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上頭是烏托國的文字,寫著:代州有動,望乞追速,恐遲則生變,不利兵發。”尋梅深吸一口氣,將紙條遞到夏雨的手中,“早年聽聞宮主極有可能在代州附近失蹤,所以我學過一陣子的烏托國文字,想著去代州府走一圈,若是宮主一不小心去了烏托國,還能有個尋處。”


    阿奴深吸一口氣,“原來姑娘是在等烏托國的消息,隻是——”她瞧了一眼窗戶外頭的花滿樓,沒有繼續說下去。


    夏雨握著紙條左看右看,反正都不識字,也就是看個稀罕,“花滿樓,烏托國,代州。這三個地方聯係在一起,你們想到什麽?”


    尋梅一怔,“花滿樓通敵烏托國,幾欲發兵代州?少主,是這個意思嗎?”


    “差不多。”夏雨坐了回去,嗑著瓜子笑道,“這些個雜碎,如今也敢打大燕朝的主意。我是在代州長大的,烏托國一直覬覦我大燕朝的疆土,這個我比誰都清楚。隻是我沒想到,他們還敢把手伸到京城來。隻是——”她頓了頓,“代州花滿樓的事,是不是也跟烏托國有關?抑或,是他們計劃中的一部分。”


    “可是,尋常的青樓妓館,怎麽就跟國家大事牽扯在一起了?”尋梅不解。


    “我也不明白。”夏雨搖頭,喝上一口茶笑道,“這麽多年都相安無事,偏生我來了京城就出了事,還一個活口都不留。我倒想知道,他們到底要做什麽?”


    誰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似乎代州府的花滿樓,不過是個最尋常的青樓,怎麽說也跟烏托國扯不上半點關係。那麽,為何要覆滅花滿樓呢?


    “那少主現在要怎麽做?”尋梅問。


    夏雨抬頭看了她一眼,“讓百花宮的姐妹繼續抓鴿子,找個好鴿子,做好原來的記號,把信件放在鴿子腿上,送入攝政王府。”


    “那豈非要送到東方旭手裏?”尋梅仲怔。


    “就是要落在他手裏,讓他看見。”夏雨抿一口茶,眸色微亮。


    尋梅點了頭,“好。”


    夏雨才瞧了阿奴一眼,“攝政王府與大夏太子元弼素有往來,即便東方越不在,東方旭也不會放過大夏這條線。抓著大夏,又得知烏托國的所有動向,似乎讓他掌控了大局。”


    阿奴頷首,“沒錯。”


    “如此一來,烏托國怕是要亂了。”夏雨微微一笑,眸若彎月。


    是的,要亂了。


    鴿子飛進攝政王府的那一瞬,就意味著茂王趙譽和攝政王府的聯手,會就此產生裂痕。他們不是很喜歡幕後操縱嗎?那就讓他們去爭奪,看誰才是最後的贏家。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東方旭和趙譽,此前最喜歡做的就是讓趙朔和東方越相鬥,從中牟利。如今嘛——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茂王府。


    “什麽?”趙譽愕然佇立,梅園中,梅花紛紛落下,“進了攝政王府?怎麽可能?”


    “鴿子確實進了攝政王府,隻怕這會信件已經落在了東方旭的手裏。”孫啟冷然,“王爺,這東方旭明麵上與咱們合作,可背地裏到底是什麽心思,也隻有他自己知道。東方越教出來的,手段必定不小。他能讓咱們把東方越逼瘋了,自然也有辦法,為他自己留一條後路。”


    趙譽點頭,眯起了危險的眸子,“東方旭遲早是個障礙,養虎為患,絕非長久之計。隻不過現在,茂王府還不能與攝政王府翻臉,雖說東方越瘋了,也失蹤了,但畢竟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咱們不能趕盡殺絕。否則東方越這步棋,一旦錯了分寸,咱們茂王府會輸得很慘。”


    “王爺所言極是,那這件事怎麽辦?”孫啟問。


    “找人送個信,讓他去花滿樓見我!”趙譽深吸一口氣,“這小子城府太深,咱們必須早做準備。”


    孫啟行禮,“是。”


    “烏托國那邊,也不知如今怎樣了?”趙譽長歎一聲,“這一次,本王要一擊必中。”


    “卑職明白。”孫啟退下,眸色微恙。


    讓人送了信去攝政王府,約莫入夜時分,東方旭便去了花滿樓赴約。


    燭光搖曳,底下歌舞升平。


    他是從後門進去的,直接去了二樓的雅間。


    趙譽已經等在那裏,笑吟吟的望著他,“東方公子來的有些晚。”


    “府中事忙,耽擱了,還望王爺恕罪。”東方旭不是傻子,笑著行了禮,而後坐定。他知道茂王爺為何找上門,他也明白,其中的關竅。


    有人要防著他了,他也沒辦法。


    隻是那鴿子來的奇怪,好端端的竟然飛入了攝政王府的院子,無端端的讓他撿了個消息。


    眉目含笑,卻是十足的笑裏藏刀。


    “無妨。”趙譽笑道,傾了一杯酒推到他跟前,“今兒個本王也是閑來無事,想找你說說話罷了。攝政王府如今群龍無首,全靠著東方公子一人擔當,委實壓力不小。”


    東方旭一笑,也不推辭,“不過是能者多勞,倒也沒什麽。”


    趙譽點了頭,“東方公子相較你義父,確實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王爺謬讚,有話還是直說吧,繞來繞去繞不到重心,王爺編得太累,我這廂聽得也累。”東方旭的指尖輕柔的在杯盞沿口打著圈圈,“王爺,您說是吧?”


    趙譽笑了笑,“是這個理,咱們明人跟前不說暗話,那本王可就直說了。”


    東方旭挽唇淺笑,“洗耳恭聽。”


    “有一隻信鴿,進了攝政王府的大院,想必這封信也該落在你手上了。”趙譽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指尖停了下來,東方旭也不抬頭,半垂著眉眼,依舊保持著最初的微笑,“是又怎樣?進了攝政王府的東西,還能輕易的要回去嗎?”


    趙譽笑道,“那東西,於你而言,沒有半點用處。”


    “代州有動,烏托國幾欲發兵,怎麽就跟我沒關係了呢?”東方旭麵色微沉,眉睫徐徐揚起,饒有興致的盯著眼前的趙譽,“王爺,睿王謀反乃是前車之鑒,你怎麽也就跟上了呢?”


    “東方旭,別以為本王不知道,大夏與你攝政王府聯絡密切,你別告訴本王,那不過是泛泛之交。”趙譽冷笑兩聲,“謝環遠嫁大夏,如今謝家軍如同一盤散沙,所以謝蘊已經歸附了本王。攝政王府,除了神射軍,還能有什麽?”


    東方旭笑著點頭,“是啊,攝政王府就是那支神射軍讓人心驚膽戰。”


    “可你別忘了,沒有東方越,誰也動不了那支神射軍。”趙譽斟滿酒杯,笑得陰冷。


    “是嗎?”東方旭也不解釋,隻是那種笑,笑得何其自信從容。斜睨趙譽一眼,眸色微沉,“茂王爺還是管好自己吧,免得來日落一個與睿王一樣的下場。睿王有免死金牌,怎麽茂王爺也有嗎?”


    “哼,免死金牌?”趙譽冷笑,“那東西,還是留給廢物比較好。本王,可用不著那個。”


    東方旭抿一口杯中醇厚的美酒,倒是極為愜意,“好酒。不過既然王爺想要,我這廂隨身也帶了,就原物奉還,就當是給王爺一個麵子。”說著,他將早已備著的信件放在了趙譽跟前,“王爺沒什麽事,東方旭這廂就告辭了。”


    起身,轉身,出門。


    到了門口,他頓住了腳步,回眸笑看麵色黑沉的趙譽,“對了王爺,不知王爺最近有沒有發覺,京城之內多了很多不明身份之人。保不齊這些人跟攝政王府接連幾日的怪事有關,那些莫名其妙的殺戮,想來也跟這些人逃不出關係。攝政王府尚且被人折騰,那麽你們茂王府,可也要小心了。說不定下一個,就該是茂王府的人被——”他做了個殺頭的手勢,繼而朗笑兩聲,走出門去。


    趙譽騰然起身,手中的杯盞狠狠摔碎在地,孫啟快速上前,“王爺?”


    “他是個什麽東西,無官無爵,竟敢與本王如此言語,簡直找死!”趙譽切齒,“東方旭!咱們走著瞧,隻要本王登上皇位,第一個要碎屍萬段的人,就是你。”


    孫啟抬手撿了案上的信件,“所幸東西拿回來了。”


    “哼!他敢威脅本王,本王總歸要讓他嚐到厲害。”趙譽冷然瞧了孫啟一眼,“信件上說什麽?”


    孫啟蹙眉,“代州有變,他們讓咱們早點下手,恐遲則生變。”


    “賈大海還沒招供嗎?”趙譽冷斥,“再不找到傳國玉璽,本王如何名正言順的登基?那個小皇帝,羽翼漸豐,再不讓他滾出去,本王如何能君臨天下?”


    “卑職——”孫啟跪地,“卑職一定加快速度。”


    “哼!”趙譽轉身離開。


    從花滿樓出來,東方旭沒有上車,也沒讓人跟著,而是一個人靜靜的走在繁華的京城大街上。


    十裏長街,繁花錦繡。


    從前,夏雨是最喜歡這熱鬧的。


    如今,睿王府沒有蹤跡,而那座墳,他亦不能現在去刨墳。於是乎,夏雨的生與死,變成了他心頭最大的疑問。夏雨到底是生是死,東方旭自己也不知道。


    隻是那些蛇,好似隱隱在透露著某種信息。


    是有人故意為之,打算擾亂他的心緒?


    還是說夏雨真的活著?


    越走越黑,人越少。


    及至巷子口,他頓住了腳步。


    “出來吧!你們是什麽人?”他口吻低冷,身後有尾巴,一直從花滿樓跟到了這裏。這裏四下無人,若是動手,不正是最好的時機嗎?


    話音剛落,冷劍瑟瑟。


    寒光之下,有數名黑衣女子撲了上來,冷劍在手,招招致命。


    一個淩空,東方旭避開冷劍,抬手便是一掌襲去。他的掌風有毒,有劇毒,中者必死。


    對方一驚,已經為時太晚,麵紗被擊落,露出一張令他驚慌的容臉。


    “夏雨!”東方旭驚呼。


    下一刻,他直撲夏雨而去。


    然——他錯了,當他一掌掀開另一黑衣女子的麵紗時,依舊是夏雨的容臉。也就是說,這些人,全部帶著夏雨的皮麵,是真是假,孰真孰假,根本分辨不清。


    “你們都不是她!”東方旭動了怒,掌風凝著濃烈的殺氣,毫不留情。


    夜空中,一聲鷓鴣啼,黑衣女子突然丟下煙霧彈,集體撤離。


    似乎,隻是要給他點顏色瞧瞧,並無其他。


    “都給我滾出來!”一聲怒喝,東方旭急追而去。


    可十裏長街,杳無蹤跡。


    黑衣女子就像是從天而降,如今入地而滅,來無影去無蹤,除了依舊紅燈高照的花滿樓,這十裏長街上,沒有半點異樣。


    遠遠的,有一名少年雙手負後,左顧右盼的往前走。


    “夏雨?”東方旭疾步追上,一把捏住了那人的肩胛,“夏雨?”


    少年回頭,眉清目秀,卻並非夏雨,“神經病啊!什麽夏雨?”


    挨了罵,東方旭鬆了手,愣了足足半晌才回過神。


    是啊,趙朔被永生囚禁,夏雨即便還活著,又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眾目睽睽,她不要命了嗎?顧自苦笑一聲,是自己瘋了吧?


    轉身,輕歎一聲,白衣書生,月光下落著頎長的身影,孤單落寞的朝著街口走去。


    身後的巷子裏,夏雨從陰暗處走出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她的麵紗方才確實是被他挑落了,隻可惜他以為她是假的。這也難怪,真的混在假的裏頭,不是假的也成了假的。


    “沒想到,他還不死心,還在找少主,不過看他的表情,似乎用情不淺,可惜心裏不正常。”尋梅打趣,掀開臉上的遮臉布,撕下偽裝的皮麵,恢複了本來麵目,“他的武功似乎精進了很多,方才看他的掌風帶著黑霧,似有劇毒。”


    “他練的是毒功吧!”夏雨抿唇,眸色微沉,“邪門歪道,陰邪狠毒。估計就是那些蛇,成全了他。這功夫,約莫是背著東方越練的,真夠毒辣的。”


    阿奴上前,手中拿著一張皮麵,“姑娘太冒險了,方才若是他——”


    “我是刻意示弱的,故意讓他看見我的臉。那麽多張臉,足以讓他措手不及。東方旭此人很聰明,尋常的辦法根本不可能撼動他的心緒。隻有讓死人複活,重現人間,他才會亂了心。”夏雨深吸一口氣,“不過這件事,他估計會算到花滿樓的頭上。”


    “誰讓花滿樓那幫蠢貨,也跟著他呢!”尋梅淺笑,不過那幫蠢貨已經被百花宮的人扮成攝政王府的人,給打發了回去。


    兩頭跑,雖然累,可也累得有趣。


    “阿奴,你實話告訴我,代州那邊,咱家爺是不是早有部署?”夏雨問,“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從我醒來到現在,我都沒看見李煥。你怎麽解釋?”


    阿奴垂眸不語。


    “代州是邊關重鎮,跟烏托國隻有一江之隔,我不信趙老九會這般沒有準備。”夏雨眸色微沉,盯著阿奴沉默的容臉,“李煥,在代州,是不是?”


    “是。”阿奴頷首,“所以代州府的一切,姑娘就不必費心了。隻需守好京城,保護好自身,便是萬無一失。”


    “好。”夏雨掉頭走進漆黑的巷子裏,“我信你。”


    阿奴的呼吸稍稍一窒,仍是沒有言語。


    信,就足夠了。


    人與人之間,有了信任勝過千言萬語。你既信我,我必以命相付,待之以君王。


    正如夏雨所料,回去之後的東方旭,就跟瘋了一樣,一直盯著自己魚缸裏的魚,不理不睬任何人。便是雲官也沒鬧明白,不過是去了一趟赴約,怎麽回來就這副模樣了?


    “公子這是怎麽了?”雲官低問。


    東方旭直勾勾的盯著魚缸裏的魚,魚兒遊來遊去,看上去格外的自在。可所有人都知道,任憑自在,也遊不出這魚缸,這被囚禁的世界。


    他不得不承認,看到那張屬於夏雨的臉,肆無忌憚的出現在自己麵前,他是心慌意亂的。撥開水麵的睡蓮,伸手撩起水下滑溜溜的魚兒,掌心微冷,魚兒撲騰著,魚鰭突然就劃破了他手指,有血沿著指縫間不斷的滴落在地,在寂靜的夜裏,讓人聽著格外的毛骨悚然。


    “夏雨?”他低吟了一聲,“還活著嗎?”


    “公子,說句不中聽的話,攝政王手下,無活口。您忘了嗎?”雲官低低的開口。


    深吸一口氣,東方旭斂眸冷笑,“是啊,義父手下無活口。否則,他也不會自己把自己逼瘋了。原本,是可以留著她的,可惜她整顆心都撲在趙朔身上。既然不能留在我身邊,不能為我所用,那隻能是死。可她即便要死,也該死得其所,死得有價值。於是乎,她便死在了自己親生父親的手中。”


    “這樣也好,如果不是夏雨的死,這攝政王府如今還在攝政王的手中。”雲官道,“公子這一步棋,走得極好,利用了公主的求生欲望,鏟除了夏雨與睿王府的同時,還讓攝政王也瘋了。簡直是一石數鳥,絕妙無比。”


    “可我現在心痛了,怎麽辦?”東方旭長長吐出一口氣來,卻又苦笑著,“去把後院女人都帶過來,誰今兒個能讓我高興,重重有賞。”


    雲官一怔,“公子好久沒碰後院的女人了。”


    “你的話太多。”音落瞬間,手中的魚兒被生生捏死,腸穿肚裂,滿手是血。


    “是!”雲官疾步走開。


    攝政王對東方旭要求極為嚴格,所以後院那些女人,也不過是用來考驗他的定力的。女人嘛,多得是,再漂亮的也有。攝政王的後院,有的是供人玩樂的女人,一個個生得如花似玉。


    攝政王自己不能人道,並不代表他沒有欲望,他也需要女人。


    否則,這日子何其無趣。


    當然,死在攝政王手裏的女人,也為數不少。


    這些女人,就是用來玩的,有的因為年紀太輕,當下就玩死了,死了就往亂葬崗一丟了事。這種事在富庶大戶、達官貴人的世界裏,早已司空見慣。


    一波接一波的女人被送進了東方旭的房間裏,房門關上,房內燈火搖曳,笙歌樂舞,笑語嫣然。鶯鶯燕燕的,漸欲迷人眼,也漸欲迷人心。


    東方旭坐在那裏,美人如斯,伏在膝頭,或斟酒共飲,何其愜意。指尖拂過美人的麵龐,原來醉了,便很容易看花了眼,很容易看成了她。


    眉目如月,眸斂星辰,恰似她嫣然淺笑。


    “阿雨?”他低笑著,指尖微涼的撫上美人的朱唇,眼底的光也變得模糊起來。人是自己親手送去死的,如今痛與不痛也是自己該受的。


    醒著的時候,渾然未覺。


    如今醉了,才知道悔之已晚。


    越走越遠的路,永遠無法回頭。


    吻著膝上女子的朱唇,便是有個替身也不錯。東方越不是說過嗎?他們這種人,是不該有感情的,一旦有了感情,無論是親情、愛情還是友情,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事實上,東方越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見證了這話的真實性。


    可謂,一語成箴。


    女子的衣衫被撕裂,房中的燭火越發的明亮,伴隨著女子的低吟淺喘,情與欲的膠著在室內慢慢的漾開。瘋狂與癡狂,在此刻成了無可阻擋的欲念。


    一室旖旎,足以慰藉他此刻煩亂的心。


    等到天明,房內一片狼藉。


    日出東頭,東方旭才算醒轉。


    頭微微疼,許是昨夜醉酒的緣故。他很少這般失態,也很少這般不受控製。寬敞的床榻上,橫七豎八躺著數名衣不蔽體的女子,或嫵媚或妖嬈,或青絲覆麵,或光腿外露。


    揉了揉眉心,中衣蔽體,胸襟微敞,露出光滑如玉的胸膛。


    “都給我滾。”一聲低喝。


    驚了床榻上的女子們,慌忙起身,胡亂的抓了衣裳遮住身子,撲通撲通的跪了一地,行了禮才算奔命般的逃出房間。


    雲官進來的時候,屋子裏依舊一片狼藉,鼻間滿是行房過後的腥味。


    “公子,你醒了?”雲官行了禮,“卑職去給你拿醒酒湯。”


    東方旭扶額坐在床榻上,單膝撐著胳膊,掌心遮去了所有的視線,“昨夜的事,查出來了嗎?”


    “花滿樓確實派了人跟蹤公子。”雲官俯首。


    深吸一口氣,東方旭直起身子,眉頭深皺,“這麽說,是花滿樓的女子,喬裝成了她,故意亂了我的心緒。”


    “估摸著茂王爺生怕公子知道太多,所以想半道上對付公子。但公子武功奇高,他們自知不敵,所以便尋了武藝高強的女子,帶著夏雨的皮麵,來擾亂公子的心緒,以為這樣就能殺了公子。”雲官細細的分析,確實有幾分道理的。


    東方旭起身,長長的中衣隨意披著,胸前半敞,“花滿樓?趙朔當時難道就沒發現花滿樓的異常?還是說,他可以放了他們一馬?這不現實。到底是基於什麽原因,讓趙朔遲遲沒有對花滿樓動手呢?”


    “這倒是很可疑。”雲官附和。


    “通知黑煞盟的內應,我倒要知道,這花滿樓除了迷魂散,到底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連趙朔都忌憚三分。”東方旭冷眸,“趙譽那老小子,我早晚要讓他死得很慘。”


    “是!”雲官疾步退下。


    一夜風花,身子有些倦怠,東方旭仰頭長長舒了一口氣,梁上陡然傳來細微的“嗤”、“嗤”聲。說時遲那時快,眸色陡沉,拂袖一掌,一條通體漆黑的蛇,已經落在了地上,身首異處。


    一股子腥臭,迅速蔓延開來。


    “如今,我已用不著你們這些畜生,還敢進來找死。”東方旭冷笑兩聲,低眉望著自己掌心的黑氣,笑得凜然,“這本是為東方越所練,如今,也不知還能不能派上用場。”


    東方越,始終是他心裏的一根刺。


    如鯁在喉,但是——如果東方越死了,一旦消息傳出去,神射軍就會動亂。在大業未成之前,他是不可能動東方越的,隻能用盡一切辦法,封鎖東方越的消息。


    隻要不讓人找到東方越,那麽一切就還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然則大夏那邊,大夏王病重,左相赫裏刻意拖延時間,那一場迎親死活不肯過邊境。隻要大夏太子元弼當了大夏王,那麽元弼與攝政王府早前的盟約,就可以得到實現。


    大夏出兵,協助攝政王府發動兵變。


    到那時,京城亂,天下亂。


    東方旭冷笑兩聲,“不管你是生是死,到時候這天下都是我的,你還能跑到哪裏去?死了也是一副美人骨,若是活著,就更別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夏雨!”


    事實上,大夏的迎親隊伍確實可以用螞蟻搬家來形容,一天一小段路,磨磨蹭蹭的幾乎讓人忘了,這是迎親隊伍。


    雲龍關。


    “是出門踏青的吧!”謝環冷笑兩聲,“丞相大人看上去很喜歡我大燕朝的風土人情,這山山水水,恐怕把丞相大人的魂都給勾走了。”


    赫裏麵色無恙,眸色微沉,“郡主此言差異,這兩日一直下雨,路不好走。難不成郡主想讓咱們都染上風寒,才算好的?北上天冷,雨濕路滑,確實不好走啊!”


    “不好走,也走了大半個月了,丞相大人是想走上一年半載,還是十年八年的?”謝環負手而立,站在雲龍關的城樓上。


    大夏就在不遠處,這些地方,是她最熟悉的。


    鎮守邊關十年,能不熟悉嗎?


    對謝環而言,相比京城,還不如邊關,來得更親切。


    舉目遠眺,過了前麵的戈壁灘,就是大夏的地段。可這一路走得有多慢,她心裏很清楚。赫裏是什麽意思,不言而喻。


    赫裏緩步走到謝環身邊,“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站在大燕的國土上,遙望故土,真是感慨萬千。”


    “我也沒想到,早晚有一天,站在你們大夏的城樓上,遙望大燕故土。”謝環不冷不熱的回答。


    不遠處,元灝抬步而來,“你們在說什麽?”


    “郡主背井離鄉,感慨萬千,微臣隻是來寬慰幾句罷了!”赫裏行禮,“微臣告退!”


    留下元灝與謝環獨處。


    “終於還是到了。”元灝冷笑兩聲,“大夏。”


    “也不知他們怎麽樣了。”謝環蹙眉,“是否安全,是否能順利?”


    “他們都是聰明人,肯定沒問題。”元灝深吸一口氣,“赫裏一直以為,是他拖著我們,殊不知咱們求之不得。這樣也好,悄無聲息的,咱們還不必出手。”


    謝環點了頭,“我明白。”她轉身凝上他的眉目,“可如果他們出了事呢?”


    “那你永遠是郡主,我永遠是七皇子。”元灝斬釘截鐵。


    她一笑,“永不反悔。”


    他頷首,“誓不相叛。”


    遙望大夏,那將是個嶄新的天地。無論是對於謝環而言,還是元灝,都將是嶄新的開始。隻是赫裏打死也沒想到,等他們到了大夏,命運之輪竟然跟他開了個玩笑。


    太子元弼被囚,七皇子元灝執掌朝政。


    大夏的金鑾殿上,大夏王咳嗽著坐在龍椅之上,冷眼看著赫裏領著郡主謝環與七皇子元灝上殿,“怎麽可能?怎麽會有兩個、兩個七皇子?”


    連隨行的青玉都愣住,“郡主,這是怎麽回事?”


    “還是讓本皇子來告訴你們,到底發生了何事吧!”元灝從大夏王的身邊走下殿來,言笑晏晏的瞧一眼目瞪口呆的赫裏和青玉,“來人,請郡主上殿。”


    “郡主?”青玉愕然瞪大眸子,“郡主?”她駭然望著自己身邊的郡主謝環,怎麽還有一個郡主?


    這七皇子元灝,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兩個七皇子?


    兩個郡主?


    開什麽玩笑?


    青玉不相信自己跟了一路的郡主是假,她自問跟著謝環多年,對於謝環的儀容相貌,言行舉止,乃至處事方式,都是了若指掌。眼前的郡主,並未出現任何異常,怎麽可能是假的?


    既然自己這位不是假的,那麽另一個就一定是假的。


    正想著,便有腳步聲從殿外傳來。


    原本還喧鬧不休的朝堂,頃刻間噤若寒蟬,文武百官悉數屏住呼吸。


    腰間的翠玉發出清脆的響聲,腳步聲鏗鏘有力,一襲大燕朝忠義郡主的衣著,傲然如巾幗的女將軍氣魄。抬步間,昂首闊步,銳眸無溫的掃過一殿眾臣,瞬覺淩寒刺骨,不怒自威之色,足教人不敢直視。


    躬身,作揖,聲音清亮,“大燕忠義郡主謝環,參見大夏皇帝,敬祝夏王,萬歲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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