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落地,像驚雷一樣砸在寶珠和腦袋上,兩個人同時抽了口氣,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過了好半響,兩個人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寶珠張了張嘴,猶豫了很久才試探似的問道,“……小姐,您會不會猜錯了?奴婢瞧著連翹這丫頭實在沒什麽可疑的地方啊……”


    駱心安淡淡一笑,“哪個探子腦門上會明晃晃的寫著‘我是奸細’四個大字啊?正是因為這種人善於偽裝,才能偏過別人,要是能被人一眼瞧出來,她背後的主子恐怕也不會把她派出來。”


    這話說的兩個丫頭背後一涼,兩個人對視一眼,寶珠蹙著眉頭忍不住又開口問道,“……可如果連翹真的一直在演戲,那她的犧牲未免也太大了一點吧?剛才小姐您也都親眼瞧見了,她不僅得罪了端妃,還惹怒了四小姐,端妃要不是礙於她是皇後指派的人,可能當場就要了她的腦袋,至於後來落在四小姐手裏就更沒落個好,差一點就被活活打死,這些總不會也都是演的吧?”


    “或許……是苦肉計呢?”寶珍反應很快,馬上就找到了症結。


    寶珠皺著臉,表情更疑惑了,“可連翹身上那些傷作不了假啊,方才大夫是親眼看過的,她額頭上還有身上的傷口都是今天的新傷,端妃娘娘今天想弄死她的眼神可一點沒含糊,她就不怕還沒到你身邊來就已經被端妃給砍了嗎?還是說……這連翹本來就跟端妃娘娘是一夥兒的!?”


    想到這種可能,寶珠倒吸了一口涼氣,像是一下子意識到了什麽,猛地壓低聲音,“難怪今天端妃娘娘點名要把連翹分給小姐您,原來她一早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啊!”


    “不可能。”駱心安放下茶杯搖了搖頭,目光似潭水幽深,“連翹這背後的主子最不可能的人就是端妃。”


    對上兩個丫頭一頭霧水的眼神,她在心裏輕笑了一聲,縱然她今天才第一次見到端妃,對她並沒有什麽了解,更不像其他秀女那樣,為了進宮早就將後宮諸位妃嬪的喜好打聽的一清二楚,但她到底在娛樂圈這種聲色犬馬的地方混了十年,在這種名利場裏最不缺的就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人,見的多了也自然而然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什麽人是什麽秉性,說出來的話是真是假,她一看就知道。


    所以端妃這個人,她不能說完全了解,但至少憑她今天的所作所為,也能將她的脾氣猜得八九不離十。


    “端妃看起來是個知書達理,賢惠寬厚的樣子,可實際上卻心腸狹隘,聽不得別人說她一點不好。明明這後宮中主事的是皇後,有人誇大其詞將功勞攬在她身上,她知道這話有傳到皇後耳朵裏的可能,還是一口應下,說明她好大喜功。”


    “連翹將熱水和菜湯弄灑之後,她明知道皇後很可能一會兒就過來,卻還是扔下整個大選的爛攤子回去換衣服,這說明她極愛麵子,沒法忍受別人對她指指點點。”


    說到這裏駱心安頓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嗤笑,“試問這樣一個好大喜功,極愛麵子和形象的女人,怎麽可能讓連翹故意撒自己一身菜湯,用最丟麵子和形象的方式來引起我的注意呢?”


    “我一個被迫入宮的低賤秀女何德何能,讓四妃之首的端妃初次見麵就花這麽大的心思來算計,這個計劃一看就早有準備,絕對不是今天才定下的,所以這個背後的人也肯定不會是端妃。”


    一句道破,寶珠和寶珍恍然大悟,接著又是一陣震驚,她們小姐這腦袋到底是什麽構造啊……這麽短時間之內竟然能考慮的如此周全。


    吞了吞口水,寶珠感覺自己像是琢磨明白了些什麽,可仔細一想腦袋裏還是一團漿糊,忍不住問,“先不管這背後的人究竟是誰,奴婢還是想不明白,如果連翹真的是奸細,她怎麽就這麽有把握演完這出戲,就一定能留在小姐您身邊?”


    “而且……她那副傻乎乎一根筋,動不動就掉眼淚的模樣要真是演出來的……這演技未免也太好了一點吧,奴婢和寶珍到現在都沒看出一丁點馬腳,小姐您究竟是怎麽看出她不對勁的?這也太厲害了,火眼金睛美猴王都沒您厲害!”


    最後這句形容詞差一點把駱心安給嗆死,趕緊放下茶杯,咳嗽了好半天,她才無奈的笑著搖頭,“你們這兩個馬屁精啊,在阿暻身邊呆了幾天怎麽就學會了油腔滑調?還火眼金睛美猴王,我還超級無敵奧特曼呢。”


    “……熬特饅……是什麽?一種吃的饅頭嗎?”旁邊的寶珍弱弱的發問。


    駱心安哭笑不得,知道自己跟兩個小丫頭解釋不清楚,直接擺擺手含糊道,“呃……這奧特曼就是琉球國的一種神仙,相當於咱們這裏的降妖救世的觀世音菩薩,你知道琉球國就屁大點地方,沒有饅頭可吃就天天吃生肉,所以供奉的神仙,名字就……有點奇怪,你們現在還小,以後多讀點書就知道了。”


    駱心安一番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還真被兩個丫頭給唬住了,一臉欽佩憧憬的看著駱心安:我們家小姐真是博覽群書,知識淵博,連海那邊琉球國的事情都知道呢!


    見兩個人發光的神色,駱心安老臉一紅,趕緊幹咳兩聲拉回話題,“我可不是什麽能掐會算的大仙兒,也沒有什麽火眼金睛,其實不僅是你們,就連我自己一度也被連翹給騙了。”


    一說回正事駱心安馬上就斂起了笑意,一雙墨色的眼睛越發幽深,嘴角一翹,勾起一抹嗤笑,說起來她倒真有些幾分佩服連翹這丫頭的演技,哪怕是縱橫演藝圈十年、拿了大大小小無數獎項的她,都有些自歎不如。


    那個挨打時驚恐畏懼的樣子,那個受罰時瑟縮流淚的樣子,那個得救之後綻放燦爛笑容的樣子……所有一切的行為舉止,完美的勾畫出一個不諳世事,有些傻又忠心耿耿的小丫頭形象,再配上那一身的傷痕,很容易就引起別人的惻隱之心,幾乎沒有被人識破的可能。


    “其實連翹這小丫頭當真是個厲害角色,要不是她看我的眼神露了馬腳,恐怕我也不會發現端倪。”


    “眼神?”寶珍一皺眉頭,回想起兩次遇到連翹時她望過來的目光,似乎……也沒什麽不正常吧?


    “那時候她又是被罰又是被打,望過來的眼神不就是求助嗎?”


    “對,就是這個求助的眼神。”駱心安微微眯起眼睛,腦海裏像倒帶似的,一幀幀的跳過連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她的目光楚楚可憐,帶著孤注一擲的決心,看起來像是把我當成了最後的救命稻草,可就是這個眼神太灼熱渴切,才顯得詭異,有句老話叫過猶不及,她與我之前從未謀麵,而我的身份不過就是這後宮之中最低賤的秀女,初來乍到、根基不穩的,她憑什麽就認定我一定會出手相救?”


    “就算退一萬步來說,她聽信了宮中的流言,覺得皇上對我‘寵愛有加’,所以想要找我這個靠山,可皇後才是把她派來的人啊,而且端妃一向畏懼皇後,她何必放著皇後這座後宮最大的靠山不用,非得舍近求遠找我求助?”


    “這事於情於理都說不通,俗話說事有反常必有妖孽,她要是不那麽一次次的向我求助,沒準我就信以為真,當這個爛好人了,可現在嘛……”


    駱心安諷刺一笑,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聽到這裏,寶珠和寶珍後背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宛如大夢初醒一般徹底的頓悟了過來,再一想到之前兩個人同情心泛濫,一個勁兒的鼓動駱心安出手相救的慶幸,此刻害怕又羞愧的恨不得立刻找個地洞鑽進去。


    若不是小姐機敏,一句點醒她們,沒準現在她們還被蒙在鼓裏,傻乎乎的把連翹當成好姐妹呢!


    眼下的事情就像腐肉上麵蓋著的一層華美的綢布,看著精美迷人,可一旦將這層偽裝扯破,就立刻看到了內裏腐爛肮髒的部分。


    寶珠和寶珍隻覺得一陣陣惡心反胃,可轉念再一想,又不禁擔憂起來,“小姐,您既然已經看出這連翹不對勁,為什麽還要把她從四小姐手裏救出來帶到身邊?如果她真是奸細,直接把她活活打死都是死有餘辜!”


    一聽這話,駱心安笑著搖了搖頭,果然這兩個丫頭還是孩子心性。


    “懂什麽叫放長線釣大魚嗎?既然已經猜到有人在我背後下黑手了,那我幹嘛不給他點甜頭,引他出來?連翹再會演戲,最多也不過是枚棋子,除掉她不過就是舉手之勞,但除掉一個連翹,誰知道下次會不會再來一個黃芪、當歸……黨參什麽的,敵人在暗我們在明,與其一次次的提心吊膽,防不勝防,還不如引蛇出洞,釣上條大魚,既然她這麽處心積慮的要留在我身邊,我自然得讓她如願以償,否則打草驚蛇之後,誰知道下次再要逮這條‘大魚’得等到什麽時候?”


    一句“黃芪當歸黨參”直接把寶珠和寶珍給逗笑了,緊繃的氣氛也瞬間煙消雲散,駱心安就是有這個本事,讓你上一秒還愁雲慘淡,下一秒就喜笑顏開,偏偏她如今才是那個腹背受敵的人,卻比兩個丫頭還看得開。


    “小姐,哪有姑娘家用中藥起名字啊?”


    駱心安眨眨眼,笑著敲兩個人一下,“我就是打個比方你們兩個臭丫頭還挑三揀四,我沒叫她黃氏響聲丸就不錯了,天都快涼了快去睡覺,明天把人給我盯住嘍,要是出了差錯,就別來跟我討俸祿。”


    寶珠和寶珍兩個人“哎呦”一聲,趕緊抱住腦袋,再一次沒聽懂自家小姐的話,不過這已經是習慣了,誰讓他們家小姐天天都往外蹦這些聽都沒聽過的詞呢。


    至於俸祿的問題……小姐您要是不給,我們就去找王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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