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轉身平靜的離開了,一切恩怨情仇對她來說都已經無所謂,她不會感動後來唐立哲為她做的這些,她覺得這些隻是唐立哲為了宣泄他自己心中的憤怒,與她沒有任何關係,她也不會感恩,因為,這本來就是他欠了她的。


    這幾年溫啟教給她很多,溫啟說,不要和任何人生氣,因為生氣,就是拿別人犯的錯懲罰自己。


    人無論在什麽情況下,都要先學會愛自己,若自己都不愛自己,別人又怎麽可能會愛你。


    事實真的如此,過往慘痛的經曆告訴她,是自己把自己低到了塵埃裏……


    她繼續往前走,這個城市很快將要與之告別,這裏的一切,都將成為她永遠的記憶。


    也或許若幹年後,連記憶都不會再有。


    腳步再次停了下來,這次,她眼裏裏看到的,是一家熟悉的酒吧。


    在這個繁華熱鬧的大都市,酒吧千千萬萬家,為何獨熟悉這一家,是因為這裏是她所有痛苦的來源,她在這裏,遇到了生命中的克星,開始了自己一場曆經浩劫的旅行。


    進去吧,一個聲音告訴她,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來。


    從哪裏開始,就從哪裏結束。


    她戴上墨鏡,拉低帽子,毅然走了進去。


    到了吧台,要了兩杯雞尾酒,回憶過往的歲月,靜靜的喝著。


    原來,熟悉的不止是環境,還有記憶中的味道。


    當時是在那個位置,她隔著眼鏡睨過去,就是在那裏,她搭訕唐立哲,邀請一起過夜,十七八歲的年紀,真是單純幼稚的可笑,這世上是什麽人都能招惹的嗎?


    一杯雞尾酒下肚,心裏酸的想吐,她收回視線,麵朝吧台,端起第二杯酒。


    “老板。”


    吧台服務生的一聲招呼,讓素素本能的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在最快的一瞬間,她又轉回了頭。


    是他?


    他怎麽會成了這家酒吧的老板?


    素素想不通,但卻將帽子拉的更低了,她不能讓他看到自己,或則他一定會誤會,自己還沉浸在過去,不然,她沒有理由出現在這裏。


    然而,素素低估了現在唐立哲的敏銳覺察力,即使她把自己藏的看不清臉上任何一處表情,唐立哲的腳步還是停在她麵前:“是素素嗎?”


    他的聲音有一絲肯定也有一絲不確定。


    素素進退兩難,承認了便被他發現了,不承認,她這樣沉默更令他懷疑。


    就在掙紮的片刻,唐立哲已經篤定開口:“我知道你是素素。”


    素素沒法躲藏了,緩緩抬起頭,摘下墨鏡回頭與他對視,“幾年不見,眼力見增長不少。”


    唐立哲看到她是很激動的,但他掩飾了那份激動,平靜的回答:“不是我眼力見增長了,而是因為是你,因為是你卓素素我才能認出你,我認出你不是靠我的眼睛,而是靠我的心。”


    “嗬,不但眼睛現在厲害了,連嘴巴都這麽厲害,要不是我以前了解你,我真不敢相信這一番話出自於你唐大少的口。”


    “你以前了解我,那現在呢?”


    唐立哲向她靠近了幾分。


    素素已經不習慣這樣與他靠近,她漠然移開視線,插開話題:“你現在怎麽成這家酒吧的老板了?”


    唐立哲讓服務生也遞過來一杯酒,喝了一口說:“這家酒吧對我意義非凡,我最開始喜歡的人,後來喜歡的人,都是在這裏,所以我就將它收購了。”


    “收購對你來說又有什麽意義?”


    “我就想,也許有一天,我喜歡的人或許會回到這裏,事實證明,我的收購是很明智的。”


    唐立哲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素素即便是個傻子也聽的出來,隻是她覺得很可笑:“唐立哲,你的意思,你現在喜歡我?”


    “確切的說是在四年前你走的那一天。”


    “你不是全天下女人死光了也不會喜歡我嗎?”


    “我那時候腦子被門夾了。”


    素素愣了愣,粲然一笑:“嗬嗬,我發現你現在說話真是越來越逗啊,腦子被門夾了?那我是什麽?腦子進水了?”


    “素素,過去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心裏的自責和懊悔,讓我連對不起都懶得說,因為我覺得說那些根本沒用……”


    “沒用就不要說。”


    素素突然變得冷漠苛刻:“你懶得說,我更懶得聽,唐立哲,你給我聽清楚了,你是因為對我愧疚而產生感情也好,還是真的發自內心對我產生感情也好,這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了,我已經一點都不稀罕,所以請你以後離我遠點,哦不對,我們不會在見麵了,我很快就會離開t市,並且永不再踏足,我此次選擇回來,也是為了證明給曾經瞧不起我的人看,我卓素素也會有今天,苦難是打不倒我的,我已經擁有了屬於我自己的驕傲,這家酒吧也是一樣,我進到這裏,不是想要回憶什麽,隻是想從哪裏開始就從哪裏結束,所以這一杯酒,我是告別酒。”


    素素說完,一口氣幹掉了手中全部的雞尾酒。


    唐立哲眼睜睜的看著她決絕的離開,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每一次看到她這樣離開,內心都是充滿了無奈。


    有些人很多機會相見的,卻總找借口推脫,想見的時候已經沒機會了。有些話有很多機會說的,卻想著以後再說,要說的時候,已經沒機會了。有些事有很多機會做的,卻一天一天推遲,想做的時候卻發現沒機會了。有些愛給了你很多機會,卻不在意沒在乎,想重視的時候已經沒機會愛了


    這是唐立哲內心最真實的寫照。


    素素約了汪鵬。


    汪鵬大搖大擺的走進一家高級私人會所,他那利欲熏心的眼神幾乎是赤裸裸的。


    “是你找我?”


    到了包房,汪鵬第一時間並沒有認出素素。


    主要她的變化太大,又加上她戴著一副墨鏡,近乎遮住了大半張臉。


    “坐吧。”


    素素示意他坐下。


    她摘下墨鏡,與汪鵬視線交集的瞬間,汪鵬終於認出了她,驚呼:“是你?你不是姚瑞欣的好朋友嗎?你叫什麽來著?素,卓素素,對就叫卓素素!”


    素素淺淺一笑:“你記性倒是挺好,還記得我的名字。”


    汪鵬一拍大腿:“嘿,瞧你說的,你現在可是大明星,我咋會不知道呢,自從前幾天看到你在我們t市貼的海報,我就一直催促瑞欣去找你,可我家那婆娘一根死腦筋,跟她說了也白說。”


    素素承認,汪鵬的粗俗的語言讓她聽的很窩火。


    “找我幹什麽呢?還有,你就是這樣稱呼自己妻子的?婆娘?”


    “找你敘敘舊啊,這不你現在發達了,我們也好跟著抱抱大腿……”


    汪鵬毫不掩飾的貪婪幾乎讓素素作嘔。


    “你很缺錢嗎?”


    “嘿,瞧你這話說的,這年頭誰會嫌錢多啊。”


    “那好,我給你錢。”


    “真的?”


    汪鵬突然兩眼放光,他使勁掐了自己一把,這不是在做夢吧?天下掉餡餅了,還就剛好砸他頭上了??


    “是的,你隨便寫個數字,多少都可以。”


    素素將一張支票推到汪鵬麵前。


    汪鵬正欣喜若狂,不敢置信時,素素又補充一句:“但是,我有個條件。”


    “什麽?”


    汪鵬的欣喜變成了警惕。


    “你和瑞欣離婚,並且放棄孩子的撫養權。”


    汪鵬臉上的警惕轉為震驚,他愣了半響才說:“那你這敢情是買我兒子啊?那不行不行,我汪鵬再缺錢,也不至於把根都給賣了!”


    他忍痛將那張對他誘惑力十足的支票推了回去。


    “真的不要?”


    “除了我兒子,什麽條件都行,和姚瑞欣離婚也可以,但是兒子我絕對不能給!”


    “你可以再生。”


    “我生不了了!!”


    素素揉了揉額頭,對,她差點忘了,眼前這個男人已經廢了。


    “你有了錢,一輩子可以衣食無憂,要不要孩子都無所謂,實在怕老無所依,也可以去孤兒院領養一個。”


    “你說的倒輕巧,那領養的能跟自己親兒子比嗎?再說了,我同意我媽也不同意啊,我要把我兒子給了姚瑞欣那婆娘,我媽鐵定殺了我,我命都沒了,我還要錢幹什麽!”


    看來真的如瑞欣所說,想要從汪鵬這裏要回孩子撫養權是很難的事,一個人若不為金錢所動,那就太難辦了,就像某人曾說過的,但凡用錢能解決的事都不是事,怕就怕用錢解決不了。


    “除了錢,你也可以提出其它要求,隻要我能辦到的,我都答應你。”


    素素不放棄,試圖繼續說服汪鵬。


    “卓大明星,我也這麽跟你說吧,除了我兒子,你要我幹什麽,我也都答應你!”


    “你……”


    素素見談判未果,積壓在心底的憤怒便爆發了:“你整天虐待老婆,算是個男人嗎?”


    她翻臉汪鵬便也拍案而起:“你這話什麽意思?你哪隻眼睛看我虐待老婆了?是姚瑞欣那婆娘跟你說的嗎?我現在就回去收拾她,我讓她在外麵亂攪舌根,壞我名聲!”


    汪鵬說著就卷胳膊抹腿的要走。


    素素怒火攻心,可也對汪鵬無可奈何,她隻能將心底的怒氣壓下去,為了瑞欣,萬般不願的叫住他:“你給我站住!”


    汪鵬回頭,沒好氣的質問:“還有什麽事?”


    “我給你錢,你對瑞欣好一點。”


    一提到錢,汪鵬的賤樣便顯露出來了:“這好辦呀。”


    他重新回到位置上坐下,“你說,怎麽個好法?”


    “我以後每個月給你打一筆錢,但前提是你要對瑞欣好,你不許再對她家暴,你要尊重她,還有,你媽罵她的時候,你也要維護她,我這邊會和瑞欣一直聯絡,倘若讓我知道了你言而無信,那麽你也就與財源擦肩而過了。”


    “行行沒問題,我答應你,隻要你給我錢,從今以後,我一定把她捧在手裏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我對她好,一百個好,以後她不但是我的財神爺,還是我的爺,行不?”


    汪鵬走了,素素頹廢的靠在沙發上,心裏是那樣的悲哀,她竟然用這樣的方式來拯救自己的朋友,心裏清楚,這是個幼稚的決定,可是有什麽辦法,她能幫瑞欣的,僅此而已了……


    素素靜默了一會,拿起包便也準備離開,走在會所門口,突然與一名從另一個方向跑出來捂著嘴哭泣的女人撞個正著,那名女人匆匆說了句:“對不起。”便要往外麵跑。


    素素不確定的喊了聲:“戈瑩姐?”


    女人停住腳,緩緩回頭,詫異的同樣喊出聲:“素素?”


    “你這是?”


    素素盯著她被眼淚水汙染的一塌糊塗的煙熏妝,臉上滿滿的都是震驚。


    “能陪我喝一杯嗎?”


    肖戈瑩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好,沒問題。”


    這個時候,麵對一個女人的悲傷,素素根本沒辦法拒絕。


    兩人回到素素先前待的包廂裏,叫了幾瓶烈酒,開始一個哭泣一個傾聽的過程。


    “多少年了,我愛了他多少年了,我不嫌他窮,不嫌他沒社會地位,不嫌他離過婚,我什麽都不嫌他,可是他呢?老是抓著什麽勞什子尊嚴,對我若即若離,我以為隻要我堅持,終於一天,他能看到我的好,可是結果呢,結果是不管我怎樣付出,他就像瞎了一樣,現在居然還跟別的女人好上了,剛才在包廂裏,竟然跟我說他要結婚了……”


    肖戈瑩一下子情緒爆發,痛哭出聲。


    對於她的心情,她的遭遇,她的痛苦,素素感同身受,因為曾經的她也是這樣的,默默愛著一個人,無怨無悔的付出,最後那個男人卻說,我要結婚了。


    這就是女人的可悲之處,你犧牲了一切,青春,時間,年齡,到最後,男人不但不感恩,還以陳世美的絕情來辜負你。


    “好了,別哭了,這樣的男人根本就不值得愛,結婚了也好,你就能放下他,過自己的新生活了。”


    “要真是這樣就好了,愛了這麽多年怎麽可能說忘就忘,你能忘的了唐立哲嗎?”


    不說唐立哲肖戈瑩還能暫且停止一下不哭,一說到他,她又爆發出撕心肺裂的哭聲。


    “關鍵唐立哲對你也是有愛的啊,你們互相愛慕,他對你的愛絲毫不亞於你對他的愛,可我這邊呢,完全就是自作多情單戀啊……!”


    他的愛絲毫不亞於她的?


    素素被她說的也想哭了。


    兩個女人就這樣放縱的喝起酒來,一瓶接一瓶,一直從中午喝到下午,再喝到晚上。


    素素喝到最後不省人事,肖戈瑩卻倒還有一絲理智,她醉眼朦朧的看著素素,含糊不清苦笑著說:“還安慰我呢,陪我喝呢,到底誰陪誰啊……”


    又幾杯酒下肚,肖戈瑩真是撐不住了,難道要在這裏過夜嗎?哦不行的,得找個人把她倆弄走,她倒沒什麽,素素可是名人,被狗仔拍到就不好了。


    打電話,對,找人來把她倆帶回家。


    找誰呢?找唐立哲,對就找唐立哲,那家夥會感激她的。


    肖戈瑩摸索著找到唐立哲的號碼撥過去,對方很久才接聽:“喂?”


    “你幹嘛呢……”


    “喝酒了?”


    唐立哲一聽她聲音就聽出來了。


    “對啊,你真聰明,我喝酒了,而且喝醉了,所以能不能拜托你來送我回家……”


    “你認識的人可不止我一個,找別人吧,我這邊有很重要的應酬。”


    唐立哲說著就要掛電話,肖戈瑩趕忙說:“等一下!!”


    “你確定不來嗎?”


    她瞄一眼沉睡的素素:“我這裏可還有個,你等一下,我拍給你。”


    “不用,是誰?”


    “她姓卓,名素素……”


    “你們在哪?”


    唐立哲的話鋒即刻就變了,肖戈瑩報了地址,他隻說一句:“看好她,我馬上就到。”便掛了電話。


    肖戈瑩對著手機瞪眼,什麽意思?這就是傳說中的重色輕友嗎??


    唐立哲比想象中來的還要快,他一找到兩個喝得酩酊大醉的女人,抱起其中一個就要走。


    肖戈瑩拽住他的西裝下擺:“噯?還有我呢?你不是要丟下我吧?”


    “我剛才已經通知方明傑了,他應該很快就來,你再這裏等一下吧。”


    唐立哲抱著素素頭也不回的走了。


    肖戈瑩趴在沙發上哀嚎,“靠他爺爺的,這果然就是傳說中的重色輕友啊……”


    可是想想不對,又更加慘烈的嚎叫:“你叫方明傑幹什麽??你叫誰不好啊!!你叫他呀……!!”


    激動加上激動,肖戈瑩激動的昏了過去。


    唐立哲把素素抱上他的車,放了一個最佳最舒服的位置,剛要開車走,素素口袋裏的手機響了。


    他遲疑了一秒,拿到手裏看了眼,上麵顯示的稱呼,讓他的心狠狠刺痛了一下。


    我的陽光溫。


    唐立哲的心裏波濤起伏,靜不下來,就像手中的鈴聲,停不下來一樣。


    最終,他按下了接聽,什麽都不說,就隻唐突的說了一句——


    “溫啟,我把我的一切都給你,你把素素還給我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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