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問你今天怎麽是這樣一身打扮,你堂堂靖王爺,出入皇宮有沒有限製,為什麽打扮成這副小太監的樣子?”


    聶暻瞥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才麵無表情地說,“我的確可以隨時進宮,但光明正大的出現,怕是就沒這麽容易見到你了。”


    這話一出,駱心安也一下子沉默了,兩個人誰都不願意提眼下這個讓彼此都煎熬的困境,可就算自欺欺人,也沒辦法逃避問題,她現在的身份是秀女,不是靖王妃,沒有資格見聶暻,甚至沒有跟他單獨相處的機會。


    哪怕老皇上對此睜一隻眼閉一眼,後宮中無數雙眼睛卻不會當做視而不見,萬一有人撞見聶暻與她在宮中私會,她可能會立刻被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後宮撕得粉碎。


    所以聶暻為了她,不惜犧牲自己的高貴身份,扮成了小太監混在人群之中,隻為了與自己見上一麵。


    這個時候駱心安猛然回想起在遇上聶暻之前,與自己迎麵相逢的那群小太監,會不會當時其中一員就有聶暻?他到底在裏麵潛伏了多久?他會不會在沒遇上自己之前,不得不向別人卑躬屈膝……


    無數的問題湧入腦海,駱心安根本不敢想象,這樣冷漠出塵的聶暻,會對別人紆尊降貴。


    聶暻像是看透她此刻心思似的,抿了抿嘴唇,繃著張臉硬邦邦的開口繼續說道,“不過你不用自作多情,我今天可不是為了見你才特意進宮,而是父皇有要事與我相商,等政事談完了,我才順道來看看你罷了。”


    對對對,你絕對不是特意來看我,也不是特意從前殿繞這麽大的圈子跑到後宮,更不是特意穿上的小太監衣服,一切都是“順道”而已。


    駱心安在心裏吐槽幾句,嘴角上翹,沒有當麵揭穿這個傲嬌別扭的家夥,笑嘻嘻的點頭,“是是是,我就說咱們靖王爺一向心係天下,日理萬機,怎麽可能有空跑到這裏來找我這個閑雜人等,都是我自作多情,勞煩以後靖王爺多‘順道’來幾趟,小的可是天天想你想的緊。”


    聽到自己的王妃如此毫不掩飾的向自己表達愛意,聶暻的臉都紅了半邊,嘴角罕見的上翹了幾分,又努力裝作毫不介意的樣子,嘴唇抿了又抿,腦袋一扭,用後腦勺衝著駱心安幹巴巴的說,“……行了行了,收起你這幅狗腿子的樣子,本王勉為其難的答應你就是。”


    他一邊嘴上這樣說,一邊將原本就摟著駱心安的手臂又收緊了幾分。


    駱心安抿嘴偷笑,也不拆穿他的口是心非,想起聶暻說的話忍不住問道,“你剛才說皇上與你有要事相商,是最近朝中出了什麽大事嗎?”


    提到這個,聶暻的臉色瞬間沉了幾分,原本帶著笑意的墨色眼睛也霎時間冷若冰霜,駱心安感覺到他身體陡然繃緊了幾分,神情也一下子凝重起來。


    “心安,你有多久沒有見到皇上了?”


    過了良久,聶暻才沉聲開口,可一說話就是這樣沒來由的一句,讓駱心安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隻能自嘲一笑,“我哪兒資格見到皇上,從我踏入這個宮門開始,就沒見過聖顏一麵,他老人家處心積慮的將我困在這後宮之中,如今目的已經達到了,又何必再見我這個地位低賤的無名小卒?”


    老皇帝心裏是什麽打算,聶暻其實一直心知肚明,心裏的不甘和怨恨就像一顆種子,在心裏生根發芽,每一個枝幹根須都死死地刺入身體的四肢百骸,牽一發而動全身,讓他隻是這麽一想就喉嚨發悶,心口鴆痛。


    他的嘴唇緊緊的抿成了一條堅毅的直線,臉色陰沉,像是又想到什麽事情一樣,隱隱的還帶著一絲頹然。


    “最近,他的身子越發的不好了。”


    這一句話讓駱心安愣了幾秒鍾才意識到他說的是老皇帝,心口忍不住一驚,她在後宮住了也不短的時間了,竟然從不知道這件事。


    “皇上病了?怎麽……宮裏一點消息也沒有?”


    聶暻淡笑了一下,搖了搖頭說,“父王當然不會允許別人把這件事泄露出去,一國天子臥病,哪怕傳到後宮之中也會引起朝廷大亂,更何況父王這病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了,這麽多年都瞞了過來,現在更不需要搞得天下皆知。”


    “知道這件事的人除了太醫院幾位泰鬥和清虛道長以外,就隻有我一個人,父王甚至連聶毅都隱瞞的滴水不露。”


    駱心安一聽這話頓時驚訝的挑起了眉毛,太子是最應該與皇上親近的人,如今老皇帝重病竟然寧願告訴聶暻也不願意聶毅,這事未免也太不尋常了……難道皇上準備廢掉太子,改立聶暻為新儲君?


    這樣的念頭在駱心安心裏一閃而過,接著被她一下子否定了。


    不不不,這絕對不可能,儲君乃一國之根本,老皇帝這樣老奸巨猾的人,絕對不會拿這種事情當兒戲,更何況聶毅從未做過出格的錯事,背後還有皇後及舅父這個堂堂鎮國大將軍做後盾,老皇帝都病重了,肯定更不會在這種時候動搖軍心。


    想到這裏,駱心安一下子明白過來,或許正是因為聶毅背後的勢力太過強大,一旦告訴了他皇上生病的事情,就等於告訴了皇後和整個“太子黨”,到時候聶毅舅父跟皇後一旦在老皇帝重病時來個裏應外合,逼他退位,整個大晟都會落入外戚之中。


    而聶暻卻不一樣,不僅僅是因為老皇帝向來疼愛這個小兒子,更重要的是他的“背景”足夠幹淨,沒有實力雄厚的外戚支撐,更沒有正值壯年手握重權的母妃,或許這對一國儲君來說,勢單力薄了一點,但這樣的“劣勢”在老皇帝眼裏未必不是“優勢”。


    不管這一次老皇帝這樣的做法究竟是什麽意思,至少這對聶暻來說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皇上到底得了什麽病,情況嚴重嗎?“


    駱心安將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聶暻眸子波動了一下,微微的歎了口氣,若有似無的聲音消散在空蕩蕩的大殿裏,“都是些陳年舊疾了,人總要經過這樣一個過程,或許他真的是老了……原本太醫說如果能熬過去年冬天,父王這病大概會有氣色,可如今剛剛開春,他的病不僅沒好反而咳的更加厲害了,最近一段時間還時常咳血,今天上完早朝更是直接在上書房昏倒了。”


    “昏倒?”駱心安緊皺眉頭,又是咳血又是昏厥的,多半是肺裏麵的毛病,在這種醫療技術極其落後的時代,肺部染病著實不是鬧著玩的病症,“這就是你今天緊急入宮的原因?按說這種毛病如果安心靜養,就算醫不好也不會再加重,怎麽會突然就昏過去了?”


    提到這個,聶暻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陰冷似刀的笑容,“還不是多虧了皇兄那好舅父,還有那一眾妄圖隻手遮天的‘太子黨’。”


    “近來西北局勢越發緊張,先不提一直對大晟虎視眈眈的漠北,就連喀什國也因為暫時擱置的聯姻,一部分黨羽已經開始蠢蠢欲動,妄圖南下、直指中原,前幾日,漠北突然開始大舉進攻,一連攻占了四五個城池,正好全都是大晟聯係西北各國的要塞之地,照這個局勢發展下去,漠北可能很快就要對大晟宣戰了。”


    “這個時候還不反擊要等到什麽時候?要塞之地就等於鐵路樞紐,一旦被別人攻占,就等於壟斷了整個交通線路,到時候兵馬都過不去,還談什麽打仗?”


    駱心安下意識脫口而出的話,讓聶暻愣了一下,“……鐵路樞紐和交通線路是何物?”


    駱心安臉上一陣尷尬,趕緊擺擺手說,“這……這些不重要啦,我的意思是要塞之地就相當於喉嚨,一旦被人扼住,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聶暻難得明顯的笑了一下,一雙深邃的眼睛帶著笑意看著駱心安,“好一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話用來形容現在的局勢再合適不過了,可惜,朝中之人並不都這樣想。”


    “你說……鎮國將軍和那些‘太子黨’?”


    聶毅冷笑一聲,“豈止,這件事若沒有聶毅授意,他們這些人怎麽敢?王國邦這個老東西,仗著家族勢力,倚老賣老猖狂到現在,身為鎮國大將軍本應該忠君為國,他卻隻顧自己氏族利益,骨子裏除了嗜血殺戮就是男盜女娼!”


    說到這裏,聶暻眸子裏卷起了駭人的風暴,目光越發的冷冽似刀,諷刺一笑道,“若想北上奪回那幾座要塞之地,必須要經過喀什與漠北的邊界,那裏駐紮著上百個城市,人種繁雜,國界不清,各自擁兵自重,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若是強取,我大晟可能還沒到漠北已經死傷慘重,所以必須要用懷柔政策。”


    “可王國邦這個老匹夫今日在朝堂之上,竟然敢說要帶著兵屠城,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殺光那裏的兵之後,再屠殺平民百姓來慶功,男的一個不留,女的收做軍ji,看到時候還有誰敢阻攔大晟的兵馬。”


    聶暻每說了一個字都像結了冰霜,眼中的譏諷越發的濃重,“如果隻是他一個人這樣說也就罷了,王國邦往那裏一站,一眾太子黨立刻全體都站出來,齊聲懇請父王下令讓王國邦帶兵收複失地,一幫子人一唱一和,根本就是在逼迫父王下決定。”


    “而聶毅這個背後的始作俑者,等戲看的差不多了再是時候出場,等父王問他政見的時候,他雖沒明確表態,卻直接說了句‘兒臣以為舅父戰功赫赫,身經百戰,又是一品鎮國大將軍,理應在國之危難時挺身而出,帶兵北上’。父王聽完這話怒不可遏,回到寢宮之後就直接氣昏了過去。”


    說到最後,聶暻直接冷笑出聲,“你是沒有看到當時那場景,整個朝堂,一大半站出來幫聶毅說話的人,我這皇兄的野心恐怕就差直接逼宮篡權了。”


    聽到這裏,連駱心安都忍不住諷刺一笑,聶毅這個男人,真是不管在前世還是今生,都從來沒有變過,內心一直這樣自私可怕,管你是愛人還是親人,隻要阻擋了他的“前程”,他一定會毫不猶豫、不擇手段的將你當做墊腳石一腳踢開。


    駱心安完全相信以聶毅的野心,如果老皇帝最後傳位之人不是他,他一定幹得出謀反篡權的事情。


    因為當年在他還是趙子銘的時候,就能為了出人頭地,像個吸血鬼一樣榨幹了她的價值,等到功成名就的時候,再毫不猶豫的選擇背叛跟她的妹妹攪合在一起,對待自己的愛人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對待早就恨之入骨的聶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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