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滴答——”


    液體墜落在地,發出沉悶的聲音,昏暗的屋子裏,原本青色的石板磚早就失去了原本的色澤,烏突突的泛著一層古怪的紅褐色,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腥臭氣息。


    磚縫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緩緩流動,越往前走地麵上的液體越多,最終粘稠的匯聚在一起。


    她緩緩睜開眼睛,可眼睛每顫抖一分就像有千萬把刀子往裏紮一樣劇痛,她隻能勉強透過兩睫之間的縫隙環視四周。


    房間裏掛滿了刑具,密密麻麻帶刺的鞭子,駭人的烙鐵近在咫尺,她努力抬手想要揉一揉眼睛,可這時肩膀突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低頭的一刹那,她看到了自己空蕩蕩的袖子……


    一整條胳膊都沒了,肩膀處有一個碗口大的傷口,白森森的骨頭還露在麵外,哪怕隻是簡單的包紮過,鮮血仍不斷的從傷口往外淌。


    一滴一滴,不知道流了多少血才能把地麵都染成深褐色。


    原來這竟是我的……血嗎?


    她猛地睜大眼睛,一時間反應不過來自己在哪裏,努力想要站起來,兩腿卻沒有一點知覺,身體隨著木桶猛地搖晃了一下,幾十隻蛆蟲從木桶裏爬出來,順著她的大腿瘋狂的往肩膀上的新鮮傷口裏鑽。


    “唔!”


    鑽心刺骨的疼痛襲來,她痛呼一聲,就在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輕笑。


    “姐姐,做人彘的滋味不錯吧?沒想到你還這麽有精神,那我們就慢慢玩。”一道溫婉的,帶著點吳儂軟語腔調的聲音響起,百轉千回。


    即使還沒看到臉,已經可以想象這人大概有一張俊秀的臉,可此刻,這樣的聲音吐出的字眼在這陰冷密閉的屋子裏卻顯得格外刺耳扭曲。


    “嗯……今天我們玩點什麽好呢?”一道淡青色的人影在木桶前踱著步子,一頭濃密的頭發垂在腰間,隨著羅裙輕輕擺動,發間還挽著一朵淺黃色玉蘭花,幹淨清亮的樣子與眼前血腥的場麵格格不入。


    “不如,就試試今天陛下剛賞給我的那把鑲玉金匕首吧,據說是北方匈奴進貢的上品,隻要這麽輕輕一抹……”


    刀子近在咫尺,她奮力反擊卻發現自己像被什麽無形的東西束縛住一樣,根本不能動彈。


    躲開!快躲開!


    這時她終於看清了揮刀女人的臉,撕心裂肺的喊叫,可是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刀子狠狠刺進眼睛,鑽心剜骨的疼痛瞬間襲來,像是一隻巨大的手猛地把她和身體分離。


    鮮血迸發出來,她跌倒在地,陰森腥臭的房間開始搖晃,眼前的一切突然消失,一瞬間整個大殿仿佛隻剩下她一個人,她捂著胸口大口喘氣,這時肩膀上突然搭上一隻手,她猛然回頭——


    一張與自己一模一樣,此刻卻因為被挖掉一雙眼睛而鮮血淋漓的臉赫然出現在眼前!


    “幫我!幫我報仇!”


    嘶啞的聲音帶著不甘和執著,尖銳的穿過耳膜,白骨森森的手死死地抓著她的肩膀,像是要嵌進肉裏。


    “!”


    駱心安猛地睜開眼睛,全身濕透,聚光燈和打光板舉在頭頂,刺眼的白光讓她一陣恍惚,環視四周,攝影棚裏人頭攢動,不斷轉動的膠片發出嘩嘩的聲響,站在對麵的新人男主角,尷尬又無措的看著她,似乎不知道該怎麽應付接下來的事情。


    “卡!卡!”


    導演不耐煩的開口,把劇本往桌子上一摔,“心安,你的台詞呢?所有人都在等你,你到底在發什麽呆!?”


    駱心安猛地回過神來,下意識的抹了把額上的汗水,順著鬢角觸碰那雙帶著妝的眼睛,此刻的自己完好無損,四周光明透亮,地麵幹淨如洗,哪裏有一絲血跡。


    竟然隻是個夢……


    “抱歉導演,是我走神了,請重來一次。”


    駱心安趕忙道歉,一張臉白津津的沒有絲毫血色,導演看她這樣子火氣也消了,畢竟她平時工作認真,影壇一姐的位置在那裏擺著,多少要給點麵子,宣布休息十五分鍾之後,他轉身走了,駱心安這才長舒一口氣,全身瞬間像脫力一般倚在身後的柱子上。


    揉了揉發痛的額角,一時間仍然回不過神來。


    她在娛樂圈裏混了將近十年,演了無數次女主角,大大小小的獎也都快拿遍了,這卻是頭一次在拍戲的時候走神。


    想到夢裏那張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臉,還有那個對她痛下狠手即使化成灰她都能認出來的女人,駱心安攥緊了拳頭,自嘲的笑了起來,興許是她的臉色太糟糕,旁邊的助理忍不住湊上來擔憂的問:


    “安心姐,你……還好吧?今天你本來就發燒,不行晚上就別拍了吧。”


    駱心安回過神來,視線挪到對麵的鏡子上,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蒼白的臉色和緊抿的嘴唇。


    她嗤笑一聲,努力擺出微笑的表情對助理搖了搖頭說,“我沒事,隻是想起一些事情,休息一下就好了。”


    “可是……”助理欲言又止,猶豫了一會兒才神神秘秘的說,“我聽這洢水鄉的村民說,這個地方好像不幹淨……經常鬧鬼,相傳幾百年前這裏有個女人被害慘死,每到夜深總會穿著血衣從這洢水裏出來找生魂索命,所以……”


    這話倒是難得讓駱心安麵色稍霽,打趣道,“你怎麽總打聽這些有的沒的,這世上就算真的有鬼又跟我有什麽關係?”


    “人家不都說生病的人八字輕麽,心安姐你想想,自從上周你來了這洢水鄉就開始莫名其妙的發燒,今天又一直恍恍惚惚,晚上拍完戲還不知道幾點,影視基地後麵就是墳頭,這荒山野嶺的想想就怪嚇人的。”


    助理壓著聲音縮了縮脖子,駱心安無奈的搖了搖頭,“你也說是傳言,流言蜚語的東西怎麽能當真。”


    說著她站起來往外走,助理在後麵嚷嚷,“心安姐!心安姐你別走啊!拍完戲我陪你一起走,千萬別靠近洢水河啊!”


    駱心安擺了擺手,此刻實在沒心思關心這些,這時正好十幾個來探班的影迷湊過來要簽名,她溫和有禮的跟他們挨個合影,淡定自若的樣子與平時毫無二致,如果這時候有狗仔隊偷拍,她說不定還能微笑的跟他們談笑風生。


    駱影後沉穩內斂“拚命三娘”的名聲在外,她不會讓任何人看出端倪,也不會把鳳凰錦繡戲服下已經嵌入皮肉的指尖露給任何人看。


    因為不過是失戀罷了,沒什麽大不了,她不該把自己失控的情緒和那場荒唐的噩夢聯係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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