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


    楊羽背著包,裝滿了這周采摘的草藥就往縣城裏趕了。這一趟,也寄托著小姨表姐表妹四人的所有希望,楊羽騙他們說肯定能買個上千塊錢,其實那都是安慰的話,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這籃子草藥壓根買不了幾塊錢,甚至完全賣不出去,但是,但是窮困逼人啊,能賣一點,攢一點就是一點了。


    窮困逼人。


    這四個字狠狠得壓在楊羽的胸口上,像一座大山。楊羽現在的胸口就有三座大山:家庭欠債,學生成績全縣倒數第一,手心那塊洗不掉的黑印記。現在又他媽的多了一座:硬不起來了。


    爬過了山,上了車,就往縣城裏趕去了。


    楊羽決定就找藥店和醫院一家家問過去,可縣城並沒有那麽發達,大街上藥店也少,難得看見一家同德藥店,楊羽急忙就背進去了。


    “請問,你們這裏收中藥嗎?我這有些中藥,剛剛山上采的,你們要不?”楊羽大學畢業就直接當了教師,也沒做過銷售和打過工,大學的暑假社會實踐,那都是直接去藥店蓋章就完了的,其他時間都在dota和網遊中度過。


    楊羽也不知道這樣問合不合理,隻是幾個藥店服務員用怪異的眼神看著楊羽,心裏幾乎都想著:這麽帥氣的小夥子,竟然扛著籃子來賣草藥?這也太不搞笑了吧。


    “我們是西藥店,不收中藥,即使收,我們也是找專業的機構收,私下不收,不好意思。”一名服務員可能是她們的領班,一直保持著微笑對楊羽說。


    楊羽還想找店長,但是看看這群服務員,再打量下架子上的藥品,也找不到買下這籃草藥的理由。隻好低著頭,沮喪著走了。


    “這是鄉下人吧,真逗。”身後很快傳來了嘲笑聲,楊羽一臉尷尬,這些早已經是他所能預料得到的。


    這一連找了好幾家,都說私下不收,楊羽那個怒啊,什麽叫私下不收,你們私下收了多少,我還會不知道?


    把整個縣城的所有藥店都走了一遍,硬是沒有人要。楊羽沮喪得坐在台階上,捧著籃草藥,發著呆,這就叫社會。可路還是要走下去,都收拾起身子,眼下隻能去醫院看看還有沒機會了。


    “大哥,你腦袋被驢夾了?我們這是正規醫院,不收這些私貨。”這家是公立醫院,也是唯一的一家,一個中年配藥師,看了眼那籃中的草藥,不屑道。


    “你叫啥叫?不要就不要嗎?你又不是院長,囂張什麽?”楊羽怒了,本來就一肚子火了,進來問問而已,你開口就罵?至於嗎?公立醫院砸的了?了不起了?


    一提籃子,走了。可剛誇出門口,楊羽又想起來,是不是該去醫院看看自己那個問題?又糾結起來,自己這麽個大爺們,又年輕力壯,說那方便不行,誰信啊?


    可要是不看,回到村裏,萬一還是這樣,還得來一趟,不是更麻煩?楊羽來回度步,走還是進?進還是走?摸摸口袋又沒錢,也看不起啊,大不了我不化驗唄,讓他們看看谘詢谘詢總可以吧。


    奶奶的,豁出去了,誰讓自己有問題呢?這裏是醫院,就是給你看病的啊,就背著籃子,去掛了個號。


    楊羽在醫務室外等著,進進出出的都是些才剛生下來的嬰兒來看這玩意,走廊路過的人都會紛紛看他兩眼,然後議論上兩句:


    “年紀輕輕的,竟然就不行了?”


    “我看不是,搞不好得了那種病!”


    ......


    楊羽聽了想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直接從這三樓跳下去。


    “下一位!”一護士mm喊道。楊羽硬著頭皮就進去了。


    女的?楊羽差點喊出來,眼前的主治醫生竟然是女的,這女的至少五十來歲,旁邊還站了一名護士mm,差不多十八九的樣子。我嘞了個去,這臉丟大了。


    那女醫生倒是很淡定,隻是旁邊的女護士看了看楊羽兩眼,忍著裝鎮定。楊羽恨不得逃出去說,老子不看了。


    “什麽問題?!”那五十來歲的女醫生驚訝的看著楊羽。


    楊羽總感覺別人帶著有色眼睛看他,尤其是旁邊那護士mm,跟是被看得火辣辣的,渾身不自在。


    “我...我...就是來谘詢下,最近這周,我那方麵不行,上周還好好的,也不知道咋了?”楊羽說這話的時候,連自己都不好意思。


    “褲子脫了,我檢查下。”女醫生說道。


    楊羽真的哭了,但是沒有辦法啊。


    檢查了整整好久。


    “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沒事的,休息下就好,出去吧。”女醫生看了看那籃子,又問道:“籃子裏是什麽?”


    “是中藥,這周剛從山上采的,來城裏賣。”


    楊羽千謝萬謝,終於安心了,還真以為那該死的蟲子把自己給咬廢了。


    剛走出醫務室沒多久,後麵就騰騰得跑來個人,拍了拍楊羽的肩膀,楊羽回頭一看,竟然是那小護士mm。


    “醫院出門左轉往小巷子裏走,那裏有家中藥店,也許會要你的東西。”那護士mm很甜美的說道。


    楊羽一聽,真是開心,一直在找這種中藥藥店,總算找到了一家,急忙感謝。


    接著那女護士遞來一張明片,楊羽一看,是那個主治女醫生的。


    “這是方醫生的聯係方式,如果後麵有什麽不適,可以再來,然後,背麵有我的手機號,你也可以來,來跟我說!”那女護士本來是想要楊羽的手機號碼,可是一個女生主動不好,就找了方醫生的名片,找了個借口,把自己的手機號給了楊羽。


    楊羽哪有想那麽多,他一心想著出門左拐小巷中藥店,笑著說了好幾聲謝謝就走了。


    楊羽出了醫院,就急奔那中藥店,這次千辛萬苦,說得嘴皮都破了,最後都快要跪下來哭爹喊娘了,已經卑微得螻蟻偷生了,就差給那老板舔腳趾頭了,那中藥店的老板終於收了。


    捉肘見襟!楊羽是明白了什麽叫窮苦潦倒了。


    “老板,就給這麽點啊?這籃子可值五六百快錢呢?”楊羽捧著手中的那250元,還是有些不信,這還沒打頭野豬多呢。


    “你要不要?不要拿回來!”那老板氣勢洶洶的吼到。


    楊羽深深的咽了口氣,默不作聲的走了,他能不要嗎?楊羽這才感覺自己就是那個250,手握著這250,卻很想哭。


    其實,這個世界每個人都在哭,隻是沒有流下眼淚而已。


    徘徊在都市的繁榮中,燈火通明,天已經黑下來了,楊羽竟然完全不知道。


    “還差一千來快錢呢?上哪整去呢?”楊羽在街上走來走去,尋思著,總不能這樣回去,那要讓表姐表妹門多失望。


    在這附近的,隻剩一個同學了,楊羽想來想去,打算向那同學借點錢,便撥通了電話,那同學很客氣,約好在一個酒吧門口等。


    這個同學楊羽已經四年沒見過了,關係不算好也不差,就那樣,很簡單的高中同學關係。


    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楊羽終於在燈紅酒綠下見到那個同學。


    “楊羽同學,站這幹嘛呢?快進去吧。”


    “你和以前不太一樣了。”楊羽打量著眼前這位同學。


    她叫謝秋秋,是楊羽的高中同學,是名富二代,高中時,她的家產就已經近億,在這個小縣城裏,她爸爸也算個知名的人物了。謝秋秋大學混了兩年,又出國混了兩年,現在正打算出去環遊世界。


    富二代,從來不需要工作,也不知道工作是何物,她們隻知道一個東西:夜生活!


    謝秋秋高中時外貌個子都很普通,可這次楊羽見她,幾乎已經認不出來了,打扮得花枝招展,濃妝豔抹,她白天睡覺,晚上生活,除了酒吧還是酒店。


    這些,楊羽大學時,就已經聽說了。這也是楊羽不想向她借錢的原因,但眼前,這縣城裏,能借給他錢的人,已經找不出第二個了。


    窮困逼人啊。


    “hi,姐妹們,我來了,上酒!”剛進酒吧,秋秋就開始喊了。


    現在才九點左右,酒吧的生活還沒開始,但是勁霸的搖滾,灰暗的房間,充滿煙酒味的空氣,瘋癲的氛圍,早已經充斥到每個人的骨子裏,來這的人,都是來瘋狂的,發泄的,墮落的。


    你要說自己是個純潔的人,你還不好意思來!


    舞台上,現場音樂high翻了,一個舞女,嫵媚得在跳著,時而台下有人塞了張百元大鈔。


    秋秋和楊羽找了個靠牆的角落坐了下來。秋秋很熟練的開了兩瓶啤酒,遞了瓶給楊羽,碰了一下,就咕嚕咕嚕得喝了起來。


    楊羽吸了口氣,這裏的環境顯然不是他這類人來的,雖然他也想來,這裏的侈靡,墮落,浮華,是人性完全相反的另一麵,另一更真實更肮髒的一麵。


    楊羽想開門見山,直接說借錢的事,可剛開口,一個姐妹突然串了出來。


    “哎呦秋秋,有帥哥也不分享一個,獨自享用,太沒義氣了吧。”這突然出現的女人隻穿了抹胸,超短褲,整個肩膀,小腹,大腿都露在外麵。


    “嗬嗬,我同學呢,你晚上要用就拿去吧。”謝秋秋點了根煙,吐到了楊羽的臉上,那眼色是火辣辣的。


    高中的謝秋秋可是個乖巧的女孩,跟楊羽說句話都會臉紅。


    “同學啊!”那女人一聽,更高興了,整個人直接貼到了楊羽身上,兩手繞過楊羽的脖子,直勾勾的看著他:“帥哥,晚上有沒空陪我啊?”


    楊羽看了她一眼,知道她不是好人,猜測也跟秋秋一樣富二代或官二代吧:“這次沒空,下次吧。”、


    楊羽委婉的拒絕了。


    被楊羽一拒絕,那女人更有興趣了:“你是覺得我沒秋秋漂亮嗎?”


    “不是,你很漂亮。”楊羽急忙改口。


    盈盈冷哼了一聲,也拿起酒瓶子灌了起來。


    “秋秋,今晚約你出來,是想向你借一千塊錢。”楊羽低著頭,喝了口悶酒,還是硬著頭皮把話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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