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雪還沒停,白皚皚的積了厚厚一層,把來時的路覆蓋的沒有一絲痕跡。


    直到走出翠玉閣很遠,寶珍和寶珠都沒有從剛才的事李回過神來,一個撐著油傘一言不發,另一個惶惶忽忽的扶著駱心安,好幾次差一點滑到。


    駱心安走在前麵,正紅色的鬥篷被夜風吹得簌簌作響,視野裏白茫茫一片,隻餘下她身上這一點絳紅,在這隆冬夜色裏顯得格外耀眼。


    她踏雪歸去,脊背挺直如鬆,明明人還是以前那個人,可舉手投足之間卻帶著一股凜然不可侵的銳氣。


    寶珍和寶珠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臉上詫異、驚喜和不知所措。


    從裏到外這都是她們的大小姐沒錯,可為什麽同樣一張臉,一夜之間仿佛脫胎換骨變成另外一個人?


    以前的大小姐不會這樣橫行無忌,不會有仇必報,更不會當眾抽二小姐耳光,在老太太和太太的麵前,指著鼻子罵……


    正當兩人出神的時候,一雙略帶涼意的手不知何時握住了兩人,“你們這兩個傻丫頭冰天雪地的站這裏發什麽呆,若我不回頭牽你們,你們倆是不是準備在這裏cos冰雕了?”


    寶珍和寶珠一愣,還沒等明白什麽是“烤絲”,一件鬥篷就把兩人嚴嚴實實都揣了起來。


    被駱心安摟在懷裏,兩人一驚,趕忙往外縮,“小姐這可使不得!尊卑有別,您的病都還沒好,怎麽能隨便解衣服,要是再受了風寒怎還了得!我們不冷的,您趕快捂嚴實點。”


    兩個丫鬟受寵若驚又手忙腳亂的幫駱心安整理衣服,卻被她一下子製住牢牢地抱在懷裏。


    駱心安的體溫偏低,但仍然帶著暖意,兩個小丫鬟誠惶誠恐完全不知該怎麽辦了,駱心安這時卻突然笑了起來,輕輕的開口,“寶珍寶珠,這麽多年讓你們受委屈了。”


    一句話勝過千言萬語,寶珠似乎還沒反應過來駱心安說什麽,先是一愣,接著淚珠子就爭先恐後的淌了出來,旁邊的寶珍畢竟年長一些,這會兒倒是沒有哭,但一雙眼睛卻也泛起了紅絲。


    在這深宅大院裏,家主就是天,老太太掌管後院多年,從小姐還沒出世前就及其不待見已故的太太,當時幸虧老爺還惦記著夫人,雖然娶了張姨娘做妾,但一直沒動過廢掉嫡妻的念頭,後來有了洛心安,雖然日子不好過,但是至少沒人真的敢輕視這洛府的正房夫人。


    可自從太太去世,留下洛心安一人,這日子就越發不是人過的,從吃穿用度,到行為舉止,無一不苛責,老爺平日公務繁忙也顧不上後院裏的勾心鬥角,而洛心安從小就被灌輸了大家閨秀溫良賢淑的思想,是個不爭不搶的溫吞性子,這樣一來就越發被欺負的毫無立錐之地。


    這世道誰不是看人下菜碟,俗話說得好,打狗也得看主人,這洛府大小姐的日子過得還不如老太太身邊那幾個當紅丫頭滋潤,在她身邊服侍的寶珠和寶珍自然也就備受欺淩。


    駱心安在腦海裏回想著這具身體原來的記憶,回過頭輕聲問寶珍,“剛才我在翠玉閣那樣罵你,你心裏就沒有半點怨氣?”


    寶珍向來機靈,聽了這話翹起了嘴角,“奴婢要是有怨氣還怎麽配合小姐演這場好戲啊?”


    一點就透,駱心安勾起嘴角,她向來喜歡聰明人,這兩個丫鬟都沒有讓她失望。


    實際上,不用寶珠開口,她也明白一旦在翠玉閣現身,一定會被刁難,可她今天偏偏走這一趟,不僅是因為要會一會那個陰魂不散的洛心慈,更是為了立威。


    那個懦弱一生最後不甘慘死,甚至還需要自己這個替死鬼來幫她報仇雪恨的女人已經死了,現在在這具身體裏的人是她駱心安,不是什麽隨便任人捏圓搓扁的軟包子。


    既然洛心慈害她落水不成,之後肯定會繼續使些見不得人的陰招,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與其等著這賤人找上門來,不如先把害她下水殞命這筆賬算個清清楚楚!


    當然,這也不僅僅是一場立威,還是一場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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