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肖鋒:剛才已經把春晚放在公益節目這樣的位置上。如果是這樣,它是不應該插播任何廣告的。因為這時候插播任何商業的東西,都會讓人覺得是一種抵觸。


    郎鹹平:會玷汙了老百姓賦予的信托責任。


    閆肖鋒:它帶有一定的象征性的全民族的儀式。


    王牧笛:尤其是海外華人,更多地把它作為一個凝聚共識,促進團結的力量。


    閆肖鋒:這個時候代表性就非常重要了。現在本山傳媒的這一係列小品、藝人的代表性還是有偏頗的,它代表的還是北方鄉村。所以這個小品以及春晚的南北方收視率上的差別也是很大的。2008年春晚的收視率報告顯示,東北三省是最高的,遼寧是達到88.9%。但是南方就比較低,比如廣東省隻有5.2%,海南是1.3%。代表全部中華民族這一代表性啊完全被北方味取代了。所以周立波選擇不去央視,因為那個氣場都是北方藝人的氣場,他去了以後會覺得不舒服的。


    王牧笛:周立波說自己是上海人民的小菜,趙本山才是全國人民的水餃。而且你看中國人吃水餃有一個特點,喜歡討個吉利,會在水餃裏放硬幣。現在問題在於水餃是有了,餡沒了,你打開小品以後發現全是硬幣。硬幣就作為餡了。


    閆肖鋒:廣告的這種氣氛太濃,那麽它應該有更多的文化傳承這方麵的功能。這也是我們講到傳媒的功能裏麵最主要的一個功能。


    王牧笛:所以有網友調侃說,“春晚的舞台也對過去的一年有所展現。”通過這些廣告,2009年經濟複蘇的成果在春晚上得到了充分的藝術化的體現。但是藝術角度、文化傳承角度做的就不好。還記得那個鏡頭:就是找一個小女孩去背百家姓,一個小神童的概念。這個事情現在就屢受詬病。著名的“炮手”,語文出版社的社長、教育部原來的新聞發言人王旭明說,“在春晚這麽一個全國如此關注的舞台上,讓一個小女孩去背百家姓,又傳播神童的概念,跟咱們以前聊的數學奧林匹克是一樣的。”


    郎鹹平:再舉個例子:美國對這次海地的地震搞了一個海地祈福晚會。全世界大概有35個國家直播,接近10億人在觀看。它定位成一個公益活動,所以沒有廣告、插播和大明星,所有明星都在後麵接電話。但是募集來的錢不是交給海地政府或者紅十字會,而是要求各個慈善團體做演示:你拿到錢要如何用?如何參與海地的建設?它是層層監督、層層監管,就是希望把美國老百姓所捐的錢最高效率最安全地用到海地人民身上。在這個過程中,它傳達了美國的精神。那就是所謂的悲天憫人、幫助友邦,更重要的是嚴格監管、不容腐敗、貪汙、亂用資金的精神。


    那我們傳達什麽呢?其實這次我們和春晚作個對比,有個加拿大的華人編了一部劇叫《歸途列車》。如果是我們來看,可能不會很感動,覺得很正常,因為過年本來就是這樣子。但是外國人看到的時候非常感動。29億人次流向中國的各個地方,算是人類曆史上最大規模的一種大遷徙。


    他們這個時候看到說,哪有一個國家的政府會有如此強大的信托責任,滿足老百姓的欲望。裏麵介紹廣東就是派出兩萬名警察來協助護送春運。這種事情我們看起來覺得很應該、很正常。可是外國人看起來中國政府真是了不得,幫助這麽多人回去。而且數量之大是外國人根本想象不到的。這是我們國家的民族精神。我們想傳達的價值理念被有效地傳達出去了。如果透過這種春晚或者是紀錄片,把這一種情懷,政府跟老百姓之間的互動,這種關切傳達出去,這不是一個最好的宣傳機會嗎?那我請問你,春晚傳達了什麽?


    閆肖鋒:如果按照這種普世情懷,《捐助》那個小品插播那1500萬廣告費應該全部捐給殘疾人基金會。這樣就是一個對它的很好的宣傳。


    王牧笛:現在有媒體對這一現象進行了披露。趙本山小品中三個廣告的價碼分別為:某網站400萬,某品牌酒500萬,某旅遊風景地300萬,總計超過千萬。


    閆肖鋒:他最後也做出了一個回應:任何一個春晚的小品都會有各種各樣的批評,都不會做到人人都滿意。這倒是事實。


    郎鹹平:你不是要讓大家滿意,而是像美國人一樣傳達你的價值觀。為什麽很多人批評《捐助》,你對所謂的寡婦、弱勢群體帶著一種嘲弄的口氣,甚至拿你三萬塊錢之後,還得給你下跪,還什麽以身相許,你這是胡來的。


    王牧笛:這也是趙本山帶著他的趙家班在美國演出遭受的一個詬病。美國人就是不理解他的這種喜劇形式。問題不是出在不可能讓很多人滿意,而是它沒有傳達出中華文化的價值觀是什麽。


    閆肖鋒:本山傳媒推的這些小品來源於東北二人轉,二人轉的很多內容都是以嘲諷、自嘲人身缺陷、貶低別人的弱點作為笑料。這是一個很根本的問題。


    郎鹹平:我上次看二人轉是在東北看的,一男一女。女的說,“哎呦看你這個長相,像從墳墓裏麵剛跳出來一樣。”或者是嘲弄別人長得醜。你覺得這種事情能夠傳達我們中華文化的普世價值嗎?


    虎年春晚馬馬虎虎


    今年的春晚是特別突出,應該是被遺忘得最快的一次春晚。沒有貢獻什麽經典語言,經典段子。


    王牧笛:如果從搞笑或者喜劇的功能來審視趙本山小品,可以讓全國人民在除夕晚上樂一把。但是從更多的比如意識形態、價值觀的傳達、倫理的功能角度談,它可能還遠遠不夠。我們期待看到的春晚是一個視覺盛宴。可是我們現在繁華過後,落寞處想一想春晚留給我們更多的是一些廣告。


    閆肖鋒:今年的春晚是特別突出,應該是被遺忘得最快的一次春晚。


    王牧笛:沒有貢獻什麽經典語言,經典段子。


    閆肖鋒:人們談論更多的是劉謙的魔術裏的那些竅門。沒有留下什麽東西,價值觀就更不要提了。搜狐這些門戶網站做的調查,春晚的滿意度是百分之二三十,我覺得已經是夠客氣的了。但是央視自己網站做的調查就不一樣,它的滿意度達到百分之八九十。


    王牧笛:所以網友又開始調侃說我們“被滿意了”。現在有個評價:“虎年春晚馬馬虎虎。”其實憑心而論前幾年春晚在貢獻社會話題方麵還是有建樹的。比如你要到北方去,開春的前幾個月在飯桌上、私下裏討論段子全跟春晚相關。但是現在正月十五了,目前沒有留下什麽經典語言可以供人玩味的。現在網友的評論:“春晚開場表演的不是歌舞,是人海戰術。馮鞏表演的不是相聲,是網絡流行語。劉謙跟董卿表演的不是魔術,是相聲。趙本山表演的不是小品,是廣告。小沈陽上的不是春晚,是道具。”


    閆肖鋒:網絡上現在談得最多的兩個詞就是“春晚霸權”和“本山霸權”,春晚經濟如果往下走,就必須要過這個關節。它的兩難就是:第一,它如果作為一個項目經濟,讓它有趣或者有競爭力的話,應該展開充分的競爭。尤其是靠近零點的那個小品要pk。


    王牧笛:但現在春晚是趙本山鐵律。11點多一定是趙本山的小品,所以他沒有動力去搞創新。而且他不去彩排,不去初審,直接進終審。


    閆肖鋒:如果你不是一個經濟項目,是文化傳承的項目,是全中華民族的一個集體儀式。那麽你不能插播廣告,要做成一個非常有儀式感的節目。很美、很壯觀、很崇高,很有這種懷念、團聚的意味。


    王牧笛:春晚是個大事件,現在很多海外媒體也對這個進行了一些報道。其實韓國媒體關注這個是有原因的,因為韓國電視台做娛樂節目或者綜藝節目,涉及一些相關商品的時候是一般不出品牌的。如果實在不行非要有這個品牌露麵,它們是打馬賽克的。在中國本土的電視台這是不可想象的。所以韓國的媒體評價這次春晚:“虎年春晚的過分廣告惹惱中國公眾,無視公眾力量的傲慢行為必將帶來不良後果。”


    閆肖鋒:我覺得春晚至少應該是有一二三,不應該隻是一個節目,應該是幾個春晚,幾種風格。現在的春晚,農民滿意了,白領不滿意,北方農民滿意了,南方農民不滿意了。興趣多元化背後是利益多元化,利益多元化以後,你就不可能把所有的人都統一到一檔節目裏。春晚的這些操盤手也不要指望他能夠滿足所有的觀眾,而他的開明之舉就是自己雙手互搏,搞內部pk。另外一個就是允許其他檔春晚節目的出現,以滿足分眾時代的不同群體的需要。


    王牧笛:現在央視春晚的整個策略就是一個滿漢全席式的。但是最近幾年你會看到地方的媒體的一些春晚開始嶄露頭角,而且很多是很受好評的。


    閆肖鋒:這種分眾的趨向已經很嚴重,很多年輕人就幹脆不看,不看他就上網。上網後他隻挑自己關心的那些節目看,其他的都扔掉。


    郎鹹平:最後我們可以做一個比較好的總結。我們對於春晚寄望是非常高的。春晚沒有展示出一個民族的情懷或者是民族價值。那麽在這樣一個重大的場合當中,那麽多人聚集在電視機前麵看電視的時候,我們就應該把它當成一種公益性的活動。而公益性活動的最高目標就是展現出一個民族的情懷,一個普世的價值觀。這點我們可以跟國外媒體學習。但是春晚走到現在就變成一個產業鏈的霸權主義。誰能上春晚,必須是這些理解這種產業鏈規則的人才能上。所以為什麽老是這些人上,新人你沒有機會出來,因為不可能再培養你。


    閆肖鋒:生物界裏麵的一個規律是逆向淘汰,然後導致物種退化,這是必然的。


    王牧笛:咱們這麽聊下去,我看到的是一個被這個產業鏈條綁架的、扭曲的春晚的麵孔。咱們做一個中國式的發問:敢問路在何方?把這個產業鏈條抽掉才能解放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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