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心安突然嗤笑一聲,朗聲問道,“這四個乞丐從進門到現在可從沒說過他們住在東街柳巷,知府大人和幾位侍衛大哥也壓根沒提,既然妹妹說自己沒去找過他們,那你這堂堂千金小姐又是如何知道他們幾個乞丐住在什麽地方呢?”


    話音落地,所有人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句話像一把鋒利的尖刀狠狠地刺中了洛心慈的喉嚨,她瞳孔陡然驟縮,霎時間連嘴唇上的血色都褪的幹幹淨淨。


    這一刻,她知道自己徹徹底底的完了……


    駱心安的話音剛落,整個大廳裏一片死寂,氣氛凝滯到了極點。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全都鎖在洛心慈身上,洛驍氣得嘴角都在哆嗦,死死捏著拳頭,胸口上下起伏,嚇得旁邊的管家趕緊端來一杯參茶,讓他順順氣,卻被他拿起重重的砸在地上。


    “砰”一聲巨響,茶摔得粉粹,張姨娘驚得打了個哆嗦,滾燙的熱水飛濺出來,大半杯都甩在了洛心慈的臉上,她疼的尖叫一聲,豆大的淚水往下砸,嘴唇哆嗦著仍在努力給自己辯解,“父親……女兒隻是……隻是以前聽下人們提起過這東街柳巷,還以為京城裏大部分乞丐都聚在那個地方,壓根沒有真的去過啊……”


    到了這個時候她仍然死鴨子嘴硬,那副驚慌失措又狼狽不堪的模樣,實在是一出賞心悅目的好戲,駱心安欣賞夠了才施施然開口說,“妹妹可是京城裏有名的才女之一,一向以博學多才而被京城裏的名流公子津津樂道,如今怎麽能說出這麽沒常識的話?你不會以為全天下的乞丐都住在一個地方吧,要不你怎麽就那麽確定這四個人就這麽恰好住在東街柳巷。”


    這一刀補的洛心慈再次無話可說,她平時那沉穩又詭計多端的腦子這會兒徹底亂成了一團,隻顧著驚恐,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剛才說了什麽。


    “這隻是巧合罷了,我……我真的沒有……”


    她水靈靈的眼睛通紅一片,配上巴掌大的小臉和慘白一片的嘴唇,整個人如同被狂風暴雨摧殘的拂柳,讓人猛的看上去很難讓人不動惻隱之心。


    可是洛驍這個時候再看這個女兒隻覺得像是不認識她一般,心裏前所未有的失望。


    如果紙條上的字跡相同是巧合,被四個乞丐同時指認是巧合,甚至連僅供她一個人用的暗紋雲宣也是巧合的話,那她這句脫口而出的話,難道也是巧合?


    下意識的反應才是最真實的,如果洛心慈真如她自己說的那樣,根本就沒有收買過這四個乞丐幫她捏造謠言,也刻意敗壞親生姐姐的名聲,一切都是別人的栽贓陷害,那出在她身上的“巧合”未免也太多了一點。


    洛驍冷哼一聲,完全不理會她苦苦哀求的眼神,洛心慈沒有辦法又往前爬了幾步,抓著洛驍的手急切地說,“父親,女兒真的是被冤枉的,你不要聽駱心安的信口雌黃,她這是串通了這些乞丐故意設計害我!”


    “你給我住口!”洛驍徹底不想再聽她多做解釋,如果剛才她對這個楚楚可憐的女兒還有一些惻隱之心的話,此刻隻覺得她這幅強行狡辯的樣子無比厭煩。


    洛心慈不敢相信一向對自己疼愛有加,倍加器重的父親竟然會對自己如此鐵石心腸,她從小被一家人捧在手心,不知道比駱心安這個正牌嫡女還要風光多少倍,如今父親突然調轉槍頭,這樣對待自己,讓她忍不住哭訴道,“父親是不是覺得駱心安被陛下封了貴女,就比女兒更有價值,所以寧願讓她這樣害我,也要讓女兒蒙上不白之冤麽?”


    聽到這裏,洛驍火冒三丈,一把推開哭個不停的洛心慈,火氣直接到了壓都壓不住的地步。


    當著知府和宮裏這麽多人的麵,洛心慈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分明是說他洛驍是貪慕榮華,是非不分,連女兒都要利用的陰險小人,這不啻於當眾給了他一記耳光,讓他徹底失了麵子。


    想到這裏,洛驍的所有火氣頃刻間爆發出來,當即抬手狠狠地抽了洛心慈第二記耳光,這一次他完全沒有收斂,直接用了全力,下手重的直接將她掀翻在地,當即嘴裏吐出一口血沫子。


    洛心慈的半張臉本來就腫了,這會兒又狠狠挨了更重的一巴掌,整張臉當即腫的像個豬頭,她一向珍愛有加,旁邊連一句不是都不能說的臉蛋這會兒被鼻涕眼淚和鮮血塗的一塌糊塗,配上她那一頭被打散的頭發,猛地看上去簡直連厲鬼都不如。


    可是洛驍仍然沒有心軟,今天如若不是駱心安被陛下封了貴女,他可能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個二女兒竟然背著全家做出這等陰險毒辣的事情。


    回想起她昨晚一整夜都在大廳抹眼淚,一副為姊妹牽腸掛肚的模樣,隻覺得後背一陣發毛,她這麽會演戲,究竟在自己這個當父親的麵前有幾分真?


    洛驍越想越憤怒,指著她的鼻子怒斥道,“孽障,昨天晚上你親口說自己之所以有命活著回來就是因為心安不顧自己安危救了你,如今你又反咬一口,說是她故意陷害你,既然她要害你,昨天就害了,何必等到今天再大費周章!”


    “如此反複無常,我看你從頭到尾嘴裏都沒一句實話,現在竟然還有臉說為父偏袒,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麽叫廉恥,洛家的臉麵都被你丟光了!”


    “……女兒……女兒沒有責怪父親的意思,女兒隻是一時失言,父親您相信我,女兒……”


    洛驍看夠了她這幅模樣,毫不猶豫的把她踹到一邊,憤然一甩袖子嗬斥道,“來人啊,把二小姐給我帶下去,關進祠堂,閉關反思罰跪一百天,如果還不知錯就給我關滿一年,少一天都不行!”


    一聽這話洛心慈身形一晃,差點昏死過去,祠堂裏又冷又陰森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讓她在那裏罰跪一百天,甚至一整年,豈不是要活生生的廢掉她這兩條腿麽!?


    “老爺!您這是要逼死心慈麽?她本身就身子虛,前些日子落水之後更是落下了病根,如今您讓她在這寒冬臘月去貴祠堂,根本就是親手送她去死啊!”


    張姨娘聽完洛驍的話,撲上來死死地護住女兒,一張臉慘白一片沒有半分血色,死死地瞪了駱心安一眼,抹著眼淚說,“心慈年紀還小,不懂事還可以再教,犯了錯也可以再改,但要是真的送了命,就什麽都沒了,以後再也沒有人冬日裏給您親手縫棉衣,也沒有人在您晚歸的時候給在門口撐燈籠……”


    “……老爺您怎麽舍得?孩子錯了,都是父母的責任,您不能連一次改過的機會都不給她,就讓她這麽白白去送死呐……”


    張姨娘到底是在這大宅浸淫了多年,洛心慈哪怕手段再毒辣再會演戲,到底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心思完全沒法跟她這個做娘的比。


    看戲看到這裏,駱心安饒有趣味的挑了挑眉毛,這時候才覺得眼下這場鬧劇有趣了起來,虧得這張姨娘能厚著臉皮說洛心慈年紀小,她可就比我這當姐姐的小一歲。


    不過她不愧是最後能留在洛驍身邊的勝利者,可以說已經完全摸透了這個男人的性格,她知道洛驍一向吃軟不吃硬,還極其的要麵子,洛心慈方才直接觸了他的黴頭,這會兒無論再怎麽哭訴求饒隻會徒增厭惡,根本於事無補。


    所以她故意抬出洛心慈以前做過往事,讓洛驍憶起這個女兒的好,讓她知道洛心慈如今就算錯了,也隻是一時的鬼迷心竅,本質還是那個乖巧貼心溫婉可人的好女兒,並不是真的心腸歹毒,無可救藥。


    果然提到這些,洛驍的臉色稍霽,想到這個二女兒的往日裏對他這個父親的確孝順有加,無微不至,經常在他退朝之後守在官道上迎他回家,哪怕刮風下雨也沒有間斷過,這件事被很多同朝的官員看到都羨慕不已,一致誇洛心慈孝順善良。


    哪怕他根本不知道洛心慈去接他回家,壓根不是出於孝心,而是借著這個機會讓更多的達官貴人注意到她,好為自己的前途鋪路,但洛心慈至少在表麵上十分乖巧討人喜歡,完全不像是背地裏會做出這樣陰險毒辣事情的人。


    憶起過往種種,洛驍的心又軟了下來,這時站在旁邊的駱心安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心裏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附和著點了點頭,看著抱在一起對自己同仇敵愾的一對母女,波瀾不驚的開口道,“妹妹可當真是‘年紀小不懂事’,否則也幹不出這樣的事,妹妹但凡成熟一點都不會連我到底有沒有被人抓走還沒確定,就急三火四的去報了官,還讓知府大人半夜三更特意跑了一趟,‘一不小心’就把這件事搞得人盡皆知。”


    “不僅把我毀的名聲狼藉,甚至連整個洛家都成了別人的笑柄,現在如果用一句‘年紀小’就把事情敷衍過去,那不知道我們洛家現在對外說自己沒有把孩子教好,能不能也這麽輕易的恢複名譽。”


    這一番正話反說,明麵上是埋怨洛心慈年紀小太莽撞,這才搞得洛家騎虎難下,實際上卻在諷刺她就是這麽蛇蠍心腸,寧願拉整個洛家下水,也要將她置於死地。


    洛家最在乎的就是臉麵和名聲,而洛心慈恰恰犯了這個大忌,駱心安故意在這個時候把這件事提出來,果然讓洛驍剛剛舒緩幾分的臉色又一次緊繃起來,眼睛裏湧起熊熊怒火,已經是洛心慈和張姨娘掉多少眼淚都澆不滅的了。


    駱心安不提,他差一點就忘了,當初洛家本來有的是機會把駱心安被紅蓮教擄走這件事平息下來,可就是洛心慈擅自去報了案,才把這件事搞得一發不可收拾。


    現在想來這整件事,她先是先斬後奏去報官,搞得人盡皆知,之後又故意捏造謠言,重傷駱心安,這樣環環相扣,步步毒辣置駱心安於死地的手段,簡直讓人不寒而栗!


    不過一個十幾歲的姑娘,就能想到這樣惡毒的招數對付自己的親生姐姐,誰還敢說她年紀小不懂事?


    她現在這麽絕情的對付剛剛救過自己性命的姐姐,以後沒準就要用更惡毒的手段來對付他這個父親,那些往日裏的孝順和乖巧,怕也是故意裝出來騙他的吧!


    洛驍越想越氣,看著緊抱著洛心慈不放的張姨娘,抬手又給了她一巴掌,“賤-人,你還有臉說,這孽障就是被你一直慣著才有了這麽大的膽子,不僅沒把洛家和我這個父親放在眼裏,甚至連自己的親姐姐都想毒害!小小年紀就這樣惡毒,若再不教訓,以後還得了?”


    “老爺——!”張姨娘捂著半張臉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睛,不相信洛驍竟當著這麽多人抽了她一嘴巴,連一點顏麵都沒給她留。


    這時她爬起來還想說什麽,可是洛驍已經壓根不再多看她一眼,冷聲道,“我心已決,今天這事誰都不許再求情,否則跟這孽障一樣下場!”


    話音剛落,洛心慈就徹底徹底崩潰了,一下子撲到老太太腳邊,睜著一雙水霧彌漫的眼睛求饒道,“祖母,祖母!求您幫心慈說句話吧,心慈不想去跪祠堂!孫兒願意每日待在您身邊焚香誦經,這輩子青燈古佛,潛心思過,求求您給孫兒一次悔過的機會吧!”


    一直沉默的老太太看了她一眼,臉上再也沒有了一貫的縱容和寵溺,目光沒有半分溫度,蒼老的瞳孔裏一絲陰厲一閃而過,這一次她並沒有像往常那樣扶洛心慈起來,而是盯著她一時沒有說話。


    她本來對洛心慈給予了厚望,誰知她現在竟如此的不爭氣,實在讓她失望透頂。


    其實她早就猜到洛心慈是準備借著駱心安失蹤的機會將她徹底除掉,所以不論是她故意使苦肉計還是反咬三丫頭一口,她都可以裝作視而不見,隻要無傷大雅,她也願意把駱心安這孽障給轟出家門。


    但洛心慈錯就錯在不該為了徹底除掉駱心安而把整個洛家都拖下水,用犧牲整個洛家名聲的代價讓駱心安死無葬身之地,堂堂偌大一個洛家,又豈是外麵那些三教九流可以詆毀的?


    現在倒好,駱心安不僅沒有被她打入地獄,反而好好地站在這裏,倒是她自己自作自受成了這副鬼樣子不說,還連累整個洛家跟著一起丟人現眼,讓人家都知道洛家養出了個不知廉恥的千金小姐,這讓作為主母的她,以後如何抬頭做人!


    想到這些,老太太的臉都黑了,臉上閃過一淩厲,縱然她一向對洛心慈寵愛有加,那也得建立在她聽話的基礎上,這一次她讓自己和整個洛家名譽掃地,怎麽還有臉來求她?


    更何況如今宮裏的人和知府大人都在這裏看著,她若輕易讓剛被封了貴女的駱心安吃了氣,豈不是等於打了朝廷和皇上的臉麵?


    茶杯“砰”一聲砸在桌子上,老太太直接抽回了被洛心慈緊緊抓著的手,洛心慈愣怔的看著空空如也的手心,瞳孔劇烈的閃爍,嘴唇哆嗦了兩下,“……祖……祖母?”


    她怎麽都不能相信她最為依仗的靠山這一次竟然也不幫她!


    這時,幾個侍衛已經走了進來,拖拽著洛心慈就要把她關進祠堂。


    “父親!娘親……祖母……”她全身發抖的一聲聲喚著屋子裏的人,月白色的衣服早就髒的沒法看,可憐兮兮的裹在她身上,讓她每個顫音發出來都顯得那麽無助,好像被父母扔掉的小孩一樣,讓人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


    都到這個時候了,還不忘裝成一朵楚楚可憐的白蓮花,但眼睛掃過駱心安的時候卻仍然掩蓋不住眼睛裏的滔天恨意,駱心安回以微笑,衝她眨了眨眼,“好妹妹”你不會以為我會這麽輕易的放你走吧?


    今天不扒掉你一層皮,怎麽對得起你為我設下的這場陰謀詭計。


    看著被拖走的洛心慈,駱心安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忍,躊躇了一會兒突然攔住了前行的侍衛,彎腰對洛驍欠了欠身子說,“父親……要不這件事就算了吧,妹妹對我不義,我確實在沒法狠下心腸對她無情。”


    “或許姨娘說得對,妹妹到底還是年紀小,可能心裏對我這姐姐心裏有什麽意見,一時繞不過彎兒才做了糊塗事,畢竟我們是親姐妹,心裏有什麽疙瘩是說不開的,以後說開了不照樣打斷骨頭連著筋麽?更何況如今既然有陛下替我做主,洗刷了侮名,我也沒什麽可擔心的了,不如就讓妹妹和姨娘下跪給我端茶陪個不是,這件事我就當從來沒有發生過如何?”


    一句話讓一直站在旁邊看戲的老太監悶笑出聲,這丫頭可真是一點虧都吃,這一招以退為進當真是厲害啊。


    若現在她不說這一番話,洛心慈最多也就是被帶去發跪祠堂,說是要罰滿一百天,可就憑洛驍這吃軟不吃硬的性子,很有可能經不住二女兒的梨花帶雨和小老婆的枕邊耳語,沒幾天就把人給放了出來,到時候洛心慈皮毛未損,而駱心安今日吃的這麽大的暗虧也就等於不了了之了。


    但現在她故意讓洛心慈和張姨娘給她道歉,還要跪下奉茶,簡直是奇恥大辱,隻要這對母女不同意,她就又可以抓住把柄再給她們致命一擊。


    果然,洛心慈一聽這話一張臉瞬間扭曲了,整個人恨不得當場撲上去將她撕碎,“駱心安你這賤人算是個什麽東西我憑什麽要給你下跪!”


    “我算什麽東西?這話問得好。”駱心安冷笑一聲,慢慢走近,摸了摸她已經被洛驍打腫的臉,湊到她耳邊低聲說,“論年紀,你是小輩要叫我一聲長姐,論尊卑,你是庶出我是嫡出,我若是賤人,那還不如賤人高貴的你又是什麽?”


    “你——!”洛心慈恨得目眥欲裂,抬手就要打她耳光,被身後的侍衛一把攥住。


    “孽障你做出這等惡毒之事,心安給你一次寬恕的機會,你不知感激還想動手打人!?”


    洛驍怒斥一聲,旁邊的駱心安拉住了他,搖了搖頭垂下眸子低聲說,“父親……心安不過就是求個公道,說到底就是心裏難受想爭一口氣,隻要妹妹和姨娘有個態度,這一切事情我都可以不追究了,這樣也不行嗎?”


    張姨娘聽到這裏再也坐不住了,努力繃住氣歪的臉,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心安,心慈不過就是誤會你了,你何必這樣咄咄逼人,更何況我是你的長輩,你不要欺人太甚。”


    “姨娘,你錯了,你們這是栽贓陷害,不是什麽誤會,我已經在父親麵前替你們求了情,甚至連跪祠堂都給妹妹免了,您還說我咄咄逼人是什麽意思,我們到底是誰欺人太甚?”


    駱心安臉上露出淒然的表情,讓洛驍心頭一震,這個大女兒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忍下多少的心酸才做出這個退讓的決定,才會流露出這樣難過又倔強的表情。


    他冷哼一聲,揚了揚下巴,“既然不知悔改,也沒什麽好說的,拖這孽障去祠堂!”


    “娘!”洛心慈淒慘的叫了一聲。


    張姨娘聽見這一聲呼喊心都要疼碎了,心裏真是恨毒了駱心安,恨不得一把將她掐死,但眼下駱心安已經擺出這副退讓的大度姿態,洛驍也站在她那邊,若她再繼續糾纏,恐怕會連累女兒更被嚴懲。


    無奈之下,她隻能哀求的看著老太太,想讓她這個姑媽施以援手。


    老太太雖然不打算幫洛心慈,但那也是讓她吃點苦頭就得了,心裏絕對更不願意讓駱心安這孽障爬到自己外甥女頭上,冷哼一聲道,“慢著,心慈你過來,現在就端茶給心安陪個不是。”


    說著她的目光又落在駱心安身上,僵著一張臉說,“畢竟是心慈犯錯,讓她一個人給你道歉就夠了,祖母知道你受了委屈,但你母親畢竟是長輩,哪有長輩給小輩奉茶的道理,這豈不是壞了家規、毀了孝道,說出去未免貽笑大方。”


    駱心安就知道最後這老太婆會幫這對母女說話,怎麽說也是自己的外甥女和親孫女兒,若讓這兩個人給她駱心安下了跪,就等於砍掉了老太婆的左右臂膀,這樣虧本的買賣她肯定不幹。


    心裏嗤笑一聲,駱心安淡淡一笑,“的確,百善孝為先,沒有母親給女兒下跪的道理,但是祖母是不是糊塗了,心安的生母早就死了,現在父親還沒有娶正妻,又哪裏來的母親?”


    說著她困惑的撓了撓頭,像是恍然大悟般開口,“難道您指的是張姨娘嗎?可她隻是妹妹一個人的母親,與我有什麽關係?心安隻知道洛家家規要尊卑有度,兄弟仁厚,在這家裏論資排輩的話,姨娘這一介庶出還得恭敬地喊我一聲大小姐。”


    “平日裏她僭越尊卑,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總是以母親自居,心安也就不計較了,可聽說前幾日兵部侍郎家裏的小妾私下裏戴了大夫人的項鏈都被一紙休書轟出了家門,如今妹妹不過是個庶女卻聯合姨娘一起毀我清譽,還汙了洛家的名聲,父親隻處罰妹妹一人已經是仁義寬厚,更何況現在又被我攔下,隻要一句道歉,這樣若還能貽笑大方的話,那祖母未免也太杞人憂天了。”


    一句話頂的老太太、張姨娘和洛心慈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半天憋不出一句話。


    駱心安這隨口一句話,等於把這三個庶出全都罵了個遍,老太太和張姨娘本來就是小妾上位,現在又來了個洛心慈,三個人平時沆瀣一氣,作威作福也就罷了,可現在可是當著一屋子的外人,若是他們再敢多說一個字,就是以下犯上,哪怕駱心安再不受寵,也是名正言順的洛家嫡女,如今又多了個聖上親封的“貴女”頭銜,讓她們這些上不得台麵的庶出奉茶都是輕的!


    而站在旁邊的洛驍聽完這話臉色也非常糟糕,一陣紅一陣白,說著無心聽者有意,今天駱心安把一個比自己品級還第一級的兵部侍郎都抬出來,明顯就是拐著彎指責他對洛心慈和張姨娘太過寬容。


    在座的知府和老太監都是人精,肯定也聽得出這層意思,這時候當著這麽多人,他給洛心慈和張姨娘的懲罰若還比不上一個自己的下屬,以後在朝廷裏也都無法立足了。


    “母親,您也不必再多言,時間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這裏的一切兒子還做的了主。”


    洛驍這話等於提醒老太太不要多管閑事,這個家真正的主人是他,老太太臉上一僵,當然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再說什麽。


    這時洛驍瞥了張姨娘和洛心慈一眼,冷若冰霜的說,“你們兩個,現在就跪下給心安奉茶道歉,張氏你先來。”


    兩個人臉上最後一絲血色褪盡,全身跟打擺子似的發抖,這等奇恥大辱怎麽可能忍得下去,但是環視四周,老太太這個最後的希望已經閉上眼睛眼不見心不煩,其他人全都樂得看戲。


    駱心安臉上那副淡然的表情,狠狠地刺傷了張姨娘,她接過一杯茶死死的攥住,手指都因為強太過用力而扭曲發白,她強裝鎮定的走到駱心安跟前,猶豫了很久都沒有跪下,眼睛裏叫囂著瘋狂的恨意。


    她怎麽可能給駱心安這賤-人下跪!她怎麽配!


    “姨娘,你的茶都要灑光了。”駱心安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提醒她。


    張姨娘深吸一口氣,死死地咬住嘴唇,一臉屈辱的慢慢的跪在了駱心安麵前,“……心安,是姨娘錯了,不該……冤枉你,請喝茶。”


    她的手指劇烈的顫抖,駱心安沒動彈,直到張姨娘改口說“小姐……請喝茶”之後,她才展顏一笑,端起杯子啜了一口,“姨娘有心了,心安並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當然沒有放在心上,因為已經刻進了骨頭裏,你跟你的好女兒以後都別想好過。


    放下杯子,張姨娘已經恨得全身發抖,被旁邊人扶起來才走到了一邊,這時洛心慈已經端著杯子走了過來。


    她那雙水亮的眸子此刻就無數鋒利的爪牙刺出來,恨不得在駱心安身上掏出一個洞一樣猙獰可怕,那張善良乖巧的麵具再也戴不下去,整張臉慘白,整個人狼狽的走了形,可笑的像馬戲團裏出來的小醜。


    駱心安,駱心安!駱心安!!


    她在心裏瘋狂的咆哮著這個名字,怎麽都沒辦法說服自己跪在駱心安麵前。


    她才是這個家裏的唯一,嫡女的位置和所有的一切都本該屬於她,她憑什麽要給一個奪走她一切的賤-女人下跪!


    “妹妹,不跪就算了,回去跪祠堂吧,別勉強自己。”


    駱心安欣賞著她扭曲的臉,嘴角的笑容特別的甜美,沒有比此刻手刃仇人更讓人心情舒暢的事情了。


    旁邊的侍衛已經湊了上來,洛心慈的眼淚砸下來,渾身哆嗦著,想到暗無天日的祠堂,她死死咬住牙把杯子往前一送,“姐姐……請喝茶,心慈……不該那樣對你,請你原諒我……”


    她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可駱心安卻不為所動,坐在椅子上眨了眨眼說,“妹妹,你的手太高了,我接不到。”


    賤-人!洛心慈深吸一口氣,沒有辦法又曲了曲身子,但始終沒有跪下,“這樣你滿意了!?”


    她幾乎怒吼出來,駱心安卻沒生氣,盯著這張害了她無數次,搶走她未婚夫還差點害死她的女人,笑而不語,倒是背後的洛驍先嗬斥了一聲,“來人啊,準備棍子,二小姐不跪就打到她跪!”


    洛心慈瞬間嚇得打了個哆嗦,漂亮的眼睛裏砸下一滴眼淚,無比屈辱的閉上眼睛,舉著杯子正準備任命的跪下時,駱心安等的就是這一刻。


    她的手太快了,再加上兩個人又背對著整個大廳的人,幾乎是眨眼之間,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她做了什麽,她就猛地扯住洛心慈拿著茶杯的手往前狠狠一拽,接著驚呼一聲,連人帶椅子直接後翻過去,重重的砸在地上。


    所有人來不及反應,就聽“砰”一聲巨響,倏地站起來的時候,駱心安已經摔倒在地,茶杯碎成了好幾塊,茶水潑了她一身,茶葉灑在她衣服和臉上,讓她此刻顯得格外狼狽。


    丫鬟們這才反應過來,大喊一聲“大小姐”趕緊跑過來扶她,結果這時有人驚呼一聲,“怎麽會這樣!?”


    接著所有人順著她的視線低頭一看,駱心安摔倒的刹那碰翻了旁邊放聖旨的小桌,那杯原本應該由洛心慈奉上的茶,除了灑在駱心安身上,還有大部分都潑在了聖旨上麵……


    明黃色的聖旨濕了一大片,裏麵的宣紙也被汙成一團,右下角那方玉璽都杯茶水浸透模糊的看不清楚了。


    駱心安疼得站不起來,看了看聖旨,又看了看自己滿身的狼藉,滿臉震驚的說,“妹妹你好狠的心……你不給我敬茶就罷了,何必要推我!?”


    洛驍倏地站起來,老太監的臉都綠了,趕緊撿起地上的聖旨一看,聖上親筆的東西就這樣被糟蹋了……


    蔑視聖旨就是蔑視皇上,這一杯茶不是澆在聖旨上,而是徹頭徹尾的澆在了皇帝頭上!


    洛驍腦子嗡一聲巨響,差點站立不住,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啊!


    他氣瘋了,上去一腳把洛心慈踹倒,“孽障!你瘋了麽!還不跪下”


    洛心慈摔在地上,臉上閃過驚愕,整個人都懵了,接著意識到自己中計了,像惡鬼似的撲到駱心安身上,“賤-人你害我!你好歹毒的心!”


    歹毒?怎麽比得上你。


    駱心安在心裏冷笑一聲,臉上露出一片哀然,苦笑道,“對,每次都是我害你,我在紅蓮教手裏救了你回來還要害你,現在皇上賜給我的東西被你汙了,還是我害了你……那我這一身傷又是誰害的?”


    說到最後她疼得已經站不起來了,丫鬟們趕緊把她攙扶起來。


    洛心慈歇斯底裏的撲上來要跟她拚命,整個大廳已經亂成了一團,“賤-人你不得好死!父親是她抓著我的手故意把茶水灑在聖旨上的,跟我無關啊父親!”


    她哭的聲嘶力竭,見到誰都到處哀求,這副發瘋的樣子讓老太監狠狠地皺起了眉頭,冷冷的一甩袖子說,“尚書大人,請你好好管教令愛,這件事我必須要上報皇上,如皇上怪罪下來,我們誰都吃不了兜著走。”


    聖旨被汙的嚴重性洛驍當然知道,他的臉上一片慘白,看著仍然繼續發瘋的洛心慈,忍無可忍,勃然大怒道,“把這個孽障給我拖出去,杖責五十,停掉一切俸祿,貶為庶民,扔到北院去清洗夜壺、收拾打掃,若皇上怪罪下來,掉腦袋砍四肢都隨意,她一介賤民與我洛家沒有任何關係!我洛驍不配有這種‘好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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