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仿佛靜止了一般,素素詫異的睨向身旁的丟丟。


    他剛才喊什麽?爸爸?他在喊誰爸爸?


    視線緩緩移向對麵的唐立哲,乍一見他突變的臉色,素素的腦子,砰的一聲爆炸了……


    “喂,你這小孩,你胡說八道什麽呢?誰是你爸爸!”


    肖戈瑩最先反應過來,失控的衝孩子吼了聲。


    “他就是我爸爸……”


    丟丟諾諾的指了指唐立哲。


    “他……說的是真的嗎?”


    素素木然的質問出口,未等唐立哲回答,眼前一黑,就昏厥了過去。


    是的,她內心已經無法用震撼或是崩潰來形容,那是一種世界末日降臨的決絕,還來不及思考,來不及悲痛,她就喪失了一切判斷能力和意識。


    “素素……”


    在她最後殘存的一絲意識中,她聽到了無數人在呼喚她的名字。


    可是,她卻掉進了無邊無跡的黑暗中,無法掙紮,無法回頭,直到沉入萬丈深淵……


    “唐立哲,這到底怎麽回事啊?”


    肖戈瑩著急的雙腳跺地,一行人手忙腳亂的將素素抱著到酒店的房間,方明傑即刻打電話叫家庭醫生過來,任誰都看得出,素素昏倒不是病,而是遭受了滅頂的打擊。


    唐立哲自始至終未說一言,他的沉默在某種程度恰恰是默認。


    他抱著素素,臉上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陰霾沉重,所有人都圍著素素轉,最後偌大的房間裏隻剩下一個無人問津的唐樂。


    也許素素是受傷的,可他何嚐不是,他年紀雖小,卻也會感到難過,此刻,他茫然無措的站在原地,怎麽也想不通,自己的爸爸怎麽也會來這裏,而且看他的穿著,似乎還是要和小白兔姐姐結婚的人,他的爸爸怎麽能和除了媽媽以外的人結婚呢?而那個人又怎麽可以是他最喜愛的姐姐呢……


    姐姐不會是要跟他搶爸爸的人。


    唐樂緩緩蹲下身,小腦袋裏瞬間迷亂不安,他嚎啕大哭了起來。


    肖戈瑩一直緊緊跟在唐立哲身側,看著即使昏迷臉色都異常慘白的素素,懊惱的拍起自己的嘴巴來:“都怪我這張烏鴉嘴,都怪我這張烏鴉嘴……”


    方明傑看她不停責備,就問道:“你說什麽了?”


    肖戈瑩蹩著眉頭回答:“我就開了句玩笑,說這孩子長得挺像唐立哲,可我哪會知道,一語成讖了,說他長的像,他還真就成了唐立哲的兒子了!!”


    方明傑此刻也是一頭霧水,如加五雷轟頂,嘴上沒說,心裏卻不住感歎,按說自己都夠一鳴驚人了,和肖戈瑩一ye情後,留下了根苗,可他倒好,直接就來個兒子,都能打醬油了,這速度,這效率,流星也不過如此……


    私人醫生來看過後,又是掐人中,又是各種點穴,終於把素素折騰醒了。


    素素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肖戈瑩愁眉苦臉的表情,她腦子一片混沌,已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這時她聽到了唐立哲的聲音:“你們都出去,讓我和她單獨談談。”


    所有的人都出去了。


    房間裏瞬間靜的可以聽見一根針掉落的聲音,唐立哲想拉起素素的手,卻被她反彈似的甩開了,她冷漠疏離的看著他,仿似這些年都從不了解他一樣。


    “素素,對不起。”


    一句道歉的話說出來,像萬千馬匹踏在素素身上,要知道這句話說出來意味著什麽,意味著他對她有愧疚,意味著他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她寧可自己從此失聰,也不要聽到他開口說任何話。


    “是我的大意,讓今天你遭受了這樣大的傷害。”


    唐立哲痛心疾首,他之所以現在還能淡定的坐在這裏,正是因為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天知道在婚禮大堂,發生另一起意外的同時,他憤怒悲痛到何種程度。


    “你為什麽道歉?是承認了你有私生子的事?”


    素素木然發問,有時候冷靜並不是什麽好事,冷靜在某種程度上,很有可能是心如死灰的前兆。


    “這件事情我早想跟你坦白,卻一直……”


    “那你為什麽早不跟我坦白?!”


    素素突然咆哮,表情扭曲,她恨,她怨,她痛苦的想殺人:“為什麽一定要在今天讓我知道有這樣一個荒唐的孩子存在,唐立哲,你若不想跟我結婚,你可以直說,不用變著法兒來折磨我,你延期也好,退婚也好,拋棄我也好,怎樣都好,為什麽一定要這樣?讓你的私生子在我的婚禮上喊你爸爸,你這是在打我的臉,是在把我往死裏逼,是想讓我徹底瘋掉……!!!”


    素素歇斯底裏的哭喊,抓著自己的頭發,抓著自己身上的每一寸皮肉,原本以為經曆了那麽多的磨難和苦痛,她早已經學會看淡一切,可生活總是會出其不易的給你各種重創,讓你無法承受,讓你痛不欲生,讓你無所適從。


    “素素,對不起,對不起,你抓我,你打我,一切都是我的錯,你殺了我吧……”


    唐立哲用力抱住她,捏住她的雙手,不讓她傷害自己。


    他的眼淚潸然落下,這一輩子從未有過的脆弱一麵,在這個他深愛的女人麵前,屢屢展現。


    命運弄人,他怎會料想,那個孩子會出現在素素身邊,他隻是在發現有人破壞婚禮後,怕素素受到打擊,第一時間封閉消息,便急忙趕去她身邊,想要好好的將她守護起來,卻又經受另一重打擊,他一直以來不敢麵對,刻意隱藏的孩子出現了,並且當著他心愛女人的麵,喊他爸爸。


    全都玩完了,這是唐立哲在唐樂喊出爸爸後腦子裏唯一的想法,若早知今日,他當初就對素素坦白了,他可以想象,也許他之前說出來,素素會憤怒,會傷心,會難過,也會離開他,但最起碼不會怨恨他,因為她該清楚,一切非他所願。


    可他隱瞞了,他偏偏就隱瞞了,讓事件發展到這一步無法收拾的地步,讓素素無意間自己發現,這是欺騙,是她無法忍受的欺騙,她不會再原諒,她此生都定不會再原諒,他,就要永遠的失去她了。


    想到要失去素素,唐立哲的心碎成一塊一塊,更是發出了悲痛的嗚咽,事已至此,他真的不想這樣的,他真的從頭到尾,就想給她一個溫暖的家,不用再風雨飄搖,隻想許她一世安穩,不用再顛簸流離,可是這小小的心願,都這麽難以實現……


    他站在人生的最高處,點石成金,呼風喚雨,要什麽有什麽,卻唯獨在這一件事情上,無力透頂。


    素素奮力的推開他,撥腳跑出了房間,卻在走到門口,被腳下的婚紗絆倒,她重重的摔在地上,痛,絲毫沒有感覺,就是恨,恨自己為什麽要這麽用心的設計出這樣一件繁瑣的婚紗,若是再簡潔些,她現在該跑的多快,一定早就跑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安撫著自己滴血的傷口。


    那個孩子是唐立哲與何人所生,她已經不想知道了,是誰都無所謂,重要的是有這樣一個孩子存在,重要的是,唐立哲背叛了她是既定的事實。


    她被婚紗絆倒摔了一次又一次,唐立哲就跟在她身後,每一次想伸手拉起她,都被她嘶吼著推開,他的無力,她無法感同身受,就如同她的心痛,他永遠沒有辦法切身體會一樣。


    肖戈瑩等人也跟在身後,大聲呼喚著她的名字,她捂住雙耳,隻想遁出這個世界。


    她一路狂奔,豈圖遺忘所有,可腦子裏還是有許多讓她崩潰的畫麵閃現。


    唐立哲一次又一次被她發現和女人曖昧不清,他的否認,他的立誓,他的深夜鬼鬼祟祟,想必一切的一切,都與那個孩子有關吧。


    那個孩子,那個像天使一般純潔可愛的孩子,想到這個,素素突然想仰天大笑,她和唐立哲的私生子成了好朋友,這恐怕是全天下最滑稽的笑話。


    要傻到什麽程度,要蠢到什麽程度,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她甚至還邀請這個孩子參加自己的婚禮,看來不是唐立哲打她耳光,是她自己羞辱了自己。


    “我爸爸也在這家公司上班——”


    “我爸爸很少回家,我媽媽說他在外麵有別的女人——”


    “我討厭那個搶走我爸爸的女人——”


    ……


    “素素,如果我現在有個孩子,你會接受嗎?”


    “你認真一點回答我的問題,你會接受嗎?”


    “別開玩笑了,你的孩子必須是我生的,要不是我生的我才不接受……”


    這些,都是曾經丟丟對她說的話,還有她和唐立哲談論的話題,而她也曾經對那個搶走丟丟爸爸的女人鄙視憎恨,可是,她憎恨的人到底是誰啊?她為什麽不能聰明一點點,哪怕聰明一點點,捕捉到了蛛絲馬跡,那麽此刻她也不會落到如此難堪的境地。


    唐立哲,他是那種會莫名其妙說出如果有個孩子,她會不會接受這種話的人嗎?


    她是個笨蛋,是天下第一號大笨蛋,大傻瓜,大蠢蛋!


    她又被婚紗絆倒了,坐在地上,再也無力爬起,索性不再起來,就那樣曲著雙膝,歇斯底裏的痛哭,直到一個女人闖進所有人的視線……


    “立哲,唐樂在這裏嗎?”


    陸琪赫然出現,臉上的表情是演繹了多日的無辜和抱歉,當她看到人群後方的孩子後,即刻衝孩子喊道:“樂樂,誰讓你跑到這裏來的!”


    她跑到孩子麵前,將孩子拉到自己身後,明著對唐立哲,暗裏卻是故意說:“對不起,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唐樂之前認識的一位姐姐是卓素素,真的對不起,我沒有遵守你的叮囑把孩子看好,破壞了你的好事……”


    她居然說遵守他的叮囑,這無疑是在素素流血的傷口上再撒一把鹽,本身陸琪的出現對素素來說已經是更加慘痛的打擊,可偏偏她又故意誤導,讓所有的人包括素素在內以為,她和唐立哲一直保持著家人關係,她愛他,於是縱容著他的一切行為,甚至幫助他欺瞞素素,她的意思就是這個樣子的。


    明眼人更是能看出,她的‘無意’出現,是逼著卓素素從新娘的身份變成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


    “滾!”


    唐立哲一聲怒吼,陸琪臉色風雲變幻的離開了現場。


    周遭又是出奇的安靜,所有的人都不說話,許久,素素才爆發出撕心肺裂的哭聲。


    為什麽?又為什麽那個人不是別人,而是陸琪。


    是一個從前屢屢羞辱自己的女人,即使事隔多年,素素也不會忘記,當時陸琪把她和唐立哲纏綿的照片發給自己,並且囂張跋扈的宣告,從此後,她在他身邊,再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


    那一晚的無助,曆曆在目,那一晚的心痛,刻骨銘心。


    那一道傷口也一直遺留到現在,她不去想不去提,不代表她已經遺忘,她隻是覺得隻要過去了就好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孰不知,隻是她以為過去了,事實上,這件事從未過去,在全世界都知道的情況下,她像個白癡一樣被蒙在鼓裏,那個曾經像她耀武揚威的女人,竟然連孩子都給他生了。


    還有什麽,比這樣的背叛更能摧殘一個人的心靈,更能讓一個人生不如死,卓素素真的不明白,她和唐立哲上輩子是結了什麽仇,才引來今生的痛苦糾纏?


    想愛而不能愛,愛而不得,愛到最後全是傷害,她苦苦追求的愛情,就是這樣殘缺不全,她一直堅守的信念,也最終由她最愛的那個人,來親手推翻。


    她在自己的世界裏,又一次悲傷逆流成河。


    聽著素素絕望的哭聲,唐立哲輕輕閉上了眼,直到此刻,他終於想放手了,放手,不是因為不再愛,也不是因為愛不起,而是他終於意識到,他能夠給予她的除了傷害還是傷害。


    他可以給她全部,卻唯獨給不了她一份完整的愛。


    緩緩蹲下身,他對哭到顫抖的素素說:“我隻是想給你一個家,僅此而已,可是這樣,我也給不了,素素,對不起,我知道你會離開我,我無顏再挽留,隻希望你振作起來,悲慟,是不可避免的過程,因為我,辜負了你。不要就此一蹶不振,為我這樣一個混帳你不值……素素,站起來,驕傲的從這裏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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