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歎道:“你謝我做什麽?要謝就謝你自己吧!如果不是你,篌也不會急切地想要征服我。”


    璟的表情有點迷惑,小夭道:“篌曾經勾引過靜夜,不過沒成功。蘭香、靜夜、意映、我,篌一個都沒放過,難道你真以為是我迷惑住了篌嗎?”


    璟漸漸反應過來,臉色一時白、一時紅:“他……他……想證明他比我……更好?”


    小夭歎了口氣:“我的這個計策不是沒有漏洞,可因為你這個從來不爭不搶的人表現得非我不可,篌太想通過征服我去摧毀你了,忽視了漏洞。”


    璟勉強地笑了笑,說道:“不是我表現得非你不可,而是他知道我真的非你不可。我們是一起長大的親兄弟,大哥一直都知道如何去真正毀滅我。”


    小夭沉默了一瞬,說:“我所做的一切都隻是撒網,後麵的收網要全靠你了。不管你使用多麽卑劣無恥的手段,反正篌和意映之間的每一句話都不能漏掉,我要知道真相。”


    璟一字字說:“我也想知道真相!”這些年,他一直在黑暗中跋涉,沒有盡頭的黑夜終於有了一線曙光,無論如何,他都會去抓住。


    兩人在水潭邊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小夭說:“你趕緊回去吧!出了今天的事,你正好裝作心灰意懶,順理成章地回青丘,篌不會懷疑。”


    璟說:“我怕篌和意映有意外之舉,你不要隨意出神農山,剩下的事我會處理好。”


    小夭叮囑,“你也一切小心,兔子逼急了都會蹬鷹,何況篌和意映這種人呢?一定要小心!”


    璟微笑道:“我會小心。”


    ————


    璟、意映、篌,先後回了青丘。


    青丘現在肯定暗潮湧動,可小夭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


    根據意映看到魚丹紅的反應,小夭十成十地肯定意映和篌有私情,可他倆有私情並不能證明孩子就是篌的。孩子和璟也有血緣關係,到底是篌的孩子還是璟的孩子,隻能由意映親口說出。按照小夭的推測,人在情緒激動下容易失控。不管多麽聰明的女人,當心被嫉妒和仇恨掌控時,都會變得瘋狂,這次意映和篌大鬧,很有可能會說出孩子的秘密,但小夭也隻是推測,不能肯定他們會說出。


    萬一,他們沒有說呢?


    以篌和意映的精明狠辣,這樣的陷阱隻能設一次,也就是說,隻有這一次機會,能從篌和意映的嘴裏探到真相。錯過這一次,篌和意映會寧願把一切帶進墳墓,折磨璟一輩子,也不會讓璟知道真相。


    小夭忐忑不安,不管做什麽都做不進去,索性每日跟著黃帝去種地,在太陽的暴曬下,揮汗如雨地勞作,通過身體的疲憊,緩解精神的壓力。


    十日後,小夭和黃帝正在田地裏耕作時,黃帝的侍從來奏報,塗山氏的族長塗山璟求見王姬。這是小夭住到小月頂後,璟第一次公然要求見麵,小夭蒙了,扶著鋤頭不知道該如何回複。


    黃帝道:“讓他進來吧!”


    侍從領命而去,黃帝對小夭說:“你不去換件衣服嗎?”


    小夭呆站著,顯然什麽都沒聽到,她緊張得幾乎要站不穩。


    黃帝看小夭神情一會兒憂、一會兒懼,搖搖頭,歎了口氣,把鋤頭從小夭手裏拿了過去,扶著小夭坐到田埂上。


    璟跟在侍從身後,進了藥穀。遠遠地就看到田埂上坐了兩個穿著麻布衣服、戴著鬥笠的人,待走近了,才發現是黃帝和小夭。


    璟上前給黃帝行禮,黃帝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他一番後,說道:“你和小夭去樹蔭下說話吧!”


    璟跟著小夭走到槐樹蔭下,小夭摘下了鬥笠,笑看著璟,十分平靜的樣子,也許因為太陽,小夭的臉泛著潮紅,額頭有一層細密的汗珠。


    璟把手帕遞給她:“擦一下汗。”


    小夭右手接過,卻用左手去擦汗,蹭了滿臉泥,她還沒發覺,依舊擦著。


    璟這才驚覺小夭在看似平靜下藏著多少的緊張不安,他隻覺又喜又愧,喜小夭對他如此緊張,愧他讓小夭如此不安。


    璟拿過帕子,幫小夭把臉上的泥拭去。


    小夭覺得心跳如擂鼓,再等不下去,問道:“意映和篌見麵了嗎?你聽到他們的對話了嗎?”


    “如你所料,他們見麵了。”璟把狌狌鏡子給了小夭,想告訴小夭結果,“我……”


    小夭忙道:“我……我……自己看。”如果是好的結果,不在乎這一會兒半會兒,可如果是壞的結果,晚一會兒是一會兒。


    璟不說話了,小夭的手輕輕撫過狌狌鏡,鏡子開始回放它記憶下的一切。


    一個裝飾奢華的屋子,卻沒有窗戶,看上去像是在地下,有隱隱的水流聲。


    意映打扮得異常美豔,在屋裏來回踱步,焦急地等待著。


    過了很久,不知道篌從哪裏走了進來,意映撲上去。篌抱住她,皺眉說道:“不是說好了,在璟死前,不再私下見麵嗎?你到底為了什麽要逼著我來見你?”


    意映說:“你送我的那枚魚丹紅呢?有沒有帶來?”


    篌愣了一愣,道:“忘帶了。”


    意映急促地說:“忘帶?以前你來見我,每次都會帶上,你不是最喜歡看它在我身上滾動嗎?還說唯其紅豔才配得上我雪般細膩的肌膚。”


    篌笑道:“我們十幾年沒有歡愛過了,忘帶也是正常。”


    意映冷笑著說:“是啊,我們十幾年沒有歡愛過了,所以你才有了新人,忘記了舊人。”


    也許因為心虛,篌猛地打橫抱起了意映,把她扔到榻上:“你知道,我心裏隻有你一個,你可千萬別把自己和那些女人比。”


    篌趴下去,想要親吻意映,意映用手擋住了他:“高辛王姬呢?”


    篌的動作僵住,意映譏諷地說:“你是忘帶了你送我的魚丹紅,還是已經把它掛在別的女人身上了?”


    意映猛地一掌推開篌,因為恨,用了不少靈力,篌竟然被推翻在地。


    篌急急爬起,叫道:“你聽我解釋,我把魚丹紅送給小夭,隻是想……”


    “小夭?叫得可真親熱!”


    “王姬,是王姬!我把魚丹紅送給王姬,隻是暫時之策……”


    意映憤怒地叫:“是很暫時!從春天到夏天,你三四日就見她一次,還叫暫時?這十幾年來我們才見了幾次?如果她和你的關係是暫時,你會怎麽說我和你的關係,不存在嗎?”


    篌急切地說:“我去逗弄那個王姬隻是為了欺辱璟!我對她真沒動心,她在我眼裏不過就是個獵物!隻不過因為她是璟的女人,我就想奪過來,你該知道我有多憎惡璟……”


    意映愣了一愣,盯著篌,臉色煞白,“那我呢?你對我是什麽心思?是不是因為璟那個廢人,你才想要我?”


    “不、不,意映,你和她們都不同!你在我心中是唯一的……”


    篌想去抱意映,意映卻後退。她相信篌剛才說的話,他隻是因為璟喜歡小夭,所以才想占有小夭。可正因為相信了篌說的是實話,意映才心驚。她曾確信篌喜歡她,她願意為他做一切事,但是,現在她不知道了,篌真的喜歡她嗎?還是,其實她和小夭一樣?都隻是篌折辱璟的工具?


    篌著急地說:“意映,你相信我,你和她們都不同……”


    意映盯著篌:“你站在那裏,不要動,看著我的眼睛。”


    篌看著意映,意映盯著篌的眼睛:“你說我和她們都不同,是因為你真心喜歡我,還是因為璟什麽都沒做,我卻用你的孩子幫你困死了璟?”


    在意映明亮的目光前,篌不禁眨了下眼睛,笑道:“當然是因為我真心喜歡你。”


    意映怔怔地看著篌,悲傷從心底湧起,霎時間,彌漫了全身。篌抱住意映,想去吻她,意映卻狠狠地甩了篌一巴掌,慘笑著說:“你說的是假話!”


    “不,不是……”


    意映猛地轉身,向外跑去,跑出了鏡子的畫麵,篌追著她也消失在鏡子外。


    小夭捧著狌狌鏡,發呆。


    璟說:“他們約會的地點非常隱秘,我進不去,幸虧有你的小鏡子,我讓幽派了一隻小狐狸,把鏡子放在隱秘的地方,才記憶下了他們相會的過程。”


    小夭好似有點清醒了,抬頭看著璟:“意映的意思是……”


    璟說:“我和她之間什麽都沒發生,瑱兒是我的侄子,不是我的兒子。”


    小夭緩緩閉上眼睛,頭輕輕地伏在膝蓋上。


    璟能理解小夭此時的反應,因為他看完這些後,第一感覺不是喜悅,而是一種劫後餘生的心酸。他一個人呆坐了一夜,直到天明,才猛然間湧出了喜悅。


    璟說:“小夭,我以後不會再讓別人傷害你,更不會讓自己傷害你,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半晌後,小夭抬起了頭,看著璟,盈盈而笑。璟猜不透她的意思,緊張地問:“你願意嗎?”


    小夭猛地撲進璟懷裏,抱住了他。


    璟緊緊地摟著小夭,因為心酸,難以成言,隻能用圈緊的雙臂表達他永不想再失去她。


    黃帝站在田埂上,望著他們。


    夏日的陽光,透過繁茂的槐樹枝葉灑在相擁的兩人身上,竟好似將他們的身影凝固在了雋永的溫暖中。


    黃帝不知道是因為自己老了,還是閉著眼睛的小夭長得太像記憶中那個年輕的她,黃帝竟然覺得眼睛有些酸澀。他這一生成就了無數人的幸福,他的親人卻大多不幸,就如太陽,光輝普照大地,令萬物生長,可真正靠近太陽的,都會被灼傷。他已經垂垂老矣,逝去之事不可追,但現在,他很希望槐樹下相擁的溫暖真的能天長地久。


    黃帝走過去,輕輕咳嗽了兩聲,璟不好意思地立即直起身子,小夭臉頰緋紅,卻滿不在乎地看著黃帝。


    黃帝坐到了璟的對麵,問小夭:“他有妻有兒,你不介意了嗎?”


    璟不知道小夭的打算,沒有開口,看向小夭。


    小夭思考了一瞬,把狌狌鏡拿給黃帝。


    黃帝猶如見到故人,滿麵唏噓感慨,撫摸著鏡子道:“這麵狌狌鏡竟然流落到了你手裏!”


    “外爺知道這麵鏡子?”


    黃帝說道:“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以後有時間了再慢慢和你說,現在你想給我看的過往之事呢?”


    小夭讓鏡子去回憶它所看見的事情,黃帝看完後,歎道:“原來如此,倒是要恭喜塗山族長了。”


    恭喜人家的妻子有了奸夫?小夭撲哧笑了出來,黃帝反應過來,禁不住也笑。氣氛一下子輕鬆了許多。


    黃帝說:“對男人而言,最大的仇恨不過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你有這個證據,縱使休了防風小怪的女兒,把篌逐出家族,都無人敢為他們說話。不過,也免不了讓天下嘲笑你和塗山氏,令每個塗山氏的子弟蒙羞,塗山氏的長老肯定不會同意你公開此事,你想好怎麽做了嗎?”


    璟說:“我今日來神農山,正是想和小夭商量此事。若公開此事,唯一的好處是讓所有人知道真相,篌也許罪有應得,可瑱兒無辜,我實不想他小小年紀就背負天下的罵名,所以,我也想私下處置此事。”


    黃帝點了點頭:“私下處理的確更好。”如果防風意映和塗山篌還不老實,過個一二十年,把兩人悄悄除掉,眾人早就遺忘了他們,壓根兒不會留意。


    璟對小夭說:“我不打算公開處置篌和意映,瑱兒依舊記名為我的兒子,隻有這樣,他才不會在辱罵中長大。小夭,如果你不願意……”


    “不,我同意你和外爺的意思,越隱秘處理越好。”是非對錯自己明白就好,沒必要攤開給天下人議論,更沒必要在此事上讓璟和全族的榮辱對立。


    黃帝把狌狌鏡遞給璟:“這個先不著急還給小夭,我想你還會用上它。”


    璟道:“我回青丘後,就召集族中長老處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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