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裏的東西落地,發出“砰”一聲脆響。


    駱心安低頭一看,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


    掉在地上的是一件加了裘毛的棉衣長襖和一個塞著紅色塞子的小瓷瓶。


    瓷瓶早就摔的粉碎,裏麵流出紅褐色的液體,沾濕了茅草,散發出濃重的藥味兒。


    駱心安愣了一下,微微蹙眉,用手沾了一下地上的藥油,放到鼻子下麵嗅了嗅,驚訝的看了洛婉雲一眼。


    “這是……?”


    如果她沒有聞錯的話這個藥油肯定是用來治療跌打扭傷的,因為以前她拍戲的時候,經常會弄傷自己,所以助理總是隨身幫她準備一瓶紅花油,那股刺鼻又帶著點辛辣的味道,與現在灑在地上的藥油味兒幾乎一摸一樣。


    “打碎就算了吧……大姐我不該來的,可我……我沒想害你……我,我……對不起,我先走了。”


    洛婉雲一雙眼睛紅通通的,想要把話說清楚,可是一對上駱心安那雙幾乎一眼就能把她看透的目光,她又覺得無論怎麽解釋恐怕都解釋不清了,一著急就又磕巴起來,一張臉憋的通紅,除了立刻逃開,她想不出其他辦法。


    可駱心安怎麽可能讓她就這麽溜掉,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拽回來,仍舊不敢置信的盯著地上的藥油,沉聲問道,“你拿的是跌打酒?”


    洛婉雲站在原地不說話,腦袋低低的垂著,顯得非常局促不安,可是耳朵卻紅了。


    她不說話基本就等於默認了,一時間駱心安心裏更加驚訝了,“你為什麽要給我送這個?”


    “你的腳……”洛婉雲抿著看了駱心安一眼,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隱瞞不下去了,隻好低聲的開口說,“我看你傷的很厲害,這地方又沒有大夫,等到天亮還得好幾個時辰,到時候隻怕腫的會更厲害,所以我……”


    “所以你就想趁著我睡的時候,給我偷偷的送點藥酒,等我醒來的時候不知道是你送的就會用了,是麽?”


    洛婉雲本來說話速度就慢,一緊張還容易結巴,這會兒駱心安一下子把她後麵想說的話全說了,她張了張嘴,耳朵比剛才更紅,臉上的神色很是尷尬,一時不知道該說點什麽,隻能輕輕點點頭“嗯”了一聲。


    她這個樣子倒是一下子把駱心安逗笑了,剛才緊繃的神經瞬間鬆了下來,看著眼前手足無措的洛婉雲,撿起地上的藥瓶在手中把玩著問她,“可我現在已經知道是你送來的了,你覺得我還會用嗎,我還敢用嗎?”


    一句話讓洛婉雲的臉漲成了紫茄子,她用力吸了一口氣,幾乎快要急哭了,腦袋裏突然想起白天洛心慈跟她說的那些話,就算她是出於一番好意,駱心安也不會領這份情,說到底是她熱臉貼了冷屁股。


    一想到這裏她心裏更加難受,既懊惱自己自作多情又不願意被人誤會著就拍拍屁股離開,隻能跟隻小兔子似的頂著紅眼睛,偷偷擦了把眼淚,“反正已經打碎了,你不用就算了,我……我先走了,衣服……衣服我也不要了。”


    說著她幾乎無地自容的捂著半邊臉轉身就要跑,這時駱心安卻抓住了她,輕聲笑了笑,“騙你的,我這不就用了麽。”


    洛婉雲回過頭,正好看見駱心安盤著腿,用手把粘在茅草上的藥油往腳腕上抹,她驚訝的張了張嘴吧,先是著急的說了句“這個髒了不能用了”,接著意識到自己聲音太大,又垂下腦袋低聲說,“你……怎麽又突然這麽輕易的相信我了?”


    是啊,我怎麽就這麽輕易地相信了你呢,駱心安在心裏也這麽感慨了一句。


    其實自從來到洛府這個爾虞我詐的地方,她對任何事情都很有警戒心,絕對不會輕易相信這洛府上的人說的任何一句話,更不用說去相信一個死敵的親生姐姐。


    甚至就在上一刻,她對洛婉雲的到來都抱著深深地敵意,即使看到她藏在身後的棉衣和跌打酒,她也沒有掉以輕心。


    因為看似無害的東西背後往往綿裏藏針,洛婉雲完全可以用示好的態度放鬆她的戒心,之後再用什麽卑鄙手段,但是直到洛婉雲上一刻看到她往身上用髒了的藥油時,第一反應不是被人相信之後的欣喜,而是立刻阻止說一句“這個髒了不能用了”,駱心安才徹底放下心來。


    因為人在毫無防備之時下意識做出的反應才是這個人的真正想法,一個時刻惦記要算計的人哪兒還有時間關心你用的東西幹淨與否?


    駱心安是真的沒有想到,在這偌大的洛府,除去寶珍寶珠這兩個丫頭以外,第一個真正關心自己的人竟然會是跟她毫無交集的洛婉雲,這一點甚至連老太太這個親祖母和洛驍那個親爹都做不到。


    一時間她百感交集,內心深處感受到一股久違的暖意,已經太久太久沒有人真心的關心過她的死活了,她每天麵的不是愛人背叛,就是姊妹廝殺,要不就是應付不完的爾虞我詐和深宅鬥爭。


    這些每天充斥著她的大腦,讓她差點忘了自己其實也是個人,不是鋼敲鐵打,沒有想象中那麽堅強,尤其是在這冰冷的雨夜,一身傷痛的時候,竟然那麽渴望得到一點溫暖,哪怕隻是一瓶藥酒和一件棉衣。


    壓下心裏發酵的情緒,她沒有正麵回答洛婉雲的問題,而是若無其事的笑了笑,“難道你不希望我相信你嗎?”


    “當然不是,我隻是……”


    “那不就結了,藥油要滲到地上啦,快點過來幫我擦。”


    駱心安打斷她的話,衝她招了招手,洛婉雲躊躇了一下還是靠過去坐在了她身邊,這時駱心安把她拿來的那件厚厚的棉衣長襖蓋在兩個人肩膀上,使勁搓了搓手,“哎,真冷啊,這樣靠著會暖和一點,你再往這邊坐坐,這裏靠火近。”


    兩個人第一次靠這麽近,洛婉雲看著駱心安麵不改色的往血淋淋的傷口上抹藥油的樣子,心裏騰起一股古怪的感覺,她覺得駱心安似乎沒有二姐和小妹說的那麽滿腹城府陰險狡詐,甚至跟隻會發號施令唯她是從的洛心慈相比,她更像一個姐姐。


    至少她的情緒非常直接,她不信任你的時候讓你覺得心驚膽戰,一旦接納了你,又會毫不猶豫的替你遮風擋雨,就像今日她從馬車上跳下來的時候,還不忘大喊著讓兩個貼身小丫頭不要靠過來,而二姐平日裏嘴上甜言蜜語,真遇到什麽事別人就隻能當她的墊腳石。


    雪中送炭一般的棉衣和藥油讓駱心安終於覺得暖和過來,這時她側過頭看著正在走神的洛婉雲,沉吟了一會兒終於開口問道,“你是不是也跟四妹一樣覺得是我故意設計害了她?”


    洛婉雲沒想到她會問的這麽直接,驚訝了好一會兒,先是點了點頭,之後思索了一會兒又快速搖了搖頭。


    她這一連串的反應把駱心安給逗笑了,“三妹,你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可真把我給看糊塗了,到底是還是不是啊?”


    提到這個事情,洛婉雲抿了抿嘴,小心翼翼的往四周看了一圈,確定沒有人在周圍之後才猶豫的開了口,“其實我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二姐告訴我就是你,小妹也嚷嚷著讓我給她報仇,可我找不到大姐你一定要置她於死地的理由。在這個家裏,無論是得寵、長相、還是前途和機會,小妹都不是占盡優勢的那個,雖然……雖然老祖宗不喜歡你,但你怎麽說都是家裏最好看的,又是嫡女,過幾天還可以參加秀女大選,這個時候去害小妹對你有什麽好處?”


    “我雖然笨但是還不傻,我……我有眼睛自己會看,所以人家告訴我的,其實我都不信,小妹是什麽性格我很清楚,如果大姐你隻是為了自保,我也沒資格怪你。更何況,我明明身上有藥,如果隻是因為聽信別人就不給你送,那我良……良心上也過意不去。”


    興許是從來沒有一次性說過這麽多話,洛婉雲一緊張就又開始磕巴,可是目光裏卻一片澄澈,又或許一直以來她都是洛心慈和洛婉婷的附屬品,從來沒人關心過她的想法,說完這些心裏話她竟然覺得心裏前所未有的輕鬆。


    駱心安看著她半天沒有說話,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的戳了一下。


    她真沒想到,這個家裏第一個能把事情看得這麽透徹的竟然是從不言語的洛婉雲,一瞬間,駱心安細心裏湧出了些許內疚,當然這並不是對洛婉婷,害過她的人她從沒有後悔報複回來,隻是覺得自己剛才所有的懷疑很對不起她的這份善良。


    心裏湧出許多話要說,但最後什麽都沒說出來,駱心安隻是握了握洛婉雲的手,輕輕的說了聲“謝謝”。


    “喲,這深更半夜的,三妹你怎麽跑這兒來了?”


    一道溫柔甜膩的聲音響起,緊接著一抹掐芽嫩綠的長裙在門前閃過,抬起頭的時候就看到洛心慈嫋嫋娜娜的走了進來。


    一看到她洛婉雲就跟條件反射似的,整張臉瞬間緊張的變了顏色,慌亂的甩開駱心安的手,一下子站起來拉開彼此間的距離,好像自己做了什麽錯事。


    她這種好像被人捉奸在床的反應直接把駱心安給逗笑了,雖然她知道眼下對個情形實在不適合笑,但實在沒忍住,輕輕的笑出了聲。


    洛心慈本來是睡得迷迷糊糊聽到小間這邊有聲音,便走過去瞧瞧,卻沒想到正好看洛婉雲和駱心安那個賤人湊在一起竊竊私語,一副密謀什麽事的樣子,她心裏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湊過去側耳一聽,正好聽到洛婉雲最後說的那一番話,當即臉色就陰沉了下來。


    她以為洛婉雲不過就是個連個完整話都說不清楚的蠢貨,不過就是一個用來襯托她德才兼備的陪襯,也是她用來擋槍的棋子,一直以來洛婉雲都對她都言聽計從,誰能想到她表麵上與自己交好,背地裏卻與駱心安私下勾結,如今是被她給撞見了,若是沒撞見的以前,這兩個人究竟密謀了多少事情!?


    看到此情此景,洛心慈心裏當即警惕起來,如今再看到駱心安這麽雲淡風輕的一笑,她就更加猜忌起來。


    “大姐,你笑什麽?看起來跟三妹聊得很開心啊,是不是腳上的傷已經不疼了?”


    她這話看似無意中閑聊,實際上卻專門往駱心安的最疼的“傷口”上踩,提醒她別忘了自己如今有傷在身卻沒法就醫,完全是得罪了老祖宗,潛台詞無非就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跟她對著幹最後肯定落不得好下場。


    洛婉雲一聽這話臉色又白了幾分,駱心安卻麵不改色,唇角的弧度都沒變一下,裝作驚訝的挑了挑眉毛,“我是在笑二妹你可真有意思,大冷天的一個個都不睡覺竟全跑到我這裏來閑聊了,你這一身紗裙這麽薄,又一路走過來難道不冷嗎?你看三妹起夜的時候都凍得受不了,還沒跑回大間就先到我這裏來烤烤火,要不一會兒回去鑽被窩都暖不過來。”


    一句話輕描淡寫的就把洛婉雲特意來給她送衣服和藥油這事給帶了過去,意思也很明白,無非就是告訴洛心慈,三妹不過就是路過順便進來蹭點火兒,並不是與她共謀什麽事情,避免了洛婉雲日後被洛心慈為這件事刁難。


    果然一聽這話,洛心慈狐疑的看了洛婉雲一下,見她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裏,窩囊的連給自己分辨幾句的話都說不出來,心裏不禁輕蔑的冷笑一聲,這種蠢貨估計也沒有那個算計她的腦子。


    見她臉上的神情,駱心安就知道她在想什麽,隨口笑著問道,“對了,二妹你還沒跟我說你跑來這裏做什麽呢?不會也是到我這邊烤火的吧,那不對啊,前些日子下著大雪,你都敢往結冰的荷花池裏跳,死都不怕了難道還怕冷嗎?”


    “你要是跟三妹一樣怕冷那可得趕緊過來烤烤,我瞧你天天穿的這麽單薄,經常露著半邊胸,還以為你掉進冰窟窿之後修煉了什麽不怕冷的妖術呢,哈哈。”


    她就跟逗樂子似的,說著說著就把自己給逗笑了,好像自己正在講什麽逗趣的笑話,可就在這談笑之間,她的每句話都帶著刺,跟鋒利的刀片似的,毫不猶豫的給了洛心慈一記響亮的耳光。


    既然洛心慈剛才故意提她的傷口,用老太太來壓她,她自然要回以顏色,不僅明目張膽的罵洛心慈故意穿這麽少就是個賣弄風-sao的賤-huo,還故意在她麵前提那次跳河自殺的事情。


    這洛府上下誰不知道,洛心慈上次鬧的那一出,老太太雖然沒有處罰,卻冷落了她很長時間,甚至自己當眾狠狠抽了她一嘴巴,老太太也沒有再追究。


    你不是覺得自己有了老太太做靠山,就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了嗎?那我便告訴你,你的靠山也沒有那麽牢靠,萬一哪天沒了,下場隻會比我現在更慘。


    洛心慈當然聽明白了她的深意,氣的死死地咬住牙根,眼睛幾乎在駱心安身上挖出兩個洞,可是她又沒辦法直接說自己是偷聽到兩人的對話才故意出來打斷阻止兩人密謀的,一時間隻能把所有火氣往肚子裏咽。


    她知道駱心安不好對付,每次出招她都能從容不迫的接下,遇到危險也總是化險為夷,實在邪門的很,可她又咽不下這口氣,白白放過這兩個人,隻好把冒頭對準了的洛婉雲。


    她揚眉一笑,故作親熱的上前一步握住洛婉雲的手,“還真是讓大姐說準了,我就是跟三妹一起來蹭火兒的,這天寒地凍的日子實在是難熬,咱們幾個才在這沒有暖爐的屋子裏呆了一晚上就凍得全身哆嗦,也不知小妹如今在北屋的日子要怎麽熬。”


    說著她似有所感一般歎了口氣,滿臉愁緒的拍了拍洛婉雲的手,“北屋這時候是最冷的時候,聽說屋子上連片好瓦都沒有,一遇上刮風下去,外麵下大雨裏麵下小雨,東西都長了毛,陰森森的,無論躲到哪裏都冷到骨頭縫裏。小妹從小就沒吃過苦,不知道這會兒見不到我們幾個姐姐會不會哭。”


    幾句話說的洛婉雲臉色煞白,嘴唇發青,她一向善良,對別人都能有顆菩薩心腸,更不用說對自己的親生妹妹,如今這破廟有多冷,她已經深刻的體會到了,再一聯想到洛婉婷,整個人都擔心的咬住了嘴唇。


    駱心安一聽這話就知道洛心慈打什麽主意,忍不住在心裏冷笑一聲,淡淡的說,“那就請二妹多在老祖宗麵前替小妹美言幾句吧,畢竟妹妹才是老太太身邊的紅人,我跟婉雲就算心裏再擔心小妹,連上祖母馬車的資格都沒有,自然沒有那麽多機會幫小妹求情。”


    “說起來妹妹的心腸既然那麽軟,如今擔心小妹在北屋睡不好穿不暖,當初老祖宗罰她的時候怎麽都不幫她說句話?當初我跟婉雲可是最後走的,眼睜睜看著小妹被侍衛拖走,那時候二妹你在哪裏呢?”


    一句話讓洛心慈臉色一僵,竟不知該如何接下這話,洛婉雲本來還滿目愁容的臉上頓時也變得煞是好看,大姐若是不提她真的想不起來,那日小妹被罰的時候,眼前這位二姐可是比誰走的都快,自始至終沒有給小妹說過一句話。


    駱心安不幫忙也情有可原,誰讓小妹一口咬死是她害得自己,她無論怎麽幫在別人看來都是惺惺作態,可是洛心慈卻不一樣,小妹可沒少幫她做事,她也總是一幅姊妹情深的樣子,到了關鍵時刻她怎麽能一句話也不站出來說。


    洛婉雲嘴巴笨蛋腦子卻不傻,心裏雖然仍是怯怯的,可是一聽這話還是把洛心慈握住的那隻手默默地抽了回來。


    眼看著就要“策反”成功,卻偏偏被駱心安這賤-人打斷,洛心慈氣的臉都快歪了。


    眼睜睜看著洛婉雲的態度轉變,她眼睛一轉,閃過一絲精光,接著突然撲上去抓住洛婉雲的胳膊,竟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你當我不想給小妹求情麽,從小我比你這個親姐還要疼她啊,可是老祖宗的決定誰能左右的了,當時那麽多人在場我也隻能先跟著離開,日後再想法子,小妹被害這麽慘,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害她的罪魁禍首啊!”


    “三妹你可不能本末倒置,忘了究竟是誰害了她,你與婉婷是打著骨頭連著筋的親生姐妹,我們這些人最多也就跟你們倆沾點親緣,最親近的兩個人不還是你們自己麽?你不能聽信讒言,就胳膊肘往外拐,若是小妹知道你寧願放過那個害她的罪魁禍首,也不幫她這個親生妹妹,豈不是要傷心欲絕死?”


    這話沒有指向性,卻句句針對駱心安,甚至洛心慈每說一句話目光都會落在她身上,好像生怕洛婉雲忘了她就是那個罪魁禍首。


    這話的意思也很明白,無非就是告訴洛婉雲,駱心安說的都是謊話,你現在隻不過一時被她迷惑,這世上別人最有資格給小妹報酬的人隻有你,你不能讓小妹白白受這委屈。


    這些話說的極具有煽動性,連駱心安都不得不承認,若是心性不堅定的人真的很容易被洛心慈收買,就像當初的趙子銘,明明嘴上說愛的是她,背地裏卻還是跟這個賤-人搞在一起,又像是現在洛府裏的一眾下人,都認為洛心慈溫柔善良,而洛婉雲本身就是個唯唯諾諾的性子,以後真說不準要被洛心慈給洗腦。


    駱心安勾了勾嘴角,什麽都沒說,隻是平靜地看了洛婉雲一眼。


    洛心慈一看她不說話了,以為她心虛了,心裏忍不住笑了起來,“大姐,你怎麽聽到罪魁禍首就突然不說……”


    最後一個“話”字還沒有說完,旁邊的窗戶突然從外麵被人撞破。


    “砰”一聲巨響,十幾個穿著紅色衣服,帶著麵罩的男人躍了進來,手裏還握著尖刀,動作整齊劃一,帶著凜冽的殺氣,像是一道撕開夜空的血痕,在狂風暴雨的午夜裏宛如突然降臨人間的索命修羅。


    屋子裏的三個人全愣住了,一時間竟然不知如何反應,甚至洛心慈連嘴巴都還沒來得及合上,就被撲麵而來的一刀嚇得變了臉色。


    駱心安腦子裏霎時一片空白,根本來不及多想,一把抓住洛婉雲的手就往外跑,而站在一邊的洛心慈徹底嚇懵了,一張臉一片慘白,忍不住尖叫起來。


    “啊——!”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喊,瞬間劃破了夜空……


    這些人來的太突然,就像特意蹲守在這裏,趁著夜黑人靜狂風暴雨的時候來個突然襲擊。


    洛家一行人毫無防備,就這樣被人像甕中捉鱉一樣一網打盡。


    隔壁大間裏還在沉睡的老太太,聽到洛心慈那震耳欲聾的尖叫聲騰地一下坐了起來,還沒等緩過神來就被從窗戶和大門外提刀而來的人嚇得差點昏厥在地。


    這時所有人都醒了過來,可這幫紅衣蒙麵人已經全都殺了進來。


    有人認出這幫人的一衣服,嚇得跌倒在地,驚恐的大喊,“是……是紅蓮教!是紅蓮教的人!啊——!”


    話還沒說完,一把刀子直刺過來,一下子割斷了他的脖子,鮮血當即噴出來,甚至有幾滴濺到老太太雍容的貂絨大氅上。


    “紅……紅蓮教!?怎麽可能……紅蓮教的人怎麽會在這裏!?”


    老太太一聽到“紅蓮教”這三個字,臉色瞬間驚恐的如同見了地獄修羅,周圍好幾個小姑娘當場就嚇哭了。


    可此時再害怕也沒有用,十幾個紅蓮教徒已經全都湧了進來,侍衛提刀而上,雙方激烈的廝打起來,一時間刀光劍影,鮮血橫流,轉眼間,兩個侍衛就被砍斷了脖子,當場斷了氣。


    紅蓮教是最近幾年內才突然興起的反叛組織,目的就是推翻大晟王朝,自立為王,最近一段日子,屢屢有高官子弟或者皇親國戚失蹤案件,全都是這些人搞的鬼。


    他們心狠手辣,毫無人性,但凡被抓住的朝廷官員,一定會淩虐致死,如果不幸全家被俘,他們為了斬草除根就會立刻屠盡其滿門,男的就割掉腦袋送進衙門,女的就先j後殺,曝屍荒野。


    手段之殘忍,超乎了想象,也震驚了朝野,一時間竟成上下紛紛人心惶惶,皇帝為了調查此事,已經派了大將徹底絞殺了紅蓮教的大本營,沒想到如今剩下的餘孽,仍然繼續出來興風作浪,甚至好死不死的正好就被洛家給撞了個正著。


    前些日子,三品戶部尚書的大夫人在上香路上被俘,一連失蹤了十天,等被人在荒山上找到的時候,屍身上已經沒有一處好肉,那血淋淋的場麵是老太太親眼所見,如今看到紅蓮教這些人,再一想到那屍體死後的慘狀,趁著隨身護衛與紅蓮教徒廝打在一起的時候,驚恐的拽著一個小廝擋在跟前,抱著頭往門外逃竄。


    可紅蓮教的人哪兒這麽好對付,打眼一看,一眼就看到大間裏穿的最雍容華貴的老太太,這會兒正準備溜之大吉,首領當即一揮手,指著她說,“就是她!她恐怕就是咱們洛尚書的親娘,給我抓起來帶回去好好伺候著!”


    “是!”一聲令下,十幾個紅蓮教徒大喝一聲,整齊又駭人的衝著老太太撲了過來。


    老太太嚇得尖叫起來,這時她的裘皮大氅已經被人從後麵抓住。


    “保護主子!”侍衛們一看這情形,再也顧不得其他,大喝一聲,衝過來跟試圖抓走老太太的人廝打起來。


    此時大間最亂的時候,小間裏也同樣凶險。


    紅蓮教似乎早就知道他們分散在兩個屋裏,所以派了一隻大隊伍去圍追堵截前廳的老太太,留下兩個人斷後,圍堵洛家這三姐妹。


    洛婉雲和洛心慈全都是養在深閨裏的大小姐,平日裏嬌生慣養,何時見過這種陣仗,一時間除了慌不擇路的躲閃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麽辦。


    這時一把刀子衝著駱心安迎麵而來,她堪堪避過,刀子從她的耳側擦過,砍斷了她半截頭發。


    她順勢踹翻前麵一個上香的祭台,香爐裏的煙灰瞬間撲了那紅蓮教徒一臉,他的眼睛霎時間一陣刺痛,“啊”的悶哼一聲。


    就是現在!


    駱心安一把抓住洛婉雲的手,瘋了似的往外跑,洛婉雲早就嚇軟了腿兒,這會兒竟然站不起來。


    “起來啊!站這裏等死麽!”


    駱心安衝她吼了一嗓子,洛婉雲完全被她的臨危不亂嚇到了,腦袋一片空白,下意識的跟著她往外跑,可速度根本跟不上,偏偏這時候洛心慈突然撲上來一把抓住她的腿,“帶我一起走!求求你大姐三妹!帶我一起走!”


    駱心安當然不願意帶上這麽一個累贅,她巴不得洛心慈自生自滅,可她死死地抓著洛婉雲的腿不鬆手,她又不能扔下這個三妹自己去逃命。


    駱心安忍不住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不想大家都死在這裏就趕緊跑!”


    洛心慈的腿擦破了點皮,就這麽一丁點傷她就哭哭啼啼,非說自己走不動,死死地拖住洛婉雲,一幅我活不了你們也別想獨活的嘴臉。


    兩個人因為她瞬間被拖慢了速度,這時那個被香灰迷了眼睛的人又一次撲了上來,她們錯過了最佳逃跑時機。


    媽的,洛心慈這個禍害!


    駱心安忍不住在心裏爆了粗口,這個時候,洛婉雲一下子甩開她的手,喊道,“大姐你快跑!別管我們了!”


    這一瞬間駱心安真的動了獨自逃生的念頭,她從來不是為了救別人而豁出自己生命的慈悲聖母,而且也很明白這個時候如果自己不走,很有可能三個人要一起葬送在這裏。


    她的步子都已經邁出去一步,可腦海裏卻全是洛婉雲剛才給她說的那些話,不管是那一件棉衣還是那瓶藥油,她不能就這麽扔下這個女孩不管!


    shit!


    她在心裏狠狠地罵了一句,猛地掉頭回去,這時兩個紅蓮教徒已經提刀衝著洛婉雲和洛心慈撲了上來,下一秒就能立刻讓兩個人當場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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