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出來了嗎,這東西到底是什麽?”駱心安點了點灑了一地的白粉末問道。


    影衛麵色一僵,像是極力壓製火氣般開口,“回小主的話,奴才不敢驚擾宮中太醫,特意找王府的大夫親自看過,這東西叫五石散,興起於兩百多年前,起初是皇家後院和達官貴人滋潤容顏之用,因為少量服用五石散,可以使人膚白貌美,容顏煥發,身體也會變得輕盈靈動,宛若飄飄欲仙,但是這東西隻能偶爾吃一兩次,絕對不可常用,一旦長時間大劑量服用,輕擇變成癡呆沙子,重則……性命不保,暴斃身亡……”


    說到最後幾個字,一屋子瞬間一片死寂,駱心安雖然早就猜到這東西絕對不是什麽好物,但還是被惡毒的功效惡心到了,什麽容光煥發飄飄欲仙,說到底跟吸毒有什麽兩樣?


    影衛深吸一口氣繼續開口,“這五石散最陰毒之處在於循序漸進,慢慢的將毒素滲透到身體裏,因為無色無味,所以很難察覺,等到意識到身體不對勁的時候,毒素已經滲透到五髒六腑,而且中毒之人不論是死了還是變成癡傻,都跟普通疾病無異,就算是大夫都很難查出真相。”


    “就因為這東西太過陰毒霸道,奪去了太多人的性命,所以當年就已經將其列為禁藥,誰知今日竟然會被這賤人用來毒害小主!”


    聽到這裏,駱心安什麽都明白了。


    難怪連翹不惜用苦肉計也要處心積慮的留在她身邊;難怪她處心積慮的要當上這司膳大丫鬟;難怪她寧願排擠寶珠和寶珍慢慢上位,也遲遲沒有動手……


    就是因為如果沒有隨時隨地可以下手的時機,也沒有足夠的信任長期留在她身邊,這五石散根本就發揮不了作用。


    可以說,連翹從一開始接近她就已經定下了計劃,除了這五石散以外,她用其他任何手段來害自己,都會引火燒身,隻有這五石散,隻要每天往她的飯裏摻上一點,日積月累,哪怕沒把她毒死,至少也能變成傻子,到時候既沒有人會懷疑到她身上,又達到了自己的目的,當真是一石二鳥的好計策。


    旁邊的寶珠本來就一肚子火,這會兒一想到眼前這個人,故作可憐騙取了她的同情心就為了害駱心安,她就氣的攔都攔不住,直接上去踹了連翹一腳,“難怪你這賤人要以身吃藥,原來是知道吃一包根本就死不了人!幸虧小姐聰明,否則豈不是真被你給糊弄過去了!”


    連翹見事情敗露,硬生生挨下這一腳,麵如死灰,趁著旁人不注意,猛地起身衝著旁邊的柱子就撞了過去,企圖來個以命相抵。


    可駱心安早就料到她回來這一招,她身子還沒碰到柱子,就被幾個影衛狠狠地拖回來用繩子綁了個結實。


    “連翹,別演戲了,給你喂幾包五石散你就嚇破了膽,現在又玩兒苦肉計,不覺得膩味嗎?”


    駱心安瞥了她一眼,慢悠悠的開口,“我也不想為難你,你告訴我究竟是誰指使你來害我的,我就放你一馬,如何?”


    “你殺了我吧,反正任務已經失敗了,我不會苟且偷生的!”連翹死死地咬住嘴唇,臉色慘白,顯然已經視死如歸。


    駱心安暗自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在我跟前演什麽江姐?我演江姐那會兒你還不知道在哪個娘胎裏呢。


    “我可沒興趣讓你這條賤命髒了我的手,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殺你,在你沒說實話之前,我有的是辦法讓你痛不欲生,想死都死不了,我說到做到,不信你就試試。”


    連翹嗤笑一聲,“那你來啊,反正我這條賤命也是主子給的,現在還給主子我死得其所,還要多謝心安小主您的成全!”


    駱心安盯了她許久,直到連翹都被盯得發毛的時候,她才輕輕歎了一口氣,沒有任何來由的突然說道,“一百兩夠不夠?”


    連翹都做好被毒打的準備了,結果一聽竟然是要收買她,當即不屑一笑,“我連命都可以不要,會稀罕你這一百兩?”


    “你稀罕不稀罕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爹娘很需要。”


    一句話讓連翹身形瞬間一僵,倏地抬起頭,不敢置信的看著駱心安。


    “你主子給了你多少錢,讓你肯吃這麽多苦潛伏在我身邊?她是不是還說隻要你願意做,不僅可以給你父母錢,還能照顧他們的餘生,哪怕你最後任務失敗了,也不會棄他們於不顧,一定讓他們安享晚年,給他們養老送終?”


    駱心安每說一個字,連翹的臉色就白一分,等到聽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整個人都懵了,“這……這不可能……你,你怎麽可能知道……”這件事除了她和主子以外根本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駱心安怎麽可能說的分毫不差!?


    “我不僅知道你主子給你承諾過什麽,還知道你爹欠了一屁股巨額賭債,如今天天被仇家追殺,你娘重病在床,卻沒有錢治病,我出的價錢一定比你主子給的要多,絕對足夠解決你們家的燃煤直接,還能有剩餘給你娘請個好大夫,但你之所以不稀罕,是因為你更看重你主子給你的那份要給二老養老送終頤養天年的承諾,這絕對不是一百兩可以買到的,所以你不動心,對嗎?”


    連翹隻是呆愣在當場,沒再說話,因為全部真相都被駱心安說中了。


    見她沉默,駱心安笑了笑繼續說,“你放心,我對傷害你家人沒興趣,更不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告訴你,你主子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我隻是把事實擺在你麵前,至於如何選擇是你自己的事情。”


    “你主子是不是給你承諾,事成之後她就會兌現諾言?而你之所以答應她,前提肯定是你娘已經重病在床了吧?現在你在我身邊潛伏了四個多月,而且還功虧一簣,你殺不了我,就完成不了任務,也拿不到錢,那我現在就問你一句話,你娘親的病究竟還能撐多少日子,夠不夠你再處心積慮的害我一次?”


    聞言,連翹懼震,她這麽長時間的忍辱負重全都是為了爹娘,所以她一門心思的隻想著完成任務,卻沒有仔細想過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此時聽駱心安這麽一說,她才陡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如果她還沒有完成任務,娘親就已經去世,爹爹也因為賭債而被人砍死,那她做著一切還有什麽意義!?


    看連翹陡然急變的臉色和不停顫抖的手掌,駱心安知道自己的話奏效了,衝身後揮了揮手,寶珍抱著一個沉甸甸的木箱子走了出來,打開了一看,裏麵擺滿了明晃晃的金子。


    “這些是一百兩金子,我可以現在就可以讓你拿走去給爹娘救急,也可以承諾讓他們頤養天年,以前你對我做過的事情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但我隻要你一句話,你背後的主子究竟是誰。”


    “說了這些金子你拿走,以後有難處我也可以幫你,你要是不說我也不殺你,你可以跟我繼續耗下去,等到你爹娘都咽氣,你主子沒準會信守承諾先厚葬了他們,但你究竟想要的是活著的父母,還是一個風光的厚葬,你自己心裏掂量。”


    聞言,連翹閉上了眼睛,眼皮不停地顫抖,胸口起起伏伏,正在做著最艱難的掙紮。


    過了許久,她終於睜開了眼睛,深深了吸了一口氣,眼睛裏已經滿是堅定,“……我說。”


    “我的主子……是婉婷小主,一切都是她指使我幹的,從當初第一次見到您,故意頂撞端妃,引起您的注意,再到後來在花園裏被她毒打與您偶遇,完全都是她一手設計的。”


    “她說您……說您最喜歡多管閑事來顯示自己慈悲心腸,所以見奴婢救了您之後又被她毒打,一定不會見死不救,這才安排了這場苦肉計故意演給您看。這次我動手,也是因為她知道我被提升成司膳大丫鬟,而您又被皇上寵幸,她等不下去才提前召見了我,給了我這些五石散,讓我每天分三次下到您的膳食裏麵。”


    “我知道的就這麽多,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是殺是剮……全憑小主處置,隻求小主您能給我爹娘留一條生路,不要為難他們二老。”


    說完這話,連翹已經淚流滿麵,重重的磕了一個頭,匍匐著身子一直沒有起來。


    一切跟駱心安預料的差不多,她微微歎了一口氣,將那箱子金子塞給她之後說,“行了,你起來吧,錢你收著,先去辦你爹娘的事兒,至於我這裏你願意留下就留,不願意留現在回去找洛婉婷,我也不會阻攔。”


    一聽這話,連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小主,您還願意留著我!?”


    既然事情已經敗露,而且她又出賣了洛婉婷,除了留在駱心安身邊她已經別無選擇,雖然駱心安很可能會殺了她這個叛徒,但是這個時候回去找洛婉婷,她自己甚至她爹娘都有可能有性命之憂!


    “我說過要趕你走嗎?既然承諾了你,我自然說到做到。”


    連翹懼震,又驚又喜的擦幹了眼淚,千恩萬謝了半天才抱著箱子離開了斂華殿。


    盯著她離去的背影,寶珠緊縮眉頭忍不住問道,“小姐……您真要留下這個奸細嗎?她可是差點要了您的命啊,您就不怕……”


    “留著她自然有留著她的用處,殺了她或是立刻趕她走,才是真的打草驚蛇。”


    說完這話,駱心安露出一抹淡笑,指著地上還剩下的五石散說,“這些東西也都收拾起來,記得藏個好地方,以後可是要派上大用場的。”


    寶珠和寶珍聽得似懂非懂,實在不明白這麽惡毒的東西留著能幹什麽,但既然小姐吩咐了她們招辦就是了,正收拾著東西,寶珍心裏琢磨了一番,忍不住開口問道,“小姐,既然您現在已經知道害您的背後黑手是四小姐,那您要不要帶著這五石散和連翹一起去麵聖?人證物證聚在,陛下一定會給您主持公道的。”


    駱心安一揚眉,意味深長的搖了搖頭,“不用,我們先靜觀其變,如果是這樣處置洛婉婷,那可就太便宜她了。”


    這話明明是笑著說的,可是聽到寶珍耳朵裏卻沒來由打了個哆嗦,她暗自吐了吐舌頭,心裏明白,這四小姐幾次三番的加害小姐,小姐都對她手下留情了,可再一再二不再三,這一次……她恐怕真是要倒大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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