慢的走到駱心安身邊,麵色和藹的低下頭輕聲說,“小主,麻煩您伸出手腕,老臣幫您請一下脈。”


    他說這話的時候背對著所有人,整間屋子裏隻有駱心安能看到他的眼睛,此刻他的眸子裏帶著試探和深意,像無聲的接頭暗號一樣,眉毛一挑露出詢問的神色。


    畢竟整個皇宮之中除了駱心安以外,沒人再知道他是聶暻安插在聶毅身邊的探子,所以在她眼下如此孤助無緣的情況下,趙太醫堅信有任何的風吹草動她都會跟自己聯係,絕不會貿然行動,更何況她肚子裏還有未來的小世子,如今她到底是真失憶還是在演戲,隻需要一個眼神一探便知。


    可駱心安卻像完全沒有明白他的眼神似的,隻是迷茫的看了他一眼就順手遞出了自己的手腕,看他的目光跟看其他所有大夫一樣,沒有留下任何暗示。


    趙太醫心裏當即一個咯噔,後背都沁出了一層冷汗,王妃竟然沒有給他回應,難道她真的已經……


    那現在的情形究竟該如何是好,王爺已經死了,還死的那樣不明不白,大仇未報,王妃又把過去種種全都忘得一幹二淨,甚至都不記得聶暻是誰了,這難道就該是王爺最後的下場嗎?


    他不敢再細想下去,伸出手搭在了駱心安的手腕之上,下一秒眼底突然湧上一抹異色,讓他倏地掀起眼簾,露出震驚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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